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路上慢,二十多辆货,走的慢又提心吊胆的,一路送到唐州安顿下来,是愁啊,这么多的货如何卖的出去?可这才四五天的时间,这就卖完了能回去了?
众人不敢置信,可仓库就是空的。
黎周周每人发了半两银子,说:“掏我的腰包给大家的辛苦钱,拿着去买买东西好拿的能放久的,咱们回去是空车,可以给家里人带一些,都去吧。”
连着几个掌事都得了半两银子。
掌事们是臊的又高兴,不过还是收了银钱,他们虽说是做掌事,名头好听,可在吉汀里,就是个掌事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哪里有黎老板这般大方。
自然不客气时也是真的不留情面,可活干的好,尽心尽力的听话听安排,那黎老板出手也大方不刻薄下人。
这样的老板才好哇。
“结了伴出去,一点,莫要去赌钱勾栏院里,你们这半两银子,去了那种地方怕是卖了身都不够。”黎周周面色严肃给说了。
他管的车队不许赌博不许窝妓馆里。
众人这几天都见识过唐州的富饶,这几位商贾一出手就是百两千两的银子,哪里有他们这半两银子的份?个个紧了皮,拿到手的银子也不敢张狂,结了伴去唐州逛逛。
四哥儿人也招到了。
昭州商行黎宅给开的价钱不算最多的,但是轻便活少没人管。昭州商队一走回去就好几个月,连个人都不用伺候,空拿银子,还管吃住,等伺候主人家了,那也是几天的事——没看这才来了几天就卖完了货。
因此招工一发,周边的百姓是个个往四哥儿那跑,原先说黎周周坏话的几位悔的肠子都青了,还有甚者开始报低价,说我每月二百文就成了——是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妇说的。
四哥儿来问,黎周周说:“交给你办事,这点小事都一个人办不好?”
四哥儿又滚走了,不过是开心的。
第二天四哥儿回报结果。
“一个是王阿婆,还有个老板肯定记得,是之前帮咱们说过话利索的年轻妇人,唐嫂子男人以前干活时胳膊折了,耽误了后长得是好了,但如今受过伤的胳膊使不出什么力气,一家都是唐嫂子支撑着,所以脾气烈。”
“她来问工,一听要住宅子还要招男人就犹豫不成了,我一想就知道唐嫂怕啥,本来是想问问老板的。”
但这不是老板让他自己拿主意。
“我后来想了下,咱们宅子都是空的就是一些家具,商队到的这些天,里里外外都是咱们的人,平时空宅子也不需要太厉害的护卫看着,就说给五百文招了唐嫂同她男人,王阿婆是二百文。”
“老板我见过唐嫂子男人,其实挺高大的,以前也是出力气干力气活,一条胳膊使不上多少劲儿,也不算太废了。再说,他受了伤,咱们肯要他们两口子,每月五百文钱还管吃住,肯定是尽心尽力,要是丢了这份工作,他家一家吃喝什么。”
四哥儿想了半天,觉得不亏,便答应了。
夫妻俩还有一儿一女要养,肯定管严实了。
至于王阿婆,附近的人,洗衣做饭烧水干灶屋活没问题,晚上不住这儿回去也成,总之四哥儿觉得成。
“……老板成吗?”四哥儿第一次拿主意干事,汇报完了就担心,怕他哪里想的不周全。
黎周周说:“成,做的好。”
“先留着这三位看看,要是以后干的好了再涨涨钱,这个你管事了。”
四哥儿可高兴了,当即去通知人。
唐嫂子一家四口来谢主家,第二天就搬家到了宅子前头的倒坐屋里住,自家的院子唐嫂子想着租赁出去,这样能多些钱,日子一下子好了许多,攒上十多年,儿女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如今就是面上不好听给人家做仆人,可这算啥,自家关起门来,日子过得好不好才是紧要的。
“对了,让唐家的安顿好了,找泥瓦工给几个护卫掌事住处砌上大通铺。”黎周周吩咐下。
四哥儿去传话,又把这几个月的工钱结了。
十一月从十号开始算,结到了来年的五月。知州府的五小姐六月成亲,他们得提早一个月到才成。又留了买菜米面砌大通铺的砖钱工钱。
零零散散的几头进行,黎周周说的回去时间到了,是宅子也安顿好了,护卫掌事也买好了唐州特产,马儿歇息粮草喂足了,能启程回昭州了。
回去时,才出了唐州,天上还零零散散飘起了大雪。
昭州人是第一次见雪,个个都新奇,冻得脸颊发红,手也哆嗦,还是忍不住眼底透着热乎。四哥儿坐在马车架上,伸着手去接雪,旁边赶车的王家掌事便说:“四少爷莫要冻了手。”
“晓得了。”四哥儿嘴上说着收了手,可是没一会又拿出来玩雪。
王掌事眼底透着几分慈爱,四少爷小孩子心性。
回去时又路过几个府县州城,看守城门的见黎老板身影已经是认识且印象深刻,上次得了一包花生米,虽是不多不贵,但有个零嘴也不错。
如今得了一块椰皂一块糖。
这倒是稀奇没听说过的东西。
什么椰糖?虽是没听过,但沾了糖字就贵,当即乐呵呵收了起来。
三十多人回昭州,车空走的轻快,心里却还不敢松快,带了这么多银子,哪里敢松快?一行人也不敢多停留闲逛,嘴巴紧着不敢透露丝毫买卖风声,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月底终于踏上了水泥路。
鄚州与韶州交界的水泥路。
这些昭州人,以前从未对一条路有过如此的深情和热情,如今是踏上了这条水泥路,便个个轻快高兴起来,褶子都笑的深了。
踏上了水泥路,便是快回家了。
走个一两天就能到昭州。
黎周周也高兴,家人在哪里,哪里便是家。
“回来了回来了!”
“昭州商回来了。”
“黎老板快到跟前了,我远远瞧见的,怕是再走一刻就到城门口了。”
昭州城的商贾们、百姓们、瞧热闹的跑腿的传话的,城门北是热热闹闹的一片,众人就看顾大人骑了马出城去了。知道内情的便心里感叹一句顾大人真是对顾夫人一往情深,十分爱重。不知道内情的百姓,只觉得顾大人这是担心着商队,爱民如子。
“听说吉汀那府县原先穷的百姓穿不起鞋光着脚,如今不说富裕,总是穿得起草鞋布鞋了。”
“听说那边开了椰货厂,收了不少哥儿女孩去干活,一天就八文钱,如今在吉汀,凡是去厂子干活的哥儿女孩可抢手了,人人都想要嫁他家。”
“以前刻薄媳妇儿的婆母,如今也宝贝着儿媳呢。”
“还有这等事?再说说。”说着话的是年轻妇人,她婆母不说十分刻薄,但也不算宽厚的,可能有什么办法,嫁鸡随鸡,只能媳妇儿熬成婆了,“你说若是咱们昭州也能像吉汀那般就好了。”
“我跟你说个事,你别传出去,昭州城外南面近播林安南盖厂子。”
“你从何知的?”
“我一个亲戚在那儿盖厂,不过不知道做什么,是顾大人的主意。”
一听是顾大人下的令这年轻妇人便高兴了,心里升了期许,莫不是她们昭州城也和吉汀一般能做什么买卖了?可还没等她高兴太久,另一人听见聊天的说:“才不是什么盖厂,我听说是盖官学。”
“啥官学?”
“就是供人读书的学堂。”
“不不,你说错了,官学也盖着,就在昭州城内,西边靠那山的就是了,我家亲戚说的没错。”
“你们都说错了,我听说盖官学有两所,一所官学考科举的,一所是什么学校,还有一个是什么救济院。”
“啥?妓院?顾大人还盖这个?”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陈老板:……啥妓院,那是救济院。
“救济院!你莫要瞎说了。”
对啊,可不是救济院。
“成成,那你说这救济院是干啥的?学校又是干啥的?我咋都听不懂,盖了这般多。”
被问的也答不出什么来,问急了,恼了说:“你问我干甚,你有本事去问顾大人好了,都是顾大人下的命令。”
陈老板也想知道,问了一句,顾大人说盖好了便知道了,莫急。
“你甭管顾大人什么心思,听就对了,之前顾大人说修水泥路,谁知道水泥是啥?都不知道吧。如今呢?你瞧瞧昭州城多好,雨天再也不用一脚泥,推车陷进去,打翻了货弄脏了。”
“之前去吉汀盖厂做椰货,不是也不懂么,问那么多干啥,反正顾大人本事大着呢,能轰了山,通了天。”
这倒是。陈老板点点头觉得对着。
问那么多干啥,跟着顾大人总是没错的。一看远远的顾大人骑着马同黎老板并肩,两马哒哒哒的进城,再看后头那辆马车上坐着王家那四小子,陈老板顿时是打翻了一坛子醋,酸溜溜的。
让这个老王钻了先机了。
一路进城,顾兆也跟福宝一样,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周周说,不过在外头人多,不好太过亲密,只能是一双眼巴巴的看着周周。
“一路可好?我瞧着是不是瘦了些?一定是瘦了,得有个三五斤,脸颊都没肉了,回去要补补。”
黎周周是被相公看的不好意思,按理说他们俩也算老夫老妻了,可一次次的出远门,相公目光热切,他刚见到相公何尝又不是。
“都安全,回去顾大人掂一掂就知道瘦没瘦了。”黎周周见人多不好叫相公,唤了声顾大人。
这‘顾大人’的称呼,明明是大家都叫,是在客气尊重没什么亲昵的一个称呼,可顾兆听他家周周这么叫他,心里是痒痒的,总觉得这声‘顾大人’比‘相公’还要挠人呢。
“成,回去顾大人好好掂一掂黎老板。”顾兆也‘回敬’回去了。
这黎老板叫的也黏糊。
黎周周是久违的觉得血液上脸,燥热的厉害,于是换了话题,正经说:“福宝和爹怎么样了?一切可安好。”
顾兆也觉得他俩这一来二去,人这般多搞得像调情,清了清嗓子也正经起来回:“一切都好,自打你走后,我见爹无聊日日担忧你,正好盖些东西,劳累爹了。”
“福宝如今是有事福宝,无事黎照曦。”
黎周周歪了下头,是一脸不解。顾兆被可爱到了,解释说:“你出城门时,我喊了声福宝大名,他第一次听见问我黎照曦谁啊,后来知道是自己,有事了淘气了就是一嘴的福福撒娇卖可怜,没事了让我和爹唤他大名,说他现在是个大人了,不是小孩子,马上就八岁了。”
顾兆当时:……
然后残酷告诉黎照曦,你离八岁还有三年呢。
想跟你阿爹去走商做买卖,哼哼。
“我答应他,要是等他八岁了想跟你去中原走商那就带上。”
黎周周:“相公怎么能答应下来,八岁也是小孩子——”
顾兆露出个可怜兮兮表情,“他闹腾缠我呀,可不能怪我的周周。”
“……算了,离福宝八岁还有三年,没准他就忘了。”黎周周说不出责怪相公的话了。只是心中想,相公说的对,哥儿要是对男人心软了,那可糟了。
被捏的死死的。
夫夫二人说话时,还要跟百姓热情迎上来的百姓回礼,挥挥胳膊笑笑,后来干脆下了马,一路打了招呼,然后就去了黎府。
百姓们一头的雾水。
“顾大人和这黎老板关系还挺亲近的。”
“是啊,刚在马背上还有说有笑,顾大人也没那么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