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吃吧。
郑辉饿的要紧,便不客气了,大快朵颐,还说这铺子看着小不起眼味道倒是要好。严谨信也吃了起来,只是多挑馒头,包子吃的少。包子虚又贵,他吃一两个不顶饱,不如馒头实在。
“我去灶屋看看,差不多是时候了。”黎周周说要取柴火焖。
顾兆站起,“我也去瞧瞧。”
夫夫俩一出堂屋。郑辉便目光羡慕说:“兆弟与黎夫郎感情真好。”又问:“严谨信,你与令夫郎如何?”
“不及兆弟与黎夫郎。”严谨信实话实说。他家中贫寒,年纪又大,想念书上进科举,娶女子是不成,村中就有人介绍了一位哥儿,便成了亲。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严谨信心胸不在意儿女情结,一门心思放在科举出头上。只是今天到了黎家,瞧见顾兆与黎夫郎相处,多少心里也是有些羡慕的。
这羡慕也是转瞬即逝,他更爱读书,做不得这些和夫郎的黏糊举动。
“好香啊。”郑辉正要说兆弟是不是惧内,还没提开口,先闻到一股香味,这香味浓郁,是从没闻过,便把打趣的话丢之脑后,说:“严谨信你闻到了没?”
严谨信也闻到了,说:“应该就是黎家做的卤煮了。”
“我自然晓得,炖了一晌午了,也不知道什么滋味。”
两人说着,香味越来越浓,郑辉手中原本说味道不错的素面,这会都觉得有些寡淡,不由伸着脖子看向门外,可这举动有些失了仪态。
但真的好香……
郑辉顾不上仪态不仪态了,心想他与兆弟虽不是亲兄弟,但如今也亲似兄弟,刚兆弟都说了,自家兄弟何必拘束。如此找了借口,便起身,说:“我去瞧瞧先。”
严谨信还能端坐住,只是手里的馒头久久没吃一口半口。
郑辉到了灶屋门口,还没走近,隔着门开口问:“兆弟这味道是不是就是卤煮?能不能先让我们尝一尝,我在堂屋坐着实在是香的坐不住了——”
顾兆端了一碗出来,已经切好了,说:“说好了第一锅出来先给两位壮丁尝尝鲜,走了回屋里吃。”
黎周周擦了手,也出来了。
“你们夫妻二人可别笑话我,我真是第一次闻到这么个味,太香了。”郑辉夸赞黎夫郎手艺好。
黎周周便说:“是我相公琢磨出来的,这卤味要是再焖一会更香。”
到了堂屋,郑辉一瞧严谨信坐的笔直,还佩服严谨信定力好,可正面一瞧,严谨信自他出去也没动筷,馒头还放着,不由笑了声。
严谨信知道郑辉笑他什么,其实借口也能找到,像是主人走了不好动筷,可说不出来,因为实话确实像郑辉想的那般,他也被味道香住了。
还是定力不成。严谨信在心中反省,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怎能够被一餐吃食诱惑——
“快尝尝,就馒头面条很香的。”
顾兆招呼两人动筷子,怕两人不敢吃下水,还亲自用公勺给二位碗中各放了一勺,说:“放心吧,洗的干净,也没腥味,反正我觉得超级好。”
碗里香味扑鼻,严谨信心里自省还未说完,只能暂且罢了,先动筷子。
“唔~”郑辉已经尝第一口了,“好吃,真好吃。”
“这东西汤汁浓郁,味道特别,入口又有嚼头劲道。”
郑辉是夸了又夸,自己一人说不尽兴——反正他喜欢的,不管是话本还是旁的,都喜欢推给朋友试试,然后要听是否和他一样的看法。
搁现代就是看美食视频必须看弹幕,什么太好吃了正在下饭香迷糊了,这样看起来下饭更有食欲。
“很好。”严谨信实话说。
这馒头吃起来美味了。
吃过午饭,休息了片刻,该挂牌子的挂牌子,郑辉特别热情,跑前跑后,因为觉得这两锅卤煮有他认定的香、好吃,刚吃完拍着胸口说:一定卖光。
“借郑大哥吉言了。”黎周周也高兴。
牌子挂好了——黎记卤煮,四个大字是顾兆写的,他书法不成,字迹只能说端正。三人中,郑辉的字是最好的,颇有几分潇洒风骨。
顾兆与严谨信则差不多,普普通通。
那是因为郑辉小时候受的启蒙,上的私塾,教课的夫子有几把刷子,反正比顾、严二人在村中的夫子水平高不知道多少去。
不过这牌子,在黎周周眼里,那是最好的。
本来起店铺名字,黎周周第一想法是叫顾记卤下水,本来就是相公琢磨出来的,是相公说不好,生意买卖是周周做的,叫黎记好,听着比他的姓好听。
哪里有那么好听了。黎周周想反驳,相公的名字也好听,可就被相公亲住了,最后分开,相公说亲自写匾额的字再送去雕刻。
就有了今日的黎记卤煮。
卤味不一定卤下水,以后做起来了还能卤别的,荤的、素的、鸡鸭都成。叫卤煮合适。
炮仗放了,霹雳巴拉的炸响,引来了街面上行人围观瞧热闹。
“铺子开张了,这家店卖啥啊?”
“黎记卤煮,啥是卤煮?”
“不知道,没听过,也没吃过,看看。”
不用黎周周吆喝,炮仗炸完了,街铺邻居先围着上来问怎么卖。昨个儿黎家一条巷子二十户人家都送了,没吃尽兴的,都盼着等着今天开张,有的想就算是贵,十文钱,今日尝个鲜买了就买了,以后少买不买就成,先解了馋。
昨个睡觉梦里都是那滋味。
像是张记醋铺,昨个男人还说下水哪里值十文。今个黎家铺子放了炮炸,周氏的男人在后头做醋,听了动静手都没擦,拿了个空碗到了铺面,跟媳妇儿说:“是不是黎家开张了?你拿些钱赶紧去买一碗,别一会卖空没有了。”
周氏就笑:“谁说不值的?”可嘴上说着,手里接了碗摸了钱,“你先看会铺子。”
她也喜欢这个味,好吃。家里三个姑娘都爱,就是平日里闷不做声的二娘也喜欢的紧,早上还问她黎家啥时候开买卖。这是嘴馋了想吃惦记着。
驻足的路人还打量观望,打听打听啥叫卤煮,没听说过啊。一听这附近街面人说是卤下水,他们不知道啥是卤,可下水知道啊,那猪下水多脏臭腥臊的慌,吃那玩意干嘛。
于是走的走,嫌弃的嫌弃,当然也有瞧热闹的。
要是真不好吃了,咋能开铺子,而且这街上家家户户拿着碗来了,这可不像是印象中的恶心腌臜东西。
奇了怪了。
“黎夫郎,你家下水咋卖?多少钱?”
“先给我家来一碗,昨个儿谢谢黎夫郎送的下水,我家男人说味好稀奇没吃过,早上还惦记着呢。”
“我也要,我要两碗,我们一家子人多,昨个一人尝一口就没了,我都没尝到味,只听孩子说好吃。”
黎周周笑着回话说:“一勺子七文钱。”
周氏听了心里想,这便宜啊,她原本想着这稀罕东西不说十文,那起码八、九文的,没成想七文钱。黎家是个厚道人。
同样想法的还有来买的巷子里人。
拿着碗过来刚开口说买一碗尝尝,就怕价贵,如今一听七文一勺子,立刻说:“那给我来两勺子。”便宜。
“我也要两勺。”
“我还是那话,两碗打满了。”这家人多赚的也不少,说话敞快。
黎周周开始打,真是实心实意的,一勺子手不抖,满满当当的,到了来买卤煮街坊碗里,碗大了就是半碗,小一点的碗,直接就满了。
“诶呦你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住巷子来买卤煮的阿婆都瞧着都要说句心里话,做买卖哪有这样实心眼的,怕赚不了多少钱。
顾兆便收钱,七文、十四文、二十一文,这家人多。
这一锅,很快就没了,街面上的住户先买光了。原本瞧热闹的行人一看,难不成真那么抢手好吃?
七文也不贵,不然买一碗回去试试?
“大哥二哥,帮我收一下钱,我去后头搬锅。”顾兆说。
严谨信说:“我去端。”
顾兆便没客气。
“我没带碗,在这儿吃成不?”
这是一直瞧热闹的路人看不下去了,再看后头那一锅没准也卖空了。
“成,我这儿有碗,你买了端回去吃也成,不过要劳烦送一趟碗。”顾兆说。
路人便开口:“好啊,我家住在前头书斋旁的井水巷子里,姓赵。”
又是一锅端上来。
赵姓路人买了一勺,一看颜色油亮发红,没忍住先捏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放嘴里,刚舌头沾着味,顿时不走了,拿着碗说:“劳烦,我再买一勺。”
……
西边猪肉铺的朱老板,吃过晌午饭,下午来买肉的人少,坐在摊子后抓了一把花生吃,旁边小徒弟是擦洗打扫收拾整齐,出来开始磨刀,没啥事干。
没一会,朱老板总想有啥事没弄,听着耳边磨刀声,没想起来,便问:“我今个是不是给你交代什么事了?”
“师傅没啥事啊,我后屋吃饭锅碗洗干净了,刀也磨了——”
“不是这些。”平日里都干的活,有啥好记得。朱老板拿手拍徒弟肩膀,“好好想想。”
师傅那大蒲扇巴掌扇着人身上,疼!
小伙计又不敢挪,硬生生挨了几下,还真想出来了,“师傅我想起来,您下午要我去北边石榴正街黎记买下水。”
“是这么个事。”朱老板停下了,从放钱的抽屉掏出了十文,“拿去买吧,多了自己剩着甜甜嘴。”
当是小孩的跑腿费了。
小伙计自然高兴,乐呵呵的拿了钱脚下麻溜跑了。
从西面跑到北面,问路的问路,终于找到了石榴街,一瞅咋一个门铺前头那么多人扎着?可小伙计没办完事,先不去瞧热闹,等买完了下水再去。便找了前头一家铺子,问老板打听:“叔好,问您一个事,这里有没有一家姓黎的,今个儿开张——”
“黎记卤煮啊?呐,前头人多的就是,不过你来晚了,都卖完了。”
小伙计愣住了,啥东西,这就卖完了?
那夫郎与他男人早上来买下水辰时四刻,推车回去怕也巳时了,这又洗又做,还开张——
“啥时候开的张?”
“两刻前吧?记不清,反正卖的快,这东西也不知道咋做的,味好,你没瞧门口围着都是听声来买的,可都晚了没有了。”老板说起来高兴啊,他家住的近,第一锅刚端上来就买了两勺。
小伙计目瞪口呆的,这、这下水还那么抢手卖的这么快?
他不死心,打算过去瞧瞧是不是像老板说的,别是诓他玩。于是到了人多的铺子前,就听七嘴八舌的声。
“明个儿啥时候开张?”
“我现在交了钱买两勺,能给我留着不?”
“对对对,我现在把钱付了,给我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