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很大,风景极佳,刚好将天边颜色丰富的云层尽收眼底,可是在护栏边上却站着一个学生,肩上斜挎着他的书包。
“齐跃明?”景澄认识他,“怎么是你?”
齐跃明转过来,泪流满面。“小澄哥,我完了。”
更浓烈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即便景澄是beta也闻出周围信息素超标。“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吗?不会完了,你慢慢说,我帮你。”
而陆辰根本不敢往楼下看,双腿微微发软。
“我最近周期紊乱,吃了药也没管用,张子豪还总是纠缠我,还把我给咬了。”齐跃明往护栏另一侧靠,“我上午被他标记了,我这辈子完了!”
“张子豪?”这人,景澄也认识,1班的高富帅,刚才还和陆辰抢球呢,“你别急,有什么事我帮你处理,先走到这边来好吗?你那边很危险。”
“我不走,我的人生已经完了……”齐跃明染上哭腔,“为什么,为什么omega的人生这么悲惨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
“有的人比你更悲惨,你看,他叫陆辰,都快18岁了还没分化,他不是也活得好好的?”景澄语气温和,“你先告诉我,他是不是只把你给咬了?”
陆辰正在调整呼吸,只想把景澄从天台踹下去。
齐跃明却更加激动,扯开书包拉链将里头的卷子全数扔撒。练习题、笔记本、密卷册……洋洋洒洒往下落,夹杂着他的哭声。
“为什么omega就这么惨,我好不容易读到高三,高考完就可以去上大学了!难道omega的命运就是被人标记,就是给人生孩子吗!凭什么!我这么努力学习,凭什么还是逃不出这条路!我天天刷题天天刻苦,从不敢休息,就是为了将来有选择命运的权力!为什么?为什么!早知道这样,我还学什么!”
字字泣血,页页辛苦,教室里探头看热闹的学生们忽然沉默了,因为他们其中也有omega,感同身受。多少年轻的omega被人误了终生,无论在职场还是在学业上都不占优势,他们只能更努力,往上拼,可是优势还是站在了alpha那一边。更别说被标记,不管愿不愿意,那都会成为他们的命门。
陆辰这时拽了景澄一把,看到旁边有绳子:“控制不住了,是你上去抓还是我上去?”
“你别动。”景澄将陆辰的手拨下去,再次看向护栏,他脚步很轻,却逐步靠近,褪去了一贯的笑容,“跃明,你先告诉我,他是不是只把你给咬了?如果他还对你做了别的,我们要做的是把他送进监狱,而不是在这里给自己判死刑。”
齐跃明看着楼下的操场,肩膀不住发抖。
“如果只是咬了你,我带你去医院清理伤口,虽然他注入了信息素但这只是一个临时标记,最慢两周就消失了。”景澄看着齐跃明的后颈,“就算还有别的事,学校帮你申请手术,你仍然有你的未来,去考大学,拥有一份好工作,过你想过的人生。”
陆辰哆哆嗦嗦从另外一个方向靠近,明知道有危险。这时,校园门口闪起了消防队的车灯,真正的专业救援抵达。
可是就算他们接云梯、铺垫子,也未必来得及救人。
“跃明,你听我说。”景澄迎着信息素过去,“有的人比你还要悲惨,出生就被爸妈抛弃,爸爸不承认,妈妈嫌弃他是累赘,他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个养父,可是养父又死掉了。大部分人都看不起他,小学的时候每天都拿他当沙包打,他长大了误入歧途,可还是有好人愿意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考大学。”
“你骗人,你是beta,当然不会懂我的痛苦。”齐跃明抹了一把眼泪,“谁那么惨啊……”
“我啊。”景澄无可奈何地笑了。
齐跃明的那张哭猫脸顿时不哭了,傻愣着看过来。
陆辰也愣住了,他在天台发现一条尼龙绳,打了一个死结系在腰上,刚把另一端系在护栏上。他看向景澄,火烧云下,那个人的脸染了一层凄美的玫瑰色的光。
“你看我,现在可以重新读书,可以当风纪委员,明年我就可以去上大学了,多好。”景澄朝齐跃明伸出手,笑容在光里绽放,“是临时标记的话,我们就去洗干净,然后明年的6月份我们一起考大学。张子豪要是霸凌你,我替你去教训他,好吗?”
“真的……真的吗?你帮我去教训他?”齐跃明放下了书包。
“我答应你。”景澄继续朝他靠近,“现在过来,好吗?我说话算数,不骗人。”
齐跃明有些犹豫了,他看向楼下,如果自己跳下去会掉在花坛里,摔得四分五裂。软垫子正在充气,全校的老师为了自己闹得人仰马翻,他又回头看了看景澄,便把一只手伸向了他。
景澄抓住时机,将齐跃明拉了过来,从死神的手里抢回了他。
由于齐跃明的周期不稳定,又被alpha咬了一口,现在信息素已经收不住了。景澄不得不给他注射一支抑制剂,再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等在楼梯口的校医第一时间冲过来,可是齐跃明只允许景澄检查他的后颈,一口咬得挺狠,腺体都咬破了,他身上有alpha的气味。
但只要没发生关系,这些标记都可以去掉。
等到齐跃明情绪稳定跟随校医下楼,天边颜色鲜艳的云已然消失,落日后的天色等不了太久也会暗淡,天台上只剩下景澄和陆辰一起收拾残局。
“扔那么多卷子,怪可惜的。”景澄捡起了那个黑书包,“哇,这本精选我刚想买,明天找他借一下看看……”
“你说的是真的么?”陆辰站在他身后问,腰上系着的尼龙绳忘记摘。他想起了景澄身后的那些疤痕,像是不曾淡化的烙印。
“啊?”景澄并没有回头,“当然是骗人的啊!靠!我他妈活得这么滋润……”
陆辰原本正百感交集,好多话语在嘴里打转,思路陷入了煎熬当中。谁料景澄来了这么一句,牙根都要咬碎了。
“不骗人,怎么把齐跃明唬住啊?”景澄依旧笑着,“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傻啊我当真?”陆辰没好气地说,开始解腰上的尼龙绳。
出了这样大的事,所有学生都无心上晚自习了,大家都在八卦齐跃明。陆辰和苏御嫌周围吵闹,直接到时慢咖啡厅去写作业,店里没有太多人,陆辰喜欢吃甜食,要了一客蛋糕卷。
“别看了。”他巡视店内,没找到景澄,“你老盯着时曼曼看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喜欢南谨呢……”
“别了吧?”苏御战术后仰,“南谨太凛冽了……不过我俩要是成了,我就出一本书叫《我老婆信息素比我还a》。”
“是个alpha的信息素都比你a。”陆辰又巡视一圈,仍旧没有景澄的身影。
等到店面打烊,他特意问了时曼曼一句才知道景澄今天请假,早早回家了。陆辰和苏御再骑车回老城区,过江的时候不知不觉加快了蹬车的速度,将水汽氤氲中的新城区抛在脑后。谁知赶回庭院,老戴修表铺已经关灯,1层和2层都是黑的。
怎么早就睡了?陆辰将车停在绒花树下,开门前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屋檐原本挂着一整排玻璃风铃,可现在空了一盏,水蓝色的那一盏被人收了。
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陆辰洗了个冷水澡。今天他心里很乱,没有心思刷题,干脆早早躺在床上刷手机。刷着刷着又坐起来,将右耳贴在墙壁上聆听隔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莫名觉得……景澄不太高兴了。
听不出来,他又下床找了个一次性的纸杯。
结果还是听不出来……陆辰不死心,给景澄的微信发了个“睡了么”,结果微信没人回复,贴贴倒是来了新消息。
小菜鸟:[大神,你睡了吗?心里难受,想抱抱。]
是他啊,以前失眠的那些夜晚陆辰和这个游戏小菜鸟经常聊到天亮。两个人因为《野性狩猎》游戏认识,小菜鸟主动加他游戏号。
陆辰立马同意了,因为小菜鸟的头像是腰。
[没睡,你怎么了?]
小菜鸟:[心里特别难受,又找不着人说说,屋子里又黑,不想开灯。今天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呜呜呜……]
不会又一个想跳楼的吧?陆辰心中警铃大作,小菜鸟在他心里就是很柔弱的,特别容易伤感,还怕黑,打游戏输了就哇哇叫,和隔壁景澄那类人完全不同。
[别这么想,世界上还有人活得更悲惨,要努力向前看。]
不知不觉中陆辰就用起了景澄劝人的话语,真该把景澄拉起来,让他好好劝劝小菜鸟这个容易破防的少年。
小菜鸟:[呜,好吧,但是我现在好想找人面对面说说话……你说我去找吗?好想去找人聊天,又怕打扰别人,也想找一条大型犬抱一抱,]
大型犬?陆辰笑着回复:[去吧,不过注意安全,别让狗咬了。]
随后就再也没有回复了,八成真去打扰别人了。陆辰看了一眼时间,23:03,于是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打算早睡。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就在他刚要睡着的时候,阳台门被人拉开了。
陆辰腾地坐了起来,和非法入室的景澄大眼对小眼。景澄已经换了睡衣,一件大大的白色T恤,底下是一条白色的纯棉短裤。
“干什么?”陆辰只穿了睡裤,揪住被角遮住胸口,往墙上靠,仿佛遇到了辣手摧花的采花贼。
“我肚子饿了。”景澄光着脚翻阳台,一不小心踩到了花盆上,脚趾沾了一点泥,“你有没有零食啊?”
“晚自习一声不吭就走,回来也不吭声,入室就知道要吃的……”陆辰唠唠叨叨地下了床,书桌底下全是零食,“薯片和雪碧,吃不吃?”
等到再一回身,景澄又把上衣脱了,已经钻进了他的被窝。
“哇……”景澄笑着在被窝里扭动,“狗窝不请自来。”
陆辰一把捏爆了薯片的充气包装袋,自己真是脑袋被风抽了才会担心他情绪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苏御:我要写一本《我前老婆信息素比我还a》
第18章 抱死你信不信
陆辰从来没在床上吃过东西,陆光齐和于迎萱对他和弟弟的家教太严格,别说吃东西,不换睡衣根本不让上床。所以景澄在他旁边咔嚓咔嚓吃薯片还掉了一床渣的时候,他从内而外都流露出一股拒绝。
“苦着脸干嘛啊?”景澄嘬了嘬手指头,“你吃不吃?”
“不吃。”陆辰说。原本这张床是自己独占,现在自己已经被挤到边边,后背靠墙。
“你今天怎么没去打工?”他靠着边边问。
“累了,偶尔歇一天。”景澄躺在靠床边的位置,吃完了就开始扫床单,扫干净就咕嘟咕嘟喝雪碧,然后躺平。
“累了你就回去睡觉啊,跑我屋里骗吃骗喝。”陆辰想起自己小时候了,那天,穿警服的小男孩儿拷着自己,自己就是景澄这样,吃得不亦乐乎。
景澄作出一副准备抱人的姿势:“对啊,骗吃骗喝,我还骗抱骗炮呢。”
“闪开。”陆辰往后靠靠。
“来嘛来嘛。”景澄张开手臂继续靠近,“哇,大狗狗害羞……”
“谁害羞了!”陆辰才不会承认,“你再闹,我抱死你信不信!”
“别别别,我就是开玩笑,谁要和你真抱抱啊,我又不是小孩儿……你好可爱啊,真喜欢你啊。”景澄笑得眼睫毛一直颤悠,捂着肚子往被窝里缩,“睡了啊,明早一起上学。”
“你真睡我这屋啊!”陆辰吓得一激灵。
他还没和别人一起睡过呢,于星瀚都没爬过自己的床。小时候,女强人一般的母亲于迎萱搞什么婴儿分离大计划,自己才3个月就分床睡了。
可是景澄没再吭声,转了身,脸朝外,安安静静地睡下了。
究竟过了多久陆辰也不知道,可能都凌晨两点多了,他还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不是他激动得没法入眠,而是景澄太霸道,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守着床边,然后慢慢就睡开了。
现在,景澄大字型摊在旁边,占据了床面的十分之九。陆辰一个大高个儿守着十分之一,后背紧贴墙面,宛如一条被猫抢了窝的大狗,委屈,还不敢吭声。
这人……真是的,成天没个正型。两个人挤得很,陆辰好歹抢到了一角薄被,窗外月光恼人,将他的视野全部打亮。老城区的凌晨没有霓虹灯和鸣笛声,只有安逸,陆辰控制着力道往景澄那边挪,试图挨上枕头。
他很小心,生怕吵醒了他,全身关节都在僵硬发力,床面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下陷。等到他终于挨上枕头,景澄哼了一声朝床边翻去,陆辰赶紧伸手捞住他的腰,才避免了一场坠床事件。
呼,好险,估计景澄也没和别人挤过所以不适应。再一次看到景澄的后背,陆辰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
这似乎是最大的诱惑,每一根汗毛和血管都在叫嚣,冲到他的嘴唇和牙尖上。
beta的腺体就在他面前,而且这个beta还睡着了。
陆辰不知不觉地睁开眼,景澄已经被他收臂拽到眼前,他打量着他肩胛骨上的疤痕,稍稍掀开薄被,后腰上还有一道疤。
腺体的诱惑力根本没法拒绝,陆辰还没分化已经抗拒不了,牙尖试探性地硌上那层皮肤,他尝到了景澄身上的味道。是皮肤的味道,微微发咸。嘴唇和舌尖瞬间就热了,陆辰拼命呼吸但是如同缺氧,判断力和自控力都在逃离他的身体。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标记。
无比强烈,无法拒绝。呼吸的声音闯入他的听力范围,稍纵即逝,他分不清是真的想要这样干,还是即将分化引起的情绪波动在操控他。
“别……”就在虎牙的牙尖持续下陷时,景澄忽然动了动,“别咬我。”
一瞬间,陆辰的世界忽然清晰了,呼吸和月光重新占据了他的感知,他立刻闭上嘴,紧紧地抿着嘴唇。冰冷的后颈已经落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随后景澄又哼唧了两声,说梦话说得不清不楚,他转过身,这一回和陆辰面对面,陆辰又一次缺氧了,大脑皮层一层又一层地过电。
“我可没咬你啊,别碰瓷。”他说,反正景澄睡着了他可以随意欺负,于是将这个从来不示弱的人抱在怀里,咬上了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