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父亲大清早来找我的原因。”瞿末予抽出了手,转而抚上了沈岱的脸,“他不同意,周家可能也不会同意,有很多麻烦要解决,但是我说到做到,我会和周晓初解除婚约。”他突然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娶你。”
沈岱僵硬地看着瞿末予。
“阿岱,我本来觉得我们之间不必有婚姻,世俗的婚姻和我的婚姻不同,我的结婚对象是我的合作伙伴,跟感情无关,你才是我喜欢的人。但既然你接受不了没有名分,那我就给你想要的,这次不是协议,是我真的想娶你,想要你和丘丘一直陪在我身边。”
沈岱慢慢推开瞿末予,站了起来。
瞿末予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人,他料想中沈岱会很惊讶,也会很惊喜,或许还会感动得无以复加,可此时沈岱脸上的神情却让他捉摸不透。
沈岱低着头,快速梳理着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抬起头迎向瞿末予探究的目光:“瞿总,我不会和你结婚。”
瞿末予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很对,你要找的是合作伙伴,我没有实力跟你合作。”
瞿末予瞪直了双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沈岱反问道,“你知道吗?”
“你……”
“可能因为曾经的那个标记,你在易感期里太难受了,以为自己需要我,我建议你接受治疗,而不是把这种需要当成感情,你忘了吗,你是没有感情的。”沈岱面无表情地说,“听你的意思,好像我这个你‘喜欢’的人,比你的婚姻合作伙伴还要重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都不好糊弄,和你结婚的人会通过你们的共同后代得到你生前身后的一切,而做你的情妇和私生子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也只能分到几个钢镚,你一开始觉得让我做情妇已经是抬举我,谁叫我喜欢你,谁叫我什么都没有呢,后来发现我不同意,你又是拿抚养权威胁我,又是拿结婚利诱我,你觉得我该感恩戴德了?真要和你结婚,我要签的婚前协议不比之前那份薄吧,我生不出的S级alpha你得找别人生吧。瞿总不愧是生意人,手牌一张一张地抛,计算得明明白白。”
这声色俱厉的一番指责,让瞿末予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眸光透出寒意,心痛到难以喘息,他万万没想到,他辗转了多少个夜晚,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双手奉给沈岱的承诺,却被沈岱贬损成了一场算计。
不等他开口,沈岱继续说道:“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和你谈条件,不是抬价,不是欲擒故纵,不是要挟你加注,我从头到尾都在说,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
他握紧了拳头,目露凶光,他真想把沈岱按在地上,做尽所有他想做的事,把这个人绑在身边,征服、控制、占有,明明只要一点信息素就能让这个一再拒绝他的omega变成跪在脚边的荡妇,明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的事,为何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他只是……他只是舍不得,他只是害怕沈岱再用恐惧和愤恨的眼神看他。
他狠戾地说道:“沈岱,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你敢说,我就敢给。”你想要婚姻吗,想要财产吗,想要承诺吗,想要……标记吗。
沈岱用一种失望到了尽头只剩下怜悯的目光看着瞿末予:“你永远都不会懂。”你把自己当成小世界里的真理,从不在意弱者的感情和尊严,凭着喜恶肆意掠夺和践踏,精打细算着自己的付出回报率,万事以利益为优先,认为钱权可以交换一切。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瞿末予站了起来,一步逼近了沈岱:“你想说什么?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沈岱直视着瞿末予的眼睛:“你曾经说过喜欢不重要的。”
喜欢这么廉价的感情,能让一个顶级alpha用来交换什么呢?
瞿末予浑身震颤,怔怔地望着沈岱。没错,他亲口说过,喜欢不重要,喜欢只不过是万千情绪中的一种,任何妄想用感情来裹挟他的omega都愚蠢至极,可是,可是……
可是他喜欢沈岱,可是他竟然会这么喜欢沈岱。
他竟然会打破自己过去信奉的原则和坚持的理念,想要娶一个普通的omega为妻,只为了得到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喜欢”。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第八十四章
沈岱坐在星舟总部大厦对面的咖啡馆里,等着他老师和程子玫。
早上的争执,以瞿末予摔门离去告终,但他的情绪一直没有离开风暴的中心,应该说,自从他被迫回到瞿家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和心都困顿于一滩污泥里,越挣扎,陷得越深。
今天他本不适合见任何人,但之前他把论文发给老师请求指导后,老师才抽出空来,老师没有就他的时间的道理,所以他把丘丘交给保姆后,匆匆赶了过来。
当他坐在这里慢腾腾地品尝一杯手磨咖啡,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着对面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他确实意识到了有人为他分担抚育孩子的重任的好处。
刘息和程子玫到了,沈岱站起身,露出这些天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刘息的目光却是五味陈杂:“坐吧。”
师徒三人坐了下来,没有人起头开场,流动在空气中的只有沉默。
程子玫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故作轻松地问道:“丘丘还好吗。”
“挺好的,胖了一点儿。”
“现在正是一个月一个样的时候。”刘息轻咳一声,“这会儿谁带他呢?”
“保姆。”沈岱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便主动说了,“瞿末予请的保姆,我现在住在他家。”
又是一阵沉默。
沈岱十分理解他们的尴尬,关于他和瞿末予的关系,关于他和丘丘的身份定位,都是不那么体面的话题,换作他,他也不好开口,可是他的老师和他的朋友关心他,他只能主动去坦诚:“我本来是想去白师兄那里工作的,但是他不让我带丘丘走,我暂时会留在京城。”沈岱低着头,“关于我的论文……”
“那你回来上班吧。”刘息说道。
沈岱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你那篇SCI还有不少可以提升的空间,如果你有好的实验环境,本来可以做出更扎实的数据,现在它没有达到我期待你达到的水平,你应该回来完善它。”
“我……”沈岱的唇瓣轻颤着,他何尝不想回归他热爱的事业,可是他的生活已经一片糟烂,他感到分身乏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什么怎么回去,就正常回去啊。”刘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你的离职没有批,你还是星舟研究所的员工,你只是请了个长病假,现在病好了,就回来了。”
程子玫在一旁用力点头:“对,你休完了病假回来上班,合情合理。”
沈岱心中满是感动,他们在瞿末予的压力之下,也在尽可能地帮助自己,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他,他又岂能自暴自弃。可是,这件事真有想的这么简单吗。
刘息用沉稳笃定的目光看着沈岱:“阿岱,你现在已经生完了孩子,也有人给你看,是时候回来工作了,无论怎么样,事业是你自己的,你绝对不能放弃。”
“是。”
“你和瞿总的感情的事,我不好问,我也判断不了,我知道你也很迷茫很无助,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看不清前路,就先走好脚下的路。你做你要做的事,别管别人怎么看。”
程子玫也道:“阿岱,你别有太多负担,老师说的对,你得回来工作,得把论文写好,没有人能一下子解决所有的人生难题,现在能做什么就要做什么。”
沈岱胸中被注入了一股勇气。他没有一天不怀念那个专注事业的自己,他有自信、有理想、有目标,他觉得人生充实且充满希望,他不后悔生下丘丘,但也迫切地想要找回原来的自我,而不是灵肉都被困在瞿末予构建的牢笼里,在这样下去,他只会被怨愤和痛苦没顶。
即便有一天他有机会带着丘丘离开,他也得有工作啊。
沈岱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成了拳,他用力点了点头:“老师,谢谢你。”
刘息拍了拍沈岱的肩:“阿岱,你是一个性格坚韧,又聪明勤奋的孩子,我相信你能把自己的生活拉回正轨。”
沈岱勉强笑了一下:“希望不会辜负老师。”
沈岱回到瞿家的时候,兰姨和保姆正推着婴儿车,带丘丘在花园里晒太阳。他原本担心自己离开了一下午,丘丘会不会哭闹,结果丘丘吃、睡、玩儿,什么都没耽误,更没哭,沈岱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一点点失落。
看着丘丘这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也能够接受别人的照顾,这代表自己可以从育儿的工作中解脱一部分,出去工作了。但他还没有告诉瞿末予,也不知道瞿末予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今天瞿末予说出那句“娶你”的时候,他动容过,哪怕只是一刹那,那毕竟是他曾经做梦也渴望拥有的时刻,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想要了。他不知道和瞿末予的这场拉扯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仍无法消解瞿末予带给他的屈辱和伤痛,而现在他要被迫重来一遍,曾经他还有瞿夫人帮他逃出深渊,现在呢,恐怕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瞿末予没有回来吃晚饭,直到沈岱上床睡觉了,他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沈岱将脸埋进枕头里,一声不吭地装睡。
瞿末予走到床边,用手轻轻抚了抚沈岱的头发,然后起身去了浴室。
沈岱听着脚步声、关门声、水声,他在黑暗中靠耳朵分辨出瞿末予的每一步动作,他不可能睡得着。
瞿末予从浴室出来了,他踩在厚厚的长毛绒地毯上,几乎没什么声音,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沈岱能清楚地感知他的靠近,他掀开被子躺了下来,大手揽住沈岱的腰,将他的omega捞进怀里,低声说:“我知道你醒着,别装了。”
瞿末予身上仍有一丝淡淡的酒味,混合着黑檀木冷涩的木质香,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刚硬、持重、冷酷,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将沈岱层层叠叠的包围。
“下午去哪儿了?”瞿末予把手伸进沈岱的睡衣里。
冰凉的手让沈岱打了个哆嗦,他道:“见老师。”
“见老师做什么?”
沈岱迟疑道:“我想回去上班。”
“好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离开我。”瞿末予将鼻尖凑到沈岱的腺体上,着迷地嗅着,“阿岱,你好香。”
沈岱也无法阻止瞿末予的alpha信息素的侵袭,这种气味性感又神秘,实在太迷人了,越是强大的alpha,信息素越具有蛊惑性,能让人生出无止境的幻想,不仅仅是性幻想,还有关于爱,关于美,关于力量,关于权力,顶级alpha之所以站在世界之巅,就是因为他们生来拥有这一切,还能用信息素向他人输出梦境。
沈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换取清醒。
瞿末予的手指循着记忆中的方位,找到了沈岱下腹处那道剖腹产留下的疤,轻轻描摹着那一道凸起。
沈岱的身体绷紧了。
“疼吗。”瞿末予在沈岱的耳边问道。他想到沈岱在经历这些的时候,自己却不在身边,沈岱会是多么痛苦和无助,就生出巨大的愧疚感。也正是因为他不在,沈岱才必须剖,没有alpha信息素的支持,omega自然生产会非常危险。
沈岱没有回答,疼当然是疼的,但好歹打了麻药。
“以后不会让你疼了,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和护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瞿末予的嘴唇几乎是抵着沈岱的耳朵,“阿岱,再给我生几个孩子。”这两段话带了明显的鼻音,对比之下,之前那几句简短的话像故意在打立正,来掩盖自己喝多了的事实。
沈岱感到头皮发麻,后tun处抵着的那个东西已经越来越硬,他慌乱地挣扎了起来。
“别动。”瞿末予紧紧箍着沈岱的腰,他忍着胀痛,不甘心地撞了几下,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咬牙切齿地说,“再动g|an死你,让你现在就怀上我的孩子。”
沈岱果然不敢动了,他的手紧张地抓着床单。
瞿末予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闭着眼睛,紧抱着怀中令他魂牵梦绕的昙花香,酒意熏染,欲望来得比平时更加强烈,他有为所欲为的能力,但他还是选择了克制。
过了好一会儿,瞿末予才压下那股冲动,他亲了亲沈岱的腺体:“我是认真的,我们不会只有丘丘的,最好还有omega,像你。”
沈岱紧闭着双眼,这在他的意识里大约属于一种代偿,因为他无法关上耳朵,此时此刻他多想封闭所有的感官,阻止来自瞿末予的一切向他入侵。
“我们会结婚,会有一个家,会有好几个孩子,这样不好吗。”瞿末予的声音变得暗哑,透出厚重的哀伤,“阿岱,这样不好吗。”
沈岱的眼眶一热,心脏像被重锤了一下,痛得他不知所措。为什么,他已经不相信这个人说的任何一个字,却依旧会心悸不止?
第八十五章
沈岱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去看孩子。
瞿末予大概是昨晚喝多了,沈岱起身的动作也没有把他弄醒,沈岱下了床,又回头看向熟睡中的瞿末予,被绵软的被褥包裹的顶级alpha,少了几分平日的威赫与锋芒,这不设防的模样给人一种可以亲近的错觉。
仅仅是错觉。
沈岱收回目光,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此时丘丘还没有醒,但保姆已经起来准备热奶了。
“沈先生,您起这么早呀。”
“嗯,我早上……”沈岱突然有些难为情,“我要去上班。”上班这么普通的事,却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再提起时竟感到忐忑。
“上班啊。您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是研究稀土的。”
“稀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