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知,女眷们早都烦了这般一起过日子的生活。
长年累月鸡毛蒜皮的事情,快把情分磨光了。因此男人们一说要分开,办什么物流,女眷们听都没听懂,只知道分开过日子,当即同意。
三十多口人挤在一个大杂院,放个屁都能听到响。孩子也大了,总不能大郎三娘几个一直挤一个通铺上,她们能凑合勉强忍了鸡毛蒜皮摩擦,可孩子们口角磕绊撕扯起来,当娘的能不护短吗?
早该分了。
吃完了羊肉锅子,第二天四位镖师背着行囊出发了。
黎府办招商会了。
即便是冬日,顾大人也没停下办公的脚步,只是事情缓了些,一件件的办。早先秋日黎周周送第二批大货去唐州,顾兆也没闲下来,百姓田里的庄稼、城外的荨麻,杨氏纺线机,还有盖厂盖官学。
前期工作准备到位,如今就等运转开来。
“咱们昭州城也要办招商会了,我之前就说了,那两个厂盖的不同,肯定是要办招商的。”
“说来说去这招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成吗?”
“什么拿钱得股份,最后赚了得银钱。”
“黎老板也要插一手?”
“那是自然,黎老板不插手,你做买卖敢往中原卖吗?”
这倒是。
商贾们或是看好戏瞧热闹,或是心中叹气,这种情况下,要不了几年,昭州的三大商贾怕是黎家要坐都一把交椅了。陈老板如何不知,只是现如今进退两难,他倒是能使绊子让黎家生意做不下去——有的是污糟手段。
可他陈家坏了黎家生意简单,如今黎家扯起来其他家一起做买卖,他坏了黎家生意,那就是得罪了其他人,人家肯定记恨上陈家了。
再者还有官学,还有中原这条路,都是顾大人搭的关系人脉。
要是对付黎家,那便真是处处不讨好,没有利益不说,他们陈家还要搭进去赔进去,不划算的,这亏本的买卖。因此陈老板是将局面看的一清二楚,可无能为力,下不去手啊。
没办法。
只能认了,想着民不和官斗,斗不过,也幸好顾大人不是贪官,黎家赚了大头,他们也能沾沾光,这便好。
只是顾大人如今抬举王家,怕是想打压陈家。
“老爷,招商会有您的帖子,黎府的人刚送到咱们府上了。”陈家小厮是跑来的,气喘吁吁,拿了帖子赶紧递上。
陈老板本来是心里没指望,十分唏嘘,这会看到帖子,顿时喜出望外,拿了帖子,从腰间掏出碎银丢给跑腿的,“赏你了。”
这一下就是几钱银子,小厮乐坏了,顶了他几个月的工钱呢。
众商贾纷纷道喜,巴巴脸想看看这招商帖子是什么样的?陈老板高兴摊开了让大家伙看,“只许看,可不准动手,别给我碰坏了。”
众位:……
还真是千金的帖子呢。
拿到招商贴的统共就八位,陈家、黄家、王家、林家,还有其他四家,当初在捐银上露脸多些,家里的买卖多少跟着布料、刺绣沾点边,或是人品可靠正直。
没李家。
李家心里不是滋味啊,莫不是因为容管、吉汀两府县李氏一族势力太强了,可容管县令不办差,他们李家得了顾大人的令,已经跑前跑后去安排了,他家的好儿郎扎在容管几个月没回来,就差撸袖子亲身去修水泥路了。
这还不成吗。
李家老爷心里难受哇。
“老爷莫伤心,您瞧陈老板之前也是,如今这次招商会上顾大人也惦记着没忘,小的想,咱们李家对着顾大人忠心耿耿的,顾大人要啥咱办啥,顾大人肯定记在心里的。”忠仆管家劝。
李老爷问:“那你说,为啥这次没李家?”
管家哪里知晓,答不出来,最后说:“是不是容管路修好了,现在那位李家姑爷能办事听话了,顾大人就想到咱家的好了。”
又咕哝说:“吉汀能出椰货,容管也成,椰树不比吉汀少。”
这倒是。李老爷动了些心思,顾大人要是不乐意拉着他们李家,那他们便自己做呗,只要跟花钱打点疏通,还怕什么关系攀扯不上?
不成不成。李老爷歪心思刚动起来,可一想到顾大人之前的手段,还是觉得不成,那官学都盖好了,说好了年后开学府,李家容管修路办事妥当,给了李家两个名额。
这可被顾大人捏在手里。
李老爷为了子孙后代前程,当即是忍了,怂了。
“唉,等吧,一切都听顾大人的。”
管家说:“要不要让咱们家的人打听打听?”
“都是些门外的杂役能打听到什么。”李老爷先是不抱希望咕哝了声,不过聊胜于无,摆摆手让管家自己去办,别烦他了。
结果没成想,招商会前一天黎府杂役还真传回来口信了。
“是苏石毅苏掌事说的,小的路过亲耳听到的,苏掌事同顾大人身边亲信孟见云说话,说:‘这算什么忙,等年后五个府县都要动起来,更忙了’,孟亲信没说话,苏掌事又说:‘岷章路难修,没橡胶,吉汀容管的海产也没办法做成罐头,不过沉甸甸的这些货大人说要走水路,你赶紧抓时间练练水性,要不要我教你’,孟亲信黑着脸说不用。”
“两人便走了。”
杂役是原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了。
李老爷从椅子上站起,坐不住了,连连问:“咱们吉汀容管的海货,跟岷章有啥关系?没橡胶?这橡胶是什么?走水路,这往中原去都是土路山路,怎么走水路?”
杂役是一头雾水都不懂啊。
李老爷也知道自己心急了,可要是海货那就是他们李家的买卖,能不急吗。见杂役懵着,也没不快,甚至是大喜过望,跌回椅子中,高兴说:“好了好了,顾大人是没忘咱们李家……”
之后没几天,在容管帮修路的昭州城李家大郎得了父亲一封信,其中还有护卫送了一小箱银子,统共一千两。信里说,容管路修的差不多了,你拿着银子去岷章一趟,说着一千两银子是李家帮岷章修路的,你修路有经验,过年便别回来了,留在岷章继续帮忙吧。
李家大郎:???
“我爹是得病了吧?”
“老爷一切都好,来之前叮嘱小的,让大爷定要办妥,若是回去了,‘少不得一顿抽’,大爷莫怪罪,这是老爷的原话。”
李家大郎:……???
话说回来,昭州城黎府办了招商会,就定在正院。
以前的长条硬板凳如今换成了椅子,统共就八个人。正院大厅按照现代的会议室准备的,长条桌子,椅子,茶缸,前头还放了个木架子,上头挂着卷福,是本次会议主题——昭州丝麻制品。
四哥儿这段时间一直跟霖哥儿学字,四哥儿学一天就头疼,第二天忘了第一天学的字什么样,他是羞愧又怕被霖哥儿说笨,可霖哥儿耐心好,说话温声细语的温柔,一遍遍给四哥儿教。
如今两个哥儿钻一起,关系亲近了不少。
四哥儿说:“对不住,我之前还瞧不上你,觉得你整日爱打扮穿的花花绿绿的,人又娇气,做不了什么事,来老板跟前还要带个下人伺候太矜贵了……”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看不爽霖哥儿的点。
“现在我知道你不是蛮横的人了,之前还有些轻视你。”
霖哥儿小脸下巴尖尖的,抿着唇笑,唇是粉色的,十分好看,温柔小意说:“没关系,我家中男丁多,就我一个哥儿,还有个侄女,家里长辈都爱护我们,离了家到了生地方我害怕。”
“没想到遇到了你,我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说开了,关系也亲近,毕竟在黎府中,就他们两个外姓的哥儿,福宝小少爷不算,两人住在后头小院子中,一个院子,吃一个锅的饭,没几天就熟络亲热起来。
这日招商会,四哥儿忙起来已经熟练了。
“前头人又不会吃了你,不是说好了,你教我认字,我教你怎么管事?还是你当初夸我厉害威风管事羡慕,是说来骗我的?”四哥儿问道。
霖哥儿忙摆手,小脸急的,“不是不是,没骗你,就是羡慕你,可我害怕。”
“怕啥,跟着我走。”四哥儿拉了霖哥儿就出去,“你整日关在后头小院子里多无趣啊。”就和他姨娘一般,被老爷纳进了门,半辈子很少踏出宅子里,活在那里头,人都养废了。
光知道吃喝衣裳,旁的院子姨娘得宠得了什么。
四哥儿以前听姨娘抱怨,只觉得心中烦闷,不知为何,如今跑出来见识了别的天地,才知道为何。
年年日日说的都是那些话。
霖哥儿都从他家宅子小院子里出来了,那要见识见识旁的东西和人。四哥儿拉着霖哥儿出了月亮门,后头李木急坏了,这、这咋还出去了,外头都是男人呀,这可咋办。急忙忙也跟上了。
一出来,前院小厮忙活着,见了四哥儿便唤四掌事,还拿眼瞧霖哥儿,四哥儿说:“干你们的活去。”
众人便忙起来,有的问四哥儿该怎么弄。四哥儿去忙活了。于是没人看霖哥儿,霖哥儿和后头赶来的李木都松了口气,直到有人问:“这一箱送来的丝麻,你检查下,没问题我走了。”
“啊?我吗?”霖哥儿懵了下。
孟见云见这面前这个是傻子,皱眉,“不然还能是谁?赶紧。”
霖哥儿忙蹲下开箱检查,一打开伸手一摸质地,便眼前一亮,这料子软,十分特别舒服,比丝绸略硬一些,就是颜色不好,这样的质地,适合春夏的衣裳,颜色浅淡了才好看漂亮。
现在颜色太重了,还有几分脏,没染匀。
“好了没好?”孟见云催,这人蹲那儿摸了半天了。
霖哥儿忙起身,小声说:“我做不了主,我帮你唤四哥儿过来,我还不是管事。”
“大人说了这一箱样板货没怎么动,你随意,我先走了。”孟见云还有的忙,说完拔腿就走。
霖哥儿在后头喊,刚一声高声,又吓得捂着嘴,只能作罢。
他搬不动东西,又不好指使其他忙碌的人,便咬着牙同李木一起,四哥儿回来瞧见俩人抬着一箱东西,忙说:“放下放下,你连穿衣裳都要人伺候,怎么抬这么沉的东西?”
老板说了不是把霖哥儿当下人使唤的。
四哥儿虎着脸,“是不是我不在,有人欺负刁难你了?让你搬的?告诉我是谁?”
“没谁,是我自己想搬的。”霖哥儿小声说。
李木出头,“才不是,是个同我们年岁差不多的男的,模样倒是清秀可老凶着一张脸,穿了一身黑衣,个头比我高半头。”
四哥儿嘀咕:“……孟见云啊。”
“那当我没说,我也怕这个人,他是顾大人身边的亲信,平时话少,我也不爱和他打交道,倒是苏石毅人挺好的,要是今日是他,肯定帮你把货搬到屋里去了,算了,我找人搬过去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
霖哥儿点头,进了正厅,四哥儿说:“我拆开一块看看,没问题了放好,明日老板开会要用这些料子给昭州城的商贾们瞧,还有我爹呢。”
“这是新货吗?送到中原卖的?”
“是。”四哥儿摸到手里了,便忍不住夸赞,“这料子好软,轻薄占不了多少重,一车能装许多货,定能卖个好价来。”
霖哥儿说:“料子是好,就是颜色有些重,四哥儿你瞧,这样的轻薄料子适合做春夏衣,颜色重了现在打眼一看,是不是特别想秋冬里的厚衣?摸上去后才觉得不是。”
“这倒是,不过颜色应该能调,回头我跟老板汇报一下,不对,这该你说,你发现的就该你去说。”
霖哥儿摆手:“我不成的,这也是小事。”
“小事不小事我们说的不算,老板说了做买卖要赚钱,小事也是大事,心细胆子大,反正你去说吧。”四哥儿一言定下了。
当天黎周周就听霖哥儿说了,后来一看布料确实是像霖哥儿说的。
“我当时没在,都是顾大人操心这个,他对穿上面不甚关心。你说的好,颜色浅显一些是好看许多,这料子软,加了丝,不是下苦力人穿的,这次的客人主要是有些银钱的后宅女眷夫郎,颜色嘛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