车很快到了目的地,林瑾瑜给钱下了车,在橘黄的路灯下摸了支烟出来叼着,掏钥匙准备开门。
这片没什么午夜营业场所,这么晚了,多数门店都已关门,路灯还坏了一盏,四周寂静一片,看起来很“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卷闸门年头不新,有些难开,林瑾瑜把钥匙插进去,转了两圈,向上拉时拉到半路卡了一下,无论人怎么使力都上不去了。
人不顺起来真是事事不顺,林瑾瑜心说:连这破门都跟我作对。
破门跟不跟他作对是不知道,不过马上就要有人来跟他作对了。就在林瑾瑜松了钥匙,刚要弯腰下去看到底是哪儿卡住了的时候,那盏坏掉的、灯光时隐时现如行将就木的老人的路灯下忽然现出一个人影来——那人原本应该靠在灯柱另一边,灯光太暗,粗大的灯柱又遮掩了身型,因此林瑾瑜并未察觉身后有人,直到那人主动站起,脚步有些虚浮地朝他走来。
谁后脑勺也没长眼睛,林瑾瑜一门心思忙着治这破门,全然没在意身后动静,他还以为是流浪猫狗在翻东西呢,等到响动越来越大,脚步声已清晰可闻时,想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老式合金卷闸门本来一碰就哗啦哗啦响,林瑾瑜嘴里叼着烟,发觉不对后欲转身,可没来得及。黑灯瞎火的,他甚至还没看清眼前景象,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如扑食的恶虎一般一下撞到他面前,双手抓住他双肩,一把将他抵到了门上。
林瑾瑜肩膀与卷闸门相撞,发出“哐”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要是居民区保准判个十级扰民。那人下手颇没轻重,林瑾瑜先前转身只转了一半,本来是侧着身子的,这一撞之下他肩膀先打了个对折,整个人差点跟个易拉罐一样被撞折叠起来。
这种力气和身高,肯定是个男人。
“嘶——”他发出声痛呼,身后人闻声顿了一顿,扣住他手,让林瑾瑜彻底正对过来,脊背撞上卷闸门,可那力道却丝毫不见放松。林瑾瑜第一反应是:遇到抢劫的了?
不会吧不会吧,上海治安挺好的,可这天色,这时间……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你想干什么?”他一开始吓了一跳,没看清来人,只定神,尽量冷静道:“我提醒你,这里可有监控。”
大街上还无法无天了……反正钱包里也没几块钱现金,林瑾瑜挣扎着,正暗自思忖是反抗到底还是直接把那没几块钱的钱包扔他,明早再去报案时,身后那人却不发一言,既没威胁他让他别出声,也没叫他交出钱来,而是制住他手,整个人贴近了。
林瑾瑜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天知道身后这个男人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光是闻着都觉得自己也头晕目眩起来。
——随着酒味一同而来的,还有股他十分熟悉的气息。
这黑影……他们曾经无数次肌肤相亲,林瑾瑜熟悉张信礼的身体,就像熟悉他自己。
温热的鼻息通过领口的缝隙扫过他脖颈,扫进颈窝,张信礼直直撞进他怀里,好像怕他跑了似的,胸口死死压着林瑾瑜胸口,和他贴在一起,把他死死压在门上——然后低下头来,丝毫不管林瑾瑜挣扎的动作,贴上了他的嘴唇。
这应该是目前为止他给林瑾瑜最强硬的吻,林瑾瑜恼怒地抵抗着,他却不管不顾,温热的唇贴上他的后立刻便是亲密的接触,不过半秒的时间,林瑾瑜口腔里便也弥漫开一股浓烈辛辣的酒精味。
“滚……开。”未获得准许的亲吻都是耍流氓,林瑾瑜余怒未消,心里那口气还憋着,十分钟前还吐槽他寻花问柳、寻欢作乐呢,哪有接吻的缱绻心思。他试图偏头躲避,可刚一动作,张信礼便立刻伸手上来半抚半卡住他脸颊与脖颈,不仅未退半步,反而吻得更深更狠。
挣动间,滚烫的烟头烫上张信礼的手背,他却如全然没有知觉一般,理也没理,只深深地、激烈地索吻。
这种予取予求的做派十分流氓,林瑾瑜只觉窒息,喘不过气……那感觉有点痛、有点热,有点让人完全无从招架,根本喘不过气。
他想:他奶奶的,被强吻原来是这种感觉。
卷闸门开了一半,这可是在大街上,林瑾瑜躲避不成,脑筋转了圈,干脆不跟他硬碰硬了,而憋足气,猛地往下猫腰一沉。
张信礼只防着他往左右及前方挣脱,全然没料到他还能躲地道,林瑾瑜趁他愣神,矮身一闪,半爬半滚进卷闸门内,不住喘着气。
真费力……林瑾瑜心想:找你小情人去,大半夜的上这儿来发什么酒疯。
门外,张信礼失去了他的踪影,却并未离去。拉龙打电话前他已喝了不少白酒,去到酒吧后和小余那桌人又是不知几杯度数不低的鸡尾酒下肚,从酒吧出来后他一个人又喝了不少……混着喝最容易上头,此刻各种酒精在他血管里奔腾,张信礼头脑发昏,混身燥热,且根本不计后果。
林瑾瑜刚闪进琴行内部,还没喘上两口气呢,就听门叶叮咣一声响,张信礼撑在卷闸门叶上,非常大力地往外拽了一下,然后往上一拉——刚刚还卡得跟焊死了似的的卷闸门居然就这么应声而开,无比顺畅地升了上去。
林瑾瑜在心里骂道:破门,果然专跟我作对,该开的时候装阿斗,扶都扶不上墙,不该开的时候原地升天。
外面昏黄的路灯光透了进来,张信礼松开手,踉跄几步,走了进来,然后又反手把门拉下,踩到底。
随着“咔”一声触底的轻响,唯一的光源立刻被金属门叶阻隔在外,小小的琴行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后面就是吃饭睡觉的小隔间,这地方就一普通小门面,没有地道也没有后门,林瑾瑜心知无处可溜,原地站住了,沉默地看着他。
张信礼的轮廓在黑暗里显得不甚清晰,他进来后停了几秒,大概是在适应光线。地上杂乱不堪,东一个板凳西一个谱架,几秒后,张信礼辨认出了林瑾瑜所在的位置,开始不太稳地迈步向他走去。
经此一番偷袭,林瑾瑜着实又惊又怒,他眼见张信礼步步逼近,大声训斥让他停下,道:“大晚上搞什么飞机?你他妈疯了吗,我还以为碰上了抢劫犯。”
张信礼充耳不闻,继续靠近。
“你聋了?叫你站住没听见?”林瑾瑜说:“怎么不去跟你的‘新朋友’好好玩,大半夜上这儿发疯,差点报警把你送进去知不知道?”
仍然没得到任何回应,张信礼就像根本听不见他说话一般,直直跨过一地零碎东西,第二次拽住他手。
“松手,”林瑾瑜推他,冷冷道:“别以为装喝醉就可以无法无天,你这算非法入侵民宅,马上出去。”
和装醉的人确实是可以讲道理的,但和真醉的人不行,张信礼眼眸黑亮,紧紧盯着林瑾瑜,捉住他推自己的手,不由分说前压,仍只是不管不顾来亲他。
这地方总共也没多大,林瑾瑜身量不如他,躲避之间一退再退,不知怎的稀里糊涂就到了角落里,张信礼抱住他腰背,利用体重优势,胸口抵着胸口,宛如糊双层墙纸一般把他压在了墙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X虫上脑吗?林瑾瑜推人不能,恼道:“滚亲你的学弟那去,上我这儿发什么情?”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张信礼准备装聋作哑到底的,或者他其实根本真的听不见话,但事实证明不是。
张信礼就这么紧紧压着他、抱着他,埋首在他颈窝处,林瑾瑜说完上句话后,他似乎低低笑了下,不甚清楚地重复了遍倒数第四个字跟最后一个字。
……这时候还笑,这家伙是真不清醒?林瑾瑜闻着他身上酒味不像骗人,心想:别又跟我俩第一次越界的时候一样,什么喝醉、不记得,全是装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累死人,反正挣不开,他索性暂时放弃了,先歇会儿,喘口气,道:“说话,别给我装哑巴。”
这次张信礼总算没继续“沉默是金”了,感觉到林瑾瑜不再推他后,他松了点劲,往前迈了几步,和他贴得更紧了,此刻不止上身,两人跟叠罗汉似的,隔着两层布料,疏离,同时却又亲密地贴在一起。
林瑾瑜感觉脖子上落下了一点湿热,那是张信礼在那里留下了一个吻:“想找你睡觉……”他闭着眼,喃喃说:“行不行……”
林瑾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会是他说出来的吗?
平时冷静隐忍的人发起疯来往往更不是人,张信礼吻过他脖颈后轻轻在他颈间蹭了会儿,开始继续亲他耳垂、脸颊、嘴角……明显没打算听林瑾瑜“行不行”的回答。
“你他妈别……”林瑾瑜扭头躲避,这次他快了一步,张信礼吻不到他嘴唇,转而开始贴着他,抱着他腰的手探进外套里,不由分说扯出衣服下摆。
……
林瑾瑜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那什么生活了,张信礼指尖乍一触到皮肤,他顿时呼吸一乱,不由自主瑟缩了下。
张信礼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林瑾瑜越是颤抖瑟缩他越来劲,抱他抱得更紧,真不知道这是拥抱还是在搞格斗,使出熊抱绞杀。
他们曾经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彼此都清楚对方喜欢怎样来,张信礼手心温暖,连带着指腹上的茧都磨得恰到好处……如果撇开他来强的这点不谈,林瑾瑜不得不承认……并不令人讨厌,他从来都喜欢他的脸、手、身上的味道。
但是……
“你干什么,放尊重点!”他怒道:“吃枪药了?怎么,新勾搭上的炮友临时变卦不跟你干了,你就跑这儿来了?你当我是什么?别他妈跟条发|情的公狗似的。”
然而面对这样的攻讦与质问,张信礼又开始发挥“听不见大法”,林瑾瑜骂林瑾瑜的,他摸他的。
隔着衣服拥抱着虽然有如隔靴搔痒,但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刺激对两个已分别多时的人来说仍十分能激起人的冲动,张信礼道:“我是公狗……”他亲着林瑾瑜的脸颊,低声说:“那你是什么?”
是……
林瑾瑜恼怒道:“老子是人。”
“嗯。”张信礼回了这个字,忽地伸手上来,没有任何征兆地钳住他下巴,迫使林瑾瑜张开嘴,侧过头吻了上去。
之前的亲热被打断,这次他索取得更急更狠,舌尖一刻不歇地勾连抚弄,不仅和他唇舌纠缠着,偶尔还扫过他的牙齿,直吻得林瑾瑜换气的机会都没有。
陌生但是又熟悉的感觉……林瑾瑜想起过去在一起时他们接过的每一个吻,生涩的、小心的、温柔的、激情的,没一个这么粗暴过。
他清楚感觉到虽然自己没有任何回应,但张信礼的呼吸仍在这样粗鲁的吻里粗重起来。
……这是封印解除暴露本性了?林瑾瑜在心里骂他:狗东西。
张信礼无从得知他的心理活动,他喝得太多,此刻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周围的空气里似乎都带上了一股淡淡的酒精味儿,压抑太久的情欲填满了他的心神,外界的一切似乎都被他忽视了。张信礼把手抽出来,强迫林瑾瑜跟自己接吻的同时开始胡乱解他扣子,看起来并不满足于亲一亲,摸一摸。
这还了得,得寸进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清不楚的,林瑾瑜是万万不打算放纵他到底的,可尽管他已增肌不少,可技巧上的差距却不是一月两月可以弥补的,张信礼非常会用巧劲控制他关节,来硬的他挣不脱……妈的,林瑾瑜腹诽:早知道分手后天天泡在健身房里,一天泡他四十八个小时,练成巨石强森,看他丫的还敢跟我逞凶斗狠。
不过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他长久的不抵抗让张信礼慢慢放松了压着他的力道,开始把更多精力集中在接吻跟解他衣服上。林瑾瑜等待了一会儿,当张信礼暂时亲够了,转而开始用鼻尖在他脖颈间黏黏糊糊蹭来蹭去时,他铆足了劲,开始奋力挣扎。
本以为能一举成功,来个金蝉脱壳,可谁知张信礼竟像早防着他这手似的,林瑾瑜才刚一爆发,他立刻警戒地重新发力,把他按了回去。
大概是他鬼点子耍太多了,张信礼终于长了记性,即使喝醉了也防备着。
妈的,看来此路不通啊。
林瑾瑜开始郁闷了,这算什么?强J吗?他可去张信礼大爷的。
“别动……”张信礼重新制住他后慢慢往下握住他手,似乎想引导他去回抱自己,他轻轻咬住林瑾瑜柔软的耳垂,叹息般道:“乖一点,就这一次……你不是……答应过,说可以。”
欲望是不会湮灭的,就算当时控制住了,它也只会躲起来,在你意识深处逐渐膨胀,而且往往越压抑就膨胀得越大,人喝醉了,潜意识里的欲望失去压制,自然便浮现上来了。
什么答应过说可以……林瑾瑜被酒精味熏得头晕,他回忆一番后想:难道是上次问约不约那事儿?
“你以为那是兑换券吗,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张信礼唇舌温软,他咬得很轻,林瑾瑜只觉一阵酥麻从耳垂处升起,耳尖不由微微红了,他咬牙推拒道:“过了那村没那店,你当你翻牌子选妃?”
还有,什么‘就这一次’,有一次就有二次三次四次,林瑾瑜再不会上当了,第一次无套、第一次内……狗东西尝到甜头以后就总是不听指挥。
“我最后说一遍,放手。”
张信礼在他颈窝处蹭来蹭去,闷闷回了句:“不。”
林瑾瑜不答应,张信礼便不问了,只双手下移,似乎想托住他的大腿把他抱起来,让他躺倒。
这情形,一旦躺下去岂不是任人宰割?林瑾瑜急中生智,忽地改变策略,不再如一支棱着刺的刺猬般张牙舞爪,反而赶在张信礼还未将他完全抱起来前主动半圈住了他的脖子。
久违的主动果真立竿见影,张信礼有些意外,但立刻颇受用地顿了一顿,等林瑾瑜两只手完全抱好。
“算了……我仔细想了想,嗯……也不是不行,不过……”林瑾瑜开始循循善诱:“别那么急。”
‘别那么急’也是以前他经常说的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人态度变这么快一看就有问题,可张信礼此刻不是很清醒,他抬头,定定看着林瑾瑜,似乎对他的话有所怀疑,可又犹豫着。
打铁还得趁热,林瑾瑜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好,他两手非常顺从地圈着张信礼脖子,心一横,对着他便主动吻了上去,同时一手摸他头发,一手从衣领后面探进去,肉贴肉摸他脊背。
就像干柴遇上了烈火,林瑾瑜在黑暗里睁眼注视着张信礼沉浸的面容,每次总是极有技巧地伸出舌头探进一点点,然后又收回来,头微微后躲,有意识地引他来追。
张信礼呼吸越发急促,再没心思中断亲热把他放倒了,林瑾瑜后仰他便往前,扣住他后脑让他无从躲避。
“慢点……慢点……”林瑾瑜手横在他强壮有力的腰上,张信礼似是耐不住,咬着他嘴唇道:“抱紧点……”
“好……”林瑾瑜目光自始自终都很冷静,他嘴上答应着,好似十分配合地微微矮身,啃咬张信礼喉结,同时伸手往下,似乎真的“从善如流”,准备听话地去碰张信礼。
对付男人,永远是最俗气、最老套的那招最好用。
说时迟那时快,林瑾瑜抓住张信礼神思涣散,注意力全集中在亲热这事上的一瞬间,两手从他腰侧穿过,抱实了,当膝就往他胯间一顶。
张信礼在这种状态下不可能有防备,那一下顶得结结实实,他立刻低吼了声,不可抑制地弯下腰去。
……这叫什么,姜还是老的辣,招不在新,管用就行。林瑾瑜清楚感知到打击感后一刻不停,一把推开无力的张信礼,就要走人。
但他好像低估了人那什么上头时候的意志力,又或许由于心软,他不由自主没用全力,总之,林瑾瑜刚甩开他跨出去三步,张信礼已忍着痛回转身来,一把从背后拦腰抱住了他。
这次他再没有留手了,林瑾瑜只来得及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便觉天旋地转,脊背磕上了冰冷、坚硬的地面。
“你他妈……”
被欺骗的人总是怒火中烧的,被欺骗的醉鬼就更是。林瑾瑜刚骂了半句脏话,张信礼愠怒的声音已在他头顶响起:“你接受他,但是拒绝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么微弱的光线,林瑾瑜居然似乎看见张信礼眼睛有些发红。
“滚开,”诡计不成功只能硬碰硬了,他同样怒视着张信礼,道:“什么接受他拒绝你,我接受谁是我的自由,张信礼,来强的只会让我觉得你卑鄙无耻,不是个男人。”
张信礼分开腿,骑跨在他身上,令他整个人几乎无法动弹,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好像是愤怒,又好像是痛心:“我是不是男人,你很快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