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黎大刚喝了一大口,想着府县人的做法那得再尝尝,好好尝尝,结果就听到是妇人喝的,还是怀了孕的妇人喝的,顿时呛住了。
黎周周也愣住了,可他没说相公,相公让他这么做一定有道理的。
“爹周周你们听我说。”顾兆看爹呛住了,脸色也乱七八糟的憋着气,赶紧说:“那妇人家贫,年轻时家里活要干,地里活也要干,累的紧,迟迟怀不上,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还流了一个。”
黎周周一下听进去了,紧张起来,问:“那怎么办?”
黎大也不咳嗽了,他家周周也是地里家里都干。
“大夫说年轻亏空了身子,得补,可妇人家贫没钱买补药,医馆便支了这么个招,没肉的骨头、枣子都便宜,放一起炖,炖的汤要白,经常喝,能补起来。”
“我听时,那妇人肚子已经大了,家里境况也好了些,买了干果去谢医馆的,我路过才能听一耳朵。”
顾兆故事给编的团团圆圆的,好人有好报,省的他家周周心软还操心‘妇人’家里情况和身子,都给安排上了。
果然,黎周周一听都好起来了,这才安心了。
黎大说:“府县那医馆还是不错。”
两人的重点又偏了。顾兆将碗里的枣放到老婆碗里,贴了过去,亲密说:“上次买骨头,我就想到了周周,你身子也要好好补补。”
话音未尽,但都听懂了。
这、这补好了,生孩子。黎周周脸红了,可一想要是真像相公话里那位妇人一般,第一个孩子没了,多可怜,当即忍着害羞乖乖吃掉了枣子。
“我如今读书费银钱,家里不能见天的杀鸡吃肉,只能用着便宜法子了。”顾兆语气自责,不等老婆安慰,打起精神,说:“咱们家日子要长长久久的,不光是我和周周,爹您也要好好补补。”
“以后还要劳累您看孩子。”顾兆再来一击击杀。
黎大本想说他不用补,又不生孩子,全给周周了,干活也习惯补什么,结果:……
于是黎家父子俩乖乖喝了汤。
今个儿是一人两碗。
黎家屋里其乐融融的,张家屋里吵得没完没了。吃完饭,黎周周去灶屋收拾时,隔着墙和王家院子都能听到张家的干嚎嘴里骂人。
就是不知道骂谁。
天冷,刮着风,听不清。
黎周周本想问相公有没有听见,但想着张家的嘴里骂人难听,还是不要让相公听见了,总跟他们没关系。
村里没人惹田氏,不是因为张柱子有多厉害,而是田氏那一张嘴,骂起人来不要脸,跟小寡妇哭坟一样,嘴里话脏,对谁都拉着就骂,声音尖细拔高,一边哭一边诅咒嚎,能唱个一天。
谁见了都要躲远远的。
张家院子里。
牛蛋怀里紧紧捂的那只小鸡,见阿娘吓得手一抖,鸡儿掉地上,扑棱两下,没多少气,如今天冷,想也知道活不了了。
田氏气上头,冲上去就揍,什么‘杀千刀的小畜生’、‘怎么不死了’这种话,她小时候家里也这么骂她,田氏不觉得哪里不对,气在头上,骂的话哪管道理,先发气再说。
牛蛋被这么一揍,话也说不利索,只会哭和吃肉。
动静大的,田氏吵吵嚷嚷她的鸡,好不容易养大点,眼瞅着坐住了,等着来年开春下蛋吃的鸡……
左右隔壁院子听得一清二楚,呦呵,还不是小鸡仔,都已经坐住了,那确实是亏大了。抱回来的小鸡仔小小的,十只里精心伺候着,能养大下蛋也不过七八只,总会折两三只鸡仔。
就和人怀胎一样,三个月过去稳了才安心。鸡也是,这时候的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吃都没几两肉。
大家听着张家院里的热闹下饭,谁也没管没拦,以前有人好心劝过,还被气头上的田氏骂了回去,反倒惹了一身腥。
田氏打孩子骂孩子常事了,总会有消停。
“牛蛋下午尝了肉味可不是勾的惦记上了。”
“不过这牛蛋这么小,怎么敢动家里的鸡?”
“你都说了牛蛋小,小孩子懂什么,就想着吃肉,田氏一年到头不给孩子见点荤腥,往娘家拿肉倒是勤快,该。”
“是该,要不是她晌午使唤牛蛋去要肉也没这遭。”
“你说田氏折了只鸡儿,明个儿不会赖到黎家头上要赔的吧?”
“关黎家什么事,是她要牛蛋要鸡吃的,人都给了,欠她什么?”可说到这儿,想到田氏的脾性,还真不一定。
没准明个儿田氏要去黎家闹。
没成想,今个儿田氏打孩子没那么快消停,都洗洗睡躺炕上了,田氏还在骂,不过这次没骂牛蛋,在骂大牛,张柱子可能护孩子,说了句,田氏又骂开张柱子。
一入夜,村里安安静静,冷的连狗都不吠,田氏的声就显得尤为大。
“相公,是不是吵得睡不着?”黎周周问。
顾兆竖着耳朵听热闹,就是真的隔得远,什么都听不真切,耳朵就被周周给捂住了。
“睡吧,相公。”
顾兆:……
为了在老婆心里乖巧绿茶人设不崩,顾兆只能遗憾点头,反正听不清,想也知道是鸡的事。再者说,村里谁家丢根针,明个儿都能当个话题传,所以不愁听不到八卦。
于是顾兆乖巧的靠在老婆怀里胸上。
黎周周对自己的漂亮小相公很是疼爱,又拉了拉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丁点风不透,才闭上眼。
刚睡着没多久,远远的又听到田氏拔高的嚎叫声,黎周周被吵醒,刚一动,腰上相公搂着他的手拍了拍。
“老婆乖乖,不怕。”
相公声音还睡迷糊的。黎周周心里甜,被吵醒也没觉得不快了。
第二天一早。
黎家吃过早饭,各忙各的活。昨儿吃饭,黎大听哥婿说喝大骨头红枣汤补身子,尤其是对生孩子好,反正没事干吃了早饭就去山里捡柴火。
家里有柴房,柴火又不怕放,烧炕也用的着。
黎大背着筐出门,顺手还能割筐猪草回来,周周就不用干了。
黎周周拎着扁担,相公拿着空桶,两人去河边挑水,这也是早上习惯。黎周周本想说天一天比一天冷,相公就不用陪他了,可相公说这也是锻炼,在路上还跟他讲了科举考试的事。
“……要是轮到了春闱,春寒料峭的不能穿夹衣,只能单衣,关在小隔间里,三天吃睡都在里面,还要做题,身子骨不好抗不过去的。”顾兆说。
黎周周从未听说过,“原来还要这样的辛苦。”
“不辛苦,跟着家里的活比算不得辛苦。”更别提庄稼地里的了。所以说,有了功名就是翻身,一个天一个地。
到了河边还有人打水,见了黎周周有人说:“周周,张家的没找你事吧?”
“什么事?”黎周周接了相公手里的桶蹲着开始打水。
那人说:“你没听说?昨个儿张家的都吵成那样了。”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完了,“我听得清清的,牛蛋把他娘坐住的鸡给捂死了,张家的打骂一通牛蛋又骂你,还说明个儿要找你赔她家的鸡……”
“牛蛋把鸡捂死了?”黎周周手里活都停下了。昨个晚上牛蛋嚎,他还以为是牛蛋闹着吃肉,张家的打孩子,没听清。
“你小心些,给鸡还给出麻烦了。”
说话的水打好了,又碍着顾兆在场,不好仔细学给黎周周听。也说不上来为啥,可能顾兆是读书人,她说起热闹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相公,你说对了。”黎周周挑着扁担。
顾兆:“鸡不能给。”
“当然不给,我凭什么白给她一只鸡。”黎周周说的肯定,一看相公还在,又收起厉害,他怕相公不喜欢他这样。
顾兆看的只觉得周周可爱的鲜活。
哪有人不发脾气不会生气,那就是面团了。
回到了家,黎周周给水缸填满了水,早上也不去洗衣服了,万一自己一走,家里就剩相公,张家的来讨鸡,相公对付不过来,不能任由相公被骂。
黎周周不爱听村里说是非,也少有和人拌嘴,主要是他说不出难听的话,也不去学。这会揉面,家里馒头吃完了,本想着下午蒸,干脆现在蒸了,一边干活,黎周周脑子里就想,要是张家的敢骂相公,那他一定也骂回去。
结果一等等了半晌,张家的没来,院门口杏哥儿声:“周周?你今个儿怎么没去洗衣服,我正等着和你说。”
杏哥儿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手指冻得通红,边走边说。
黎周周从灶屋出来,领杏哥儿进灶屋说话,相公在屋里看书呢。杏哥儿眉眼都是喜色,把盆往屋檐下一放,坐在炉灶前儿烤手,一边迫不及待说:“张家的回娘家了。”
“啊?”黎周周搓馒头的手都停住了。
杏哥儿脸上是幸灾乐祸看热闹,得意说:“不知道吧?河湾湾那说了半天了,我就等着你过来,没想到你今个儿没来,我又高兴赶紧过来找你说。”
“替你解解气。”
说半天也没说怎么了,就是黎周周不爱听热闹的都没忍住打断,“到底咋了?我知道牛蛋捂死了鸡。”
“说是大牛昨个夜里提刀又杀了只鸡。”杏哥儿说。
黎周周眼睛都圆了,怎么一只鸡变成了两只?
“大牛怎么敢的?”
不是黎周周小瞧大牛,张家屋里,没田氏开口,张柱子和他爹加起来都不敢动家里一根菜吃。
杏哥儿眉飞色舞,火也不烤了,乐滋滋学说:“牛蛋捂死的是小鸡,张家的骂完打完,家里人就说鸡死都死了,干脆炖了吃了。”
可不是,鸡死了活不了,虽然肉少但能沾个荤腥味。
“谁知道张家的骂了回去,说她的鸡谁敢吃,我也是听得,反正骂了一家子,骂来骂去最后说要把死鸡拿回娘家给大弟补身子。”
“大牛不知道怎么的就进了灶屋,提着刀摸到了鸡圈又杀了只鸡。”
黎周周就说夜里本来安静了,又给来了一下。
“听说大牛鸡毛都没弄干净,夜里摸黑就给把鸡囫囵煮了,张家的在灶屋门口跳脚骂了大半夜,嗓子都劈了,就这儿大牛愣是没开门,鸡煮完了门一打开,张柱子和他爹也傻眼不知道说啥……”
黎周周问:“鸡呢?”
“说是都吃了,哦张家的没吃,气得吃不下,对着大牛又打又捶的,说是要分家,张柱子和他爹总算是说句人话,大牛还没媳妇儿分什么家。”
闹了一夜,田氏第一次被人骑头上,还是她儿子。在家里威风惯了,怎么可能忍得下去这口气。
“这不一大早拎着个篮子,听说牛蛋捂死的鸡仔还有蛋都拿走了,谁知道还有没有钱,估摸着是有的,张家钱都人家管着,张柱子跟在屁股后头追,还没回来呢。”
杏哥儿学的津津有味,说完又唉了声,“怕是晌午就能回来,张家的没走远,这么来回一折腾,以前咋样以后还是咋样。”
说完了热闹,杏哥儿也没多坐端着衣盆走了,回去要做饭的。
黎周周也这么想,张家还是归田氏当家管的,不过耳根子能清静一天是一天,张家的要是敢上门,他是要挡相公前头的。
就如黎周周和杏哥儿猜的那样,当天天还没黑,田氏和张柱子就回来了,篮子空空的,怕是都给了娘家兄弟。
黎周周操着心,等张家的第二天上他家门讨鸡,没成想是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