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休息时,向晚报告说,有个自称是蔡巡经纪人的人打了电话过来,想请王子烨方便的时候回复一下。
“我核实过了,”向晚道,“就是蔡巡经纪人本人,没得错。我说你不一定有时间,拍摄忙得很。你要是不想理,再打过来我就再敷衍一下。”
王子烨当然不想理,但是让助理敷衍也不是事。艺人之间有了“情感纠葛”,解决不好,对两边团队都是很麻烦的。
到午休饭点,时间较为充裕时,他还是和对方取得了联系。
本以为是又想来“棒打鸳鸯”。那就直接澄清自己和蔡巡从始至终没那回事,就完了,让他们团队先管理好自家疯批爱豆。
哪知蔡巡经纪人找他,直接问的是:“蔡巡在你那里吗?让他回电话。”
他们团队几个人陪着蔡巡在南京玩,蔡巡突然一个人跑了,也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团队在他12306上看到他订了来合肥的高铁票,加上晚上看他微博IP是在合肥,再一深扒,王子烨在这儿拍戏。
到晚十点多,蔡巡回了助理一条微信,说在合肥玩一会儿就回南京了,让他们别管。
再后来就没信了,消息不回,手机直接关了机。也没有订离开合肥的机票火车票大巴票。
团队几个人现在都已经到了合肥,只不知道蔡巡人在哪里。
王子烨道:“昨天一整天你们都不找他吗?”
经纪人:“……”
王子烨懂了,对方以为蔡巡在这边跟他,那啥。
“要不,”王子烨不想惹一身腥,再说蔡巡是个大人了,便道,“你们报警吧。”
说是如此说,他也知道,这种事报警,万一被捅出去,又是一个烂摊子。
蔡巡经纪人听出来了,王子烨和自家艺人之间清清白白。也没再说什么,还很客气地表达了歉意。
“他又发疯了?”向晚忧心忡忡道,“哥哥,你说不会前天晚上被你伤了心,他一时想不开?”
王子烨:“……”
巴特端着盒饭过来,道:“说谁想不开?蔡巡吗?你们也听说啦?”
兄妹俩:“?”
巴特和酒店大堂经理是同乡,偶尔遇到会聊几句,早上经理八卦地跟他打听了句,蔡巡也客串这剧吗?
“那大哥以为蔡巡跟咱们剧组一起,”巴特道,“说他住顶楼套房,这两天没出门,客房服务叫了好几瓶酒,酒店一直卖不出最贵的几瓶,都卖给他了。”
向晚担心道:“天啊,他不会有事吧?”
王子烨放下筷子,说:“妹妹,你去跟导演说一声,下午先拍没我那两场,我尽快回来。”
北京,薛停云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无聊地按着一根自动笔。
他的一个硕士生,这个时间该来,但却没来。
前天就是这学生顶撞他,直把他气得半夜里还忍不住找王子烨,倾诉了那么一句。
那学生很聪明,本来各方面表现在他带的硕士生里都很突出。过了几天暑假回来,突然就开始混了。
薛停云哪里能不批评他?搞科研不能是这个态度,能干就干,不能就不要占地方。
那学生挨了他几句讽刺,突然炸了,说:“我又不准备搞科研,混个学历得了。”
薛停云简直要气笑,说:“不搞科研你来这个研究所?想浪费谁的时间?浪费的又是谁的机会?”
硕士生道:“我就是在浪费时间和机会。”
他本科同学当时和他一起考研,他考上了,那同学校招就找了工作,去了广州一家生物企业,今年在广州落了户,这两年形势利好企业,他同学一年到手五十来万,单位还有低价福利房。对比他在这里读硕士,每个月就那不到两千块的补贴,二十多了还得经常问家里拿生活费,累得像狗一样,发篇文能耗半条命。
最可怕的是,选了这条路,根本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薛停云拧着眉听他说完,道:“这所里所有人,包括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这样的话,学生也听过太多了,有些嘲讽地说道:“薛师兄,别的大佬我不清楚,我不评价。就说你,不是人人像你一样家里那么有钱。你在乎赚多赚少吗?你是没有户口,还是买不起房?你一辈子待在这所里,都是最合理的存在,你的先天条件支持你为科学为全人类做出贡献。我们穷孩子,不配有这种理想。”
这学生,今天没有来。
和导师“吵架”的硕士生,很多都是当时上头,过后就悔得想死,生杀大权掌握在导师手里,会不会以后就完了?再也发不了文了?毕业证是不是都难拿了?有的就干脆躺平,导师的面都不敢见了,听天由命,死就死吧。
以薛停云对那硕士生的了解,这学生没来,八成就是不敢来,怕被他骂死,也怕被他刁难。
做导师和师兄,对学生“要多点耐心多点爱”,“要为人师表,要先做个表率给学生看”。
薛停云想,在某些事上,他可能就是没有对学生尽到积极正面的表率作用。
例如戴名表(爸爸送的博士毕业礼物),开跑车(老婆给了大额专项贴补),还中途跑路去过药企,赚过一笔大钱(和博后、硕导收入相比)。
他不在乎赚多赚少吗?他也在乎的。
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里,没有人能完全不介意收入地去工作,去燃烧。
于他的实际情况而言,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他也会忍不住自我怀疑,没有被薪资检验过的个人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吗?这问题延伸开来就是,他做的事,是不是真的有客观意义上的意义?
上一年,他到药企去,首先是为了凑到一笔钱,同时也是为了证明,当他想的时候,他能赚到那样一笔钱。
但他来去自由,达成目标就可以抽身而走,回来继续他未竞的理想。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也不能这样要求别人。
*
“你要干什么!我要投诉你了!”蔡巡愤怒地打开门。
他被持续了近五分钟的门铃和敲门吵得快疯了,以为是客房服务人员。
门外的王子烨皱眉看着他。
他一下又偃旗息鼓,说:“你怎么来了。”
两人进到房间里,这套房茶几上和地毯上都有空了的酒瓶,有洋酒也有红酒,套间里床头桌上也还放着没喝完的半瓶。
蔡巡眼睛和鼻子都通红,头发乱糟糟,穿着酒店的白浴袍,宿醉了两天,没出过门,也没叫过餐点。
王子烨真是火大,道:“你在做什么?是活够了吗?”
蔡巡扁着嘴,眼泪在眼里打转。
王子烨:“……”
蔡巡道:“不要你管我。”
“你经纪人打给我,他们快疯了。”王子烨道,“你如果……是因为我前天晚上说的话,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想伤害你。”
蔡巡却并非真的介意那句洁不洁,道:“我知道。你就是没看上我,才拿这话挤对我。”
王子烨道:“回你经纪人电话。”
“不,我不要他们管,不要他们了。”蔡巡道,“当明星没有意思,我不干了。”
王子烨感觉他像个小孩,低头给他经纪人发了条短信,让过来接人。
蔡巡看到了,想发火,又看了看王子烨的表情,最后没说什么,默认了这个安排。
“不想当明星,你就不要入行,还去跟别人抢饭碗,还去选秀?”王子烨道。
“好玩,想来玩一下。”蔡巡不太舒服,脚步虚浮地晃了晃,王子烨只得上前扶着他,把他扶到沙发旁坐下。
王子烨观察他这表现,道:“是不是低血糖?这两天吃没吃饭?”
蔡巡道:“才两天,我经常好几天不吃饭,就靠水果和水。不能长胖,黑粉本来就叫我菜猪,真胖了他们就过年了。”
王子烨:“……”
蔡巡道:“我睡不着,喝点酒管用,没骗你,我真的睡不好,醒了就想哭。”
王子烨心想爱豆可真是又惨又荒唐,说:“你要不要换种生活方式?”
蔡巡误会他的意思,说:“让我当穷人吗?上变形记啊?”
王子烨:“……”
“我录过体验生活的综艺,去快餐店打工,也没意思。”蔡巡道。
“那叫锤子体验,公费过家家。”王子烨道,“你还说别人废物,你自己……”
蔡巡呜呜咽咽哭起来,王子烨只得不说了,他坐在沙发上,本来离蔡巡有段距离,蔡巡哭着就躺下了,想枕他腿,他忙避让开,蔡巡没枕到,哭得更惨了。
王子烨真的服了他,又怕他发疯,抽了纸巾给他抹眼泪,说:“你有一个亿,该哭的不是我吗?”
蔡巡被他擦着泪,心情又飞扬起来,把脸在他手上蹭,抓紧时间趁机揩油。
王子烨被他蹭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毛了,把纸巾一扔,骂道:“闭嘴不要哭了,你哭个鸡儿。日尼玛老子还不够惨吗?最惨的时候老子都想一根麻绳吊死算了,也没掉过一滴泪,你究竟哪里惨嗦,还卖惨,不要哭了!”
蔡巡:“……”
王子烨说着是真的来气。
他最落魄的那段时间,不敢出门,一个人待着就忍不住想怎么死会快一些,怎么能不给家里人添麻烦。
那时他也和薛停云有过现在这样类似的场景,区别是他躺在沙发上,薛停云坐在他身边,他也不敢肖想去枕薛停云的腿,还要躲开得远一些。
当时和薛停云感情本来也没多好,什么都不和谐。觉得薛停云应该就要离开他这条落水狗了,只是薛老师心地善良,不忍心这时候开口,多留几天陪陪他罢了。
……那时候薛停云坐在他旁边,经常陪他一整天,是在想什么呢?
蔡巡挨了顿骂,慢慢坐了起来,也不哭了,两只眼睛看着王子烨。
王子烨把思绪抽了回来,道:“不想干了就退圈回家,好好做人,不要天天折磨别人。咋个你是少爷,别个都是奴才吗?你跟你选秀的同事……那个,这种事?你随便就要说,我是不会外传,万一我要传出去呢?你团队集体跳天鹅湖算了。”
蔡巡道:“?他们为什么跳芭蕾?”
王子烨:“……”
天鹅湖是合肥市中心的一处人工湖,剧组这几天在那里取景。
“我才不会跟谁都说。”蔡巡道,“我是因为清楚你的性格,你只跟对你足够诚实的人交心,对你表白,想要成功率更高,当然要说实话的。”
王子烨:“……”
所以蔡巡不是没脑子,是想真心换真心。
王子烨有些感动,道:“蔡巡,我已经有对象了。”
蔡巡心碎一地,大惊道:“不可能,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没见你跟哪个女的走得近……你……你妹妹?”
“不要放屁嗦,我日你先人……”王子烨又把他骂了一顿,才道,“是圈外人,我两个已经在一起两年多了,要保护他,我不想曝光。”
“啊这……”蔡巡一脸既羡且妒,最后却道,“你好帅,我更爱你了怎么办。” ???怎么还适得其反了?
王子烨只得再次强调:“我两个爱得难分难舍,缠绵悱恻……我们还是彼此的初恋,初恋你懂吗?”
蔡巡不屑了几秒,很快发现了华点,道:“她几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