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我紧紧搂住他的后背。
他磕头的时候,是不是也念叨着保佑吴江子平安顺遂?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
是了,当时的池万里还是前途无量的贵公子,他有他的康庄大道,是我把他从坦途上拉下来,寄居在柴米油盐间,为一两毛钱早出晚归。他本应该是我侍奉的神明,明堂高坐,不沾风雪,是我将他拖入泥泞的人间。
“哥……后悔吗?”
“又瞎想什么,回家了。”
出门前空调忘记关,回家后还暖烘烘的,我们在沙发上做了一次,我坐在他身上,空调直吹着背,暖烘烘。
池万里拉着我脖子上的珠子:“佛土呢?”
我心突突:“……不在柜子上吗?你找找呗……我先去洗个澡。”
“去吧。”
我装做好累的样子,慢吞吞去了洗手间,一关门,火速打开柜子掏出黑塑料袋,撕了几张纸清理了一下,赶紧换上衣服。
悄悄把门推开一道缝,池万里光着膀子,对着柜子上那个塑料瓶沉思,然后开始满屋溜达——在找合手的工具打我!
咯吱一声,门开了。
池万里边抽出直尺边转身:“你是不是两天不打就皮痒痒——”
我扶着头上的猫耳朵:“主人——永远爱妲己——”
糟糕,好像说反了台词。
他把手放在嘴边,上下打量着我。
我敢肯定他此刻在想是先揍我一顿还是先办正事,我当然要再接再厉!
光脚走过去:“请问先生要喝点什么呢?”
池万里不为所动,突然抱臂笑起来,这个动作使得他胸肌看起来大了一圈。
男人,你能不能行?!
“宝贝,你裙子穿反了。”
我低头,围裙怎么在后面?!
“就这样吧。”他温柔地抱住我。
新年的第一天清晨,我做了一个梦,醒来枕头上有哭过的痕迹,天还没亮,但泛着青蓝。
池万里睡意朦胧的问我怎么了。
我躺回去,拱到他怀里。
“小猪。”
“我梦到茶杯了。”
“嗯。”
“茶杯问我,还要睡多久才能叫醒他。”
“你怎么说。”
“梦里的我说睡到春天来临,冬眠的小动物醒来,就去叫他起床看春天。”
“他乖吗?”
“乖哦,他说’好的Daddy‘。”
池万里亲亲我的额头,默不作声,但我不怀疑他对茶杯的想念。
“你有梦到过他吗?”
他无意识地捏着我腰上的肉,良久才道:“……没有。”
“茶杯还会回来吗?”我有些难过。
“会的,他会回来。”
哪怕紧紧是口头的安慰,我也相信他。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打算不更了,想了一下还是更出来,明天码明天的。
第95章 江河万里 五
由于认错态度良好,池万里没再追究,但他并不知道我把胸章也典当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想方设法赎回来。过完年后,他在工友的介绍下找到一份新工作,每天不用早出晚归,但是值夜班,做一休二,有时还会被紧急电话叫走,十分神秘,他对工作内容保持缄默,我一直很好奇。
“做什么一周给你三千?合法吗?”
池万里戴上口罩:“不合法,你去举报吧。”
“我今天去给隔壁小孩上家教课。”
“知道,弄完赶紧回来学习。”
像往日一样,我开门送他离开,在窗户看他走出巷子,才安心收拾东西。隔壁的鹏鹏下半年才上一年级,我准备教他认认拼音和数字。
我敲了敲防盗门,就听到里面阿姨喊“苏城快去开门!”。
豆芽菜一样的小孩把门打开,也不打招呼,又跑到里面去。
“鹏鹏,江子哥哥来给你上课了!”
鹏鹏正在书房看《鸭子大侦探》。
“看完这集我们再上课。”我坐在另一张四方凳子上。
书房很小,一面书柜加一张桌子就挤挤挨挨,别说两个人在这里,还放了一张折叠小床。我虽好奇,但也没问谁住在这里。上课途中,哥哥还静悄悄端来一盘苹果,没等我说谢谢,一溜烟就跑了,是个害羞的小孩。鹏鹏伸手就抓起来吃,我把盘子悄悄推远,上课还是要专心。上完课,阿姨转了我五十块钱,我道谢之后没有多留,直接回家。
晚上池万里一进屋,我就跟他嘀咕今天上课的事情:“感觉是幸福的家庭,做家庭主妇的妈妈,外出工作的爸爸,懂事的哥哥和被宠爱的弟弟。”
“你是不是有些好奇?”他一针见血。
“确实……我好奇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子。”
池万里正在仔细洗手:“那只是大多数的家庭,并非代表’正常‘。我甚至怀疑是否有所谓正常,外人看不见的地方会滋生阴暗。”
他用指尖按下开关:“去做饭吧。”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察觉他今天有些古怪,往日也洗手,但不像刚刚揉搓每一根手指,甚至指甲缝都要扣一遍。
池万里撕下一块卷纸,攥了一会儿,直接扔进马桶冲下去。
“还可以,有一件’货‘很沉,废了很大劲儿才通过窄门。”
我过去牵他的手:“为什么不拆开运输呢?”
他的手冰凉,我才发现是用凉水洗的。
“已经坏掉了,拆开只会更糟。”池万里抽出手,“给你买了蛋挞,没有杨枝甘露。”
“哥哥买的我都喜欢!”
我给了他一个拥抱,池万里举着双手:“饭前只准吃一个。”
“好哦!”
今天晚饭是古法红烧肉,放了鹌鹑蛋,炖了一碗刚好两个人吃,我还炒了一个油麦菜清口。池万里快吃完了也没有动一筷子肉,我担心他不舍得吃,夹了一块儿给他。
“尝尝好吃吗?”
他没有停顿,面色如常夹起来,斯文地咀嚼:“好吃。”
晚上做的时候,他的手不凉了,恢复了往日的热乎。但今天他异常沉默,只是一寸一寸揉搓我的身体,指尖深深陷到肉里,给我一种皮肤被捅破的恐惧。
我受不了喊疼,他像被梦中惊醒一般,手倏然抬起。我看着他罕见的失神样,又心疼:“其实还好,你揉吧。”
他摇摇头,把我整个人揽进怀里:“睡吧宝贝。”
今晚什么也没做成,注定是个不平之夜。半夜我被砸门声吵醒,破旧的防盗门是栅栏加铁丝网,本来一碰就哐当哐当,不知是谁可劲儿敲,听声音是对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沉重的脚步声酿酿呛呛进屋。
我心想是喝醉了吧。
池万里撩开被子起来:“酒鬼。”
我跟着起来去洗手间放水,迷迷糊糊洗了手,准备回去接着睡觉,刚一躺下,就隐约听到小孩的哭声。
“哥,你听到小孩哭了吗?”
池万里穿上拖鞋,把门打开,确实是有人在哭,夹杂着大人的责骂声“还哭!我打死你!”。
“开门!”他不耐烦地捶门。
我拿起外套给他披上。
“别打了别打了……有人来了。”是阿姨的声音。
一道粗粝声音:“多管闲事!”
池万里拍得更急促了,声音在整个楼道回荡,可怜的防盗门摇摇欲坠。小孩一听有人来了,哭声渐小,但抽打的声音不断,我很熟悉。
“你他妈再不开门把门给你踹掉!”
终于,阿姨堆着尴尬的笑把门开了一道缝,身体堵得严严实实,我踮起脚看,只看到那个叫苏城的孩子蹲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他爸爸教育小孩呢,不好意思,大半夜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管你干什么,我再听见一声动静就报警。”池万里沉声道,“不让我睡好觉,你们也别睡了。”
“好好好,都是邻居。小吴老师,你劝劝你哥,脾气别这么大,打个孩子而已,不要闹这么大,伤和气。”
我当然跟正义站在一起:“不是一回事,打孩子是违法的。被警察抓走还会留案底,以后小孩考不了公务员,旁观的孩子也容易产生心理阴影。我看鹏鹏就有点不开朗,您多注意点。”
一听我说鹏鹏不好,她马上变脸:“你怎么说话呢?!”
池万里隔开我们,强硬道:“我们俩有什么事就搬走了,您一家还得住小半辈子,悠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