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就连最为凶猛的生物也感受到了本能地畏惧,它们接连向后退着,不再敢贸然上前,饥饿让其中几只拖着死去同伴的尸体,在角落里大快朵颐。
傅天河剧烈喘息着,他再度回身看向唐纳德,浑身浴血,那双眼瞳仍旧坚定。
“好,好!”
唐纳德忍不住鼓掌,纵然自己细心培育的两条变种狗就此死的不能再死,刚才的精彩战斗仍让他双眼迸发出狂热的兴奋光芒。
他紧紧盯着傅天河,如同再看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鲜血彻底激发了收藏家内心的变态因子,特别是那些流淌在傅天河脚下的内脏,甚至还带着最后的跳动。
如此强壮,如此凶悍,如果能被他收入麾下,必将成为得力干将。
可惜啊,可惜。
傅天河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刺进掌心,他现在完全靠着一口气撑着,才不致于跪倒在地。
铁笼中的少年似乎终于找回了一些力气,他勉强坐起来,目光透过笼子缝隙,落在身上。
会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吗?傅天河不知道,变异犬的血溅在他的眼球上,让一切都蒙上模糊不清的猩红。
唐纳德脚下的地砖又回到原位,他叹息着,对傅天河道:
“何必呢?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只假眼罢了,又不是要你的命,如此固执,只会害了你和小Omega都丢掉性命。”
傅天河仍旧一声不吭,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有丝毫松懈。
猩红血幕中,他看到唐纳德挥了挥手,那些待命在一旁的手下立刻上前,他们靠近笼子里的九月,如同一群黑色苍蝇嗡嗡叫着,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一切染上污秽。
他们并未打开笼子,但牢笼空间狭小,就算在外面,也能够做完所有事。
傅天河听到他们说着恶心不堪的话,他最为珍爱,捧在掌心里的月亮,如今成为了那些人口中甜美多汁的战利品,
他们要折断九月清俊的颈骨,让高傲的头颅被迫低下,只能哭泣着服务。
不知是谁的手掀开衬衣下摆,就要贪婪地抚摸,更是有人毫不怜惜地捏住Omega少年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幢幢人影的缝隙中,傅天河终于看清了九月的表情——
少年仍旧平静,如同周遭所有的存在都是虚无,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正遥遥注视着他,如同昨天夜里,躺在他怀抱中温存的时刻。
“给你!我给你!”傅天河颤抖着咆哮出声,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吼道,“把他放开!!!”
“停。”唐纳德立刻摆了下手,得到他的命令,那群手下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只是仍紧紧站在铁笼旁边,随时等待着继续。
傅天河不住喘息着,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流淌出来,是血,还是泪?
唐纳德的手杖清点着地面,哒哒声响如同催命符,提醒着傅天河不要磨蹭。
傅天河。
恍然间他听到有谁在叫他的名字,母亲温柔的声音自记忆深处,哀伤地传来:无论如何,都不要丢掉你的这只眼睛。
——对不起,妈妈。
傅天河睁开眼,他抬起头,面对着唐纳德,将手伸向右眼。
他触碰到了冰凉的光滑,但此刻他的指尖,好像还要更凉一些。
傅天河将手指探进眼皮,朝更深处挤去,他知道人类的眼眶其实很大,眼球只是镶嵌在其中。
指甲和眼皮内侧摩擦,带来尖锐的疼痛,毛细血管和神经被刺破,血争先恐后地流淌出来,但还不是太多。
“傅天河!”陈词惊声大喊,从Alpha眼中流出的鲜红刺激着他的视网膜。
他重新回到了六岁那年,眼睁睁看着一切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生,却无能回力。
傅天河继续深入,摸到了自己眼眶的骨骼,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
特质的眼球是硬质的,无法像普通眼球那样,被破坏着挖出来,只能整个取出,指尖陷入柔软的肉里,能够明显听到黏腻的搅动声,但,还不够。
疼痛已经剧烈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傅天河低下头,他紧咬着牙关,颊边坚硬到骨骼突出。
手指挤入,眼球被迫挪到相反的方向,却被眼眶框住,直到,植入的眼球和周围血肉完全剥离开。
“傅天河!”
血已经淌满了他的指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而傅天河也终于摸到了后端。
他深吸口气,猛然一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沾满血肉的金色眼球从眼眶中脱离出来,掉落在地,蹦跳着滚向前方的唐纳德,而傅天河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他濒死野兽般咆哮嘶吼着,鲜血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右半边脸。
Alpha肩背紧绷,急剧的痛苦中他弓着腰,脊骨和肩胛怪石般嶙峋支起,傅天河死死捂住空洞的右眼,但鲜血仍旧从指缝中流出,夹杂着,晶莹的紫色细碎。
那条河流,就要将他溺毙。
金色义眼滚到唐纳德脚边,被收藏家光洁锃亮的皮鞋挡住前路,慢慢停了下来。
为之追赶了近三个月的藏品近在咫尺,唐纳德却根本没有俯下身,去拾捡这颗刚刚从眼眶中挖出的假眼。
他抬起脚,狠狠地踩下去,将义眼碾了个粉碎!
“果然……果然!”
唐纳德的声音带着兴奋到无法自控的颤抖,他紧紧盯着傅天河眼眶中不断流淌出的紫色物质,挥舞着双臂狂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个——”
砰!
血花四溅。
唐纳德狂喜的表情永远定格在这一瞬,这颗有着蓬松金发的头颅稀烂地炸裂开来,白花花地脑浆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布满扭曲的钢筋。
陈词走出铁笼,浩瀚无穷的精神力前所未有地充斥着每一寸空间,就连时间都在此刻静止。
源自少年灵魂深处的能量突破了重重桎梏,以全然愤怒的姿态,释放出来,原石上裂开一道道纹路,竟是在这场对抗中被整个破坏!
就连金属打造的牢笼都扭曲着,敞开足够他通行的道路。
一条栏杆不翼而飞,断口处扭曲的毛刺表明它是被巨力生生扭断的,此时此刻,它正钉在唐纳德稀烂的脑袋上。
骨骼被挤压的牙酸声响接连不断,守在笼子边的手下们动弹不得,从脚踝开始,腿骨粉碎性折断,堆积在肌肉中。
没有一滴血流出来,他们一寸寸地矮了下去,如同被压缩的饼干,发出脆裂声响,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感知身体从内部被破坏。
无法尖叫,无法挣扎,在意识极度清醒之中,感受自己被一点点摧毁。
陈词跌跌撞撞奔向跪在地上的Alpha,衣领些微歪斜,却顾不得整理。
他紧盯着已然被鲜血淋满的人影,素来冷静的声音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傅天河!!!”
第156章
陈词从那被踩得稀巴烂的金色眼球旁跑过,他跪在傅天河身前,越来越多的紫色物质从Alpha空洞的眼眶中流出,傅天河竭尽所能地用手去堵,却无济于事。
陈词想到了他曾经做过的梦,义眼被汹涌的紫色洪流喷出,雨幕中傅天河从指尖开始石化,最终整个人碎裂。
他就要伸出手,抓住Alpha因痛支棱的手腕,却在即将碰到之时,被一把甩开了。
“别碰我!”傅天河嘶声大喊,带着绝望痛苦中的悲哀,“离我远一点!我会害死你的!”
他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陪伴了他十几年的金色义眼是手术植入的,早已和眼眶组织有所牵连,如今硬生生地挖出来,疼痛直冲大脑,几乎要将人逼疯。
但更为强烈的,还是恐惧。
流淌出的点点紫色被他因疼痛充满泪水的左眼看到,那是死亡的颜色,笼罩着他的整个童年和人生。
而现在,傅天河能感受到,正有东西冲破束缚,从空洞眼眶中磅礴生长出来,贪婪汲取着正在流逝的生命。
尖锐地抵在他掌心。
Omega少年正跪在他面前,就算被他呵斥,被甩开,也不愿离开。
——走啊!你为什么不走啊!
他想要暴怒地吼出,却已经尽数失去了力气,甚至连Omega在焦急说着什么,都无从听清。
直到,被温暖的手坚定覆盖。
陈词抓住傅天河的手腕,将他盖住眼眶的手生生扯开,Omega的力量原本是不如Alpha的,但在精神力的加持下,陈词无所不能。
他看到了从空洞中流淌出的鲜血,还有自更深处钻探出来的紫色晶体,它会在傅天河残缺的眼中开出最美丽、最致命的花。
然后,蔓延至全身,直至内里融化成一滩血水,被吸成空壳。
精神力骤然缩紧,傅天河手腕上的镣铐发出吱嘎声响,旋即砰然断裂,掉落在地。
陈词拾起一截手铐,将尖锐的棱角对准自己掌心,用力划下。
伤口被制造,血顷刻涌了出来,陈词立刻用手盖住傅天河的眼眶,让温暖的液体流入其中。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又一次重复,无论此刻的Alpha能否听见,“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陈词听到傅天河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Alpha仍想要将他推开,只是力道实在太微不足道。
他再也不见先前手撕变异犬的强横,无助地蜷曲着身体,疼痛和流血正带走温度和力量。
陈词的血落入傅天河眼眶,他感受到尖锐的晶体刺在掌心,蠢蠢欲动,然而在它们碰到自己的那一瞬,勃发的生长就此停顿。
所有的增殖都被抑制,剧烈的生化反应正在发生,以最精尖的科技都无法体外合成的生物因子,溶解着名为Ashes的紫晶。
它破碎,粉化,消融,剧痛在顷刻间得到缓解。
傅天河是这个世界上本不该存在的感染者。是的,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的。
多少次他看到傅天河自以为隐蔽地按压眼球,眉头紧紧皱着,很快又会无事发生般舒展开来。
Alpha是如此渴求他,渴求他身上的一切,甚至连鼻尖的细汗都会被舔去,饶是如此,也执拗地忍耐着,不肯再次标记,也不肯做更加深入的事情。
胸口痛得更加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陈词发现自己在颤抖,也许是心电感应还未过去,又或许还有其他别的原因。
傅天河将眼球生生抠出的血腥景象烙入大脑,让精神力剧烈拨动着,以绝对狂怒的姿态,席卷一切。
陈词挤压手掌,更多的血流出来,通过破损的眼眶,直接进入傅天河体内。
他将Alpha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颤栗的躯体,陈词听到了声音,自他的回忆中响起,那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