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大学时,身高可是有一米八七的。
想到这儿,顾兆便安心入睡,早睡长高。
第二天,鸡鸣第一声,外头天还没亮。
黎周周就醒来了,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看了眼相公。相公可真好看,又白又软的,就跟元宵时吃的糯米圆子一样。
看了好一会,黎周周不自知的脸上都带着笑,穿好了衣服,拢了把头发,用木簪子别着成了发髻,将相公的衣服叠好了,放在他睡的位置,被子盖着,等相公起来穿衣服也不会冷着。
做完这一切才往出走,带上了门。
黎周周先是冷水洗了手脸,一下子人精神了,灶膛生火,锅里添水,今天多抓了把杂粮,小米豆子白米淘洗干净下锅,添了根硬柴火,擦擦手,开始和面。
爹今天要去劁猪,走远路,路上要带着干粮,今晚不回来住外面,吃的也要带够了,饼好带,昨天剩的馒头当早饭吃。
黎周周手脚麻利的和好了面团,醒面时,灶膛大锅烧开,掀开锅盖,杂粮粥咕嘟咕嘟的,用木勺划拉两下,盖子浅浅搭着,小火慢慢煮,一会熬的米油出来就香了。
开了菜坛子,捞出半根萝卜,成亲时剩下的猪肉还剩巴掌大,也幸好天气冷能放,不过再搁下去就要坏了。
黎周周操刀,手法熟练的分了肥瘦。
相公好像不爱吃太肥腻的。
萝卜切丁,猪肉切片。黎周周擦擦手,去后院鸡圈摸了两个鸡蛋,想着给爹和相公补补,爹外出辛苦,相公还在读书长个子。
可黎周周想到昨天早上,相公那个鸡蛋愣是分了一半给他,他不要,相公当着爹的面,举着喂他。
黎周周脸一红,还是多摸了一个鸡蛋。
倒不是不想相公和他亲密,而是半个鸡蛋相公吃不好。
他心里生出丝丝的甜蜜来,从小吃惯了苦,以前在老屋里,鸡蛋三叔能吃,二叔家的儿子也能吃,唯独他没有,委屈也没用,谁让他是个哥儿。
可如今成了亲,一个鸡蛋,相公分了一半给他吃,黎周周就体会到被人偏心的滋味了,真好。
杂粮粥熬好了,黎周周麻利的盛到粥盆,刷洗干净锅,放在后灶,柴火往里灶捅了捅,有了余热,重新添了水,洗干净的三颗鸡蛋放锅里,上面搭着蒸屉,粥盆放上面,还有昨天剩下的两个馒头。
这样一会爹和相公起来,粥是热的,底下鸡蛋也煮好了,还能用煮鸡蛋的热水擦洗脸。
做完这一切,擦手,醒好的面团开始揪剂子擀成饼。
前头的灶头搭锅,刷上一层薄薄的猪油,没刷太多,天气冷,这猪油刷多了饼凉了会腻的不好吃,一张张巴掌大的圆面饼贴上去,小火开始烙饼。
黎周周常年干,直接上手翻面。
屋里炕上,顾兆醒来一摸旁边位置,是他的衣服,叠的整齐还有温度,不由心里一软。
从小到大,孤儿的顾兆,还从未有人这样待他。
黎周周这样的好,上辈子原身怎么会如此的混账王八蛋。
顾兆骂了一通顾兆后,神清气爽的起床,一出门,天还是麻麻亮,十一月的秋天,这天估摸着也就六点多点。
“烫不烫?”顾兆进了灶房就看到周周伸手在锅里翻饼。
黎周周被背后声吓了跳,一看是相公,松了下来,说:“不烫。”他手上一一翻着饼,嘴上说:“相公你怎么不多睡会?你等等,后面锅里鸡蛋煮的差不多了,热水也好了。”
饼翻完了,擦了擦手,黎周周往后头灶台去,手就被相公握住了。
“相公?”
顾兆摸了下,周周指头泛着红,“还说不烫,都红了。”
“我习惯了。”黎周周不觉得烫,这点烫没什么的。
顾兆一听,低头垂眼,望着周周指尖,而后再抬头看周周,用一双眼可怜巴巴攻击,软着声说:“好疼的。”
黎周周顿时指尖发麻,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相公这么一看他,可怜巴巴的,他就没办法了。
“我、我知道了,相公我以后不上手了。”黎周周保证。
顾兆嗯了声,依旧维持着状态,卖点茶艺说:“我信周周。”
黎周周立马羞红了耳朵,被相公抚摸的指尖都酥酥麻麻起来,心口滚烫,抽了手,赶紧去忙活。顾兆在旁边搭把手,端着洗漱的木盆,笑的眉眼弯弯的侧着看周周端铁锅,盛热水。
“我给爹端过去。”顾兆说。
黎周周被相公看的耳垂都烧红了,不敢抬头,说:“好。”
顾兆端着装着热水的木盆出了灶房,原本的‘楚楚可怜’变成了眼底带着笑意。
装可怜这套还是好用。
周周就吃他这一套。
顾兆自半月前第一次上黎家门,一眼看到黎周周陷进去,黎周周对顾兆又何尝不是?
黎周周是个哥儿,被村里人嫌弃羞辱样貌,审美自带偏了,不喜欢自己这样的,觉得太男人了。到了招婿,想着爹都出了本了,那当然要找个合心意的,最主要的是黎周周心里堵着一口气,就要找个‘好的’。
至于这个好,是怎么个好。
黎周周最初也没主意,只是想他就算不成亲,也不要招看不起他心思坏的,嘲笑他就算了,爹也挺不起腰板。
可第一次见到了顾兆,黎周周想,这人真俊,比哥儿还好看。
是他想长成的模样。
顾兆当然知道周周喜欢他的脸,第一次用脸装可怜,还是洞房那晚,周周明明紧张,硬邦邦的坐着,嘴上说要行夫妻之礼,看似主导地位。
实则周周也是害怕的。
顾兆看出来了,当即装了个可怜卖萌,瞬间紧绷的气氛就消散了。
有一就有二,后来顾兆用的更熟练了。
夫夫之间的情趣嘛。
要什么脸面,他家周周喜欢就好了。
黎大也起来了,穿着窄袖口的夹衣短打,今日外出,已经整理好了褡裢,一头口袋放劁猪杀猪用的刀具,一头放水、干粮,搭在肩膀上方便行走。
看到哥婿顾兆端着热水盆过来,黎大面上不显,心里实则是满意的,这个哥婿虽说身板太单薄瘦弱了些,但这几天下来,对周周是真心实意的。
洗漱过。
刷牙是用柳树枝多刷几遍的,顾兆多刷了会,牙齿清洁也可以沾粗盐,但黎家底子再不错也是相对于整个西坪村,哪里舍得使粗盐刷牙。
倒是有牙粉,镇上县府有卖,不过他的陪嫁就两套衣服一床被褥。
一铜板也没。顾兆两手空空,没那么多要求。
堂屋桌上。
竹编箩筐整整齐齐码着刚出炉的饼子,饼子外皮略微泛黄,冒着热气。一盆温热刚好入口的杂粮粥,今天粥稠了些,一大粗碗的酸萝卜丁炒猪肉。
黎大从外头进来,见周周用筷子夹着饼往袋子装。
以前周周都是用手的,怎么今个儿用起了筷子?
“四个饼就成,我晚上跟朱老四喝一个。”黎大说。他在十里村也有认识的人,今晚就借住朱老四家,到时候猪下水带过去能炒上两盘菜,也不算空手。
黎周周给干净的棉布袋子装好了饼,口包好了,这才放进爹的褡裢口袋内,还有灌好水的水壶。
“周周,饼不烫了,你尝,好吃。”顾兆掰了一半的饼递过去。
黎周周接手,捧着半块饼觉得格外好吃。
早饭吃完,天刚亮,黎大背着褡裢出了村,才想起来刚周周用筷子夹饼的事,还有哥婿顾兆说饼不烫,黎大虽搞不清内情,只是看着田间那头火红火红的日头。
觉得这日子好了。
第3章 村中闲话3
十一月中,正是农闲时候。
庄稼人忙活一年,能喘口气的也没几天。西坪村位置好,处于大历朝中腹,温度适宜,田里能种的庄稼也多,主要是小米、小麦和水稻。村里人也会留下一两行田垄,种上豆子、花生、萝卜,够自家吃就成。
大历分田,男丁十亩,女孩哥儿皆五亩。男丁十亩有五亩水田,五亩旱田,女孩哥儿都是旱田。每年收成,二十税一,意思地里粮食收成二十石,上一石的税,税率百分之五,算是不错了。
大历刚开国时,连年战争,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是四十税一,税率不足百分之四。现如今两代皇帝了,情况当然不一样。
黎大家水田十亩,旱田十亩。这是分家时,黎大只分了五亩水田,其他什么都没要。后来盖的房子都是黎大自己的本事。
稻子、花生、豆子七月收了,小米十月收成,小麦十月刚种下,等来年六月才收成,所以六七月农忙。
现在地里没啥可忙的。
黎周周以为相公读书不懂田里庄稼的事,跟相公说清楚,“……家里没啥活了,相公你还是好好休息,不用帮我的。”
灶房收拾了,后院鸡喂了,蛋摸了,两头猪也正吃着,粪清理了。相公一直帮他的忙,其实黎周周单干起来更快,倒不是说相公不好。
可他现在要去打水,拎着扁担水桶,河边路也不好走,相公瘦瘦小小的,又白又好看,磕了绊了怎么办。
黎周周心疼的目光落在相公脸上,万一磕到了脸——
顾兆:……
“我想锻炼下,这样对身体好。”顾兆可怜巴巴,带着几分撒娇口气,也不嫌肉麻恶心,还装的可爱举着俩指头说:“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不乱帮忙的。”
这可把黎周周心疼坏了,相公也是想帮他的。
“成。”
“木桶我拿吧?可以吗周周?”顾兆继续。
黎周周:“好、好的。”反正也是空桶。
家里没人,黎周周带门上了锁。
周边几个村共用一条河,从山上流下来的宽阔河域,分岔成了几条小河,西坪村这条河脉还算宽,全村百户人家吃水用上游,下游洗衣。
黎大家位置距离上游有些远。
小夫夫刚出家门没几步,隔壁王婶在院子里打招呼,无外乎‘打水去啊’、‘吃了没’这类的话,黎周周就嗯、是的回应。说话声又惊动其他家,于是串门扎堆纳鞋底的、缝衣服的拿着活过来瞧热闹。
大姑娘小媳妇未出嫁的哥儿只好奇拿眼看,那些年长的阿婶阿叔可就没顾忌,有善心打趣的,也有借着玩笑挤兑的。
“哟周周招的赘婿,果然是比咱们下田的泥腿子长得好看。”
“那用你说,瞧瞧这浑身气度,读过书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