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有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觉得把萧始就这么栓在身边也好,至少这条恶狗不会出去祸害别人,被往死里折腾的自己也不算什么好白菜,让他糟蹋也就糟蹋了。
况且萧始也没他想的那么差,多少还有些可取之处,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那一类的。
他想入非非出了神,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萧始停步拉他的时候他还很意外。
“江二,你有没有看到房子里面的亮光?”
“……嗯?”江倦没反应过来。
萧始猛咽一口唾沫,抬手一指主宅洋楼,“那里刚刚亮了一下,就那个房间。”
他所指的房间一部分外壁是防弹玻璃,呈现出梯形,江倦记得,那是穆雪茵受伤的书房。
“你是不是看错了?叶明宣和穆雪茵夫妇死后,徐子沐也被移交司法机关,这宅子现在没人住。”
两人倒是还有个养女,但那女孩才六岁,应该不会一个人住进刚死过人的房子,走完遗产继承的流程应该也没这么快。
所以要么是萧始出现幻觉,要么就是这宅子里进了贼。
不过就像江倦方才说的,叶宅的安保系统还在运作,不会有哪个小毛贼不长眼来挑战自我,否则变成一堆焦炭的概率要比成功走空门大多了,那么第二种可能基本被排除了。
看着江倦怀疑的眼神,萧始也开始觉着是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为了打消他心里的顾虑,“悍匪”甚至带着他走到了正门,要不是打不开紧锁的大门,他怕是能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最后两人还是在一楼找了间没上锁的窗子,江倦先行翻了进去,回手把萧始拉了进来。
两人脱去外套,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发现这是一楼的洗手间。
毕竟这次“串门”没提前通知任何人,总归是不合规矩,就算是江倦也不想太引人注目,便只是靠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照明洗脸。
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珠后,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依旧蓬头垢面,头发炸成了鸡窝,里面还插着几根干草。
江倦:“……”
他转过头阴森森地问萧始:“我这样多久了?”
“从摔下去就一直……哎哎哎,别弄啊,多可爱呀!”
江倦甩着脑袋,溅了萧始一脸沙子,两人打闹着洗去了一身的土,这才推门出去。
黑暗中,两人摸索着向走廊深处走去。
萧始克服不了心理障碍,紧抓着江倦不放,稍有风吹草动都吓得花容失色,江倦都懒得理他。
“倦,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倦,好像真的有声音……”
在第七次拉着江倦的胳膊,迫他停下步子后,萧始终于绷不住了,“江二!你理理我!”
此时恐怖片里的画面一股脑涌现出来,他生怕江倦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披头散发,没有五官的脸,突然撕裂开一道血口子,朝他阴森地笑着,然后一张嘴,脑袋就咕噜滚到地上,追着他满屋子跑。
萧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江倦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别乱想,一丁点动静就怕的不行,还是不是男人?别自己吓自己,肯定是鬼。”
萧始:“……”
可能是被吓傻了,萧始也放弃治疗了:“哦……是鬼就行,我以为别的什么呢。”
江倦见他这倒霉样觉着有趣,又道:“我没听见。”
对方一脸怀疑,他无奈道,“真没听见。”
萧始一摸他的耳朵,助听器不知哪儿去了,可能是在滚落道沟里时弄丢的,难怪他不太爱理人。
萧始可怜巴巴地:“我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我听到一种很有节奏的声音,啪,啪,啪……”
江倦扬手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啪!
萧始捂着脸去追他,“媳妇儿!我不是跟你开黄腔,真的有声音,你信我!”
江倦刚甩开萧始,这人就又屁颠屁颠追了上来,非要跟他拉扯几下。
挣扎间,江倦也听到了他口中那种富有节奏感的声音,离他们不远,而且越来越近。
江倦推开已经半边身子压在他身上的萧始,“嘘!”
两人同时沉默,静听那诡异的动静。
啪……啪……啪,啪……
两人站在楼梯口,一个皮球从楼上滚落,一阶一跳,正中江倦怀里。
萧始拿灯光一照,差点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只见那皮球通体血红,上面还用黑色的马克笔画出了一张极为抽象的人脸。
要是大白天看见,萧始还能夸夸这不知谁家的孩子有艺术天赋,可现在见了他只想放声尖叫。
真心的。
“媳妇儿,我我我我……”
“别你了,这房子里可能确实不止我们两个喘气的,要小心了。”
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看这一张血红诡异的脸,确实让人很不舒服。
江倦把皮球翻了一面,大概明白这图案让人觉着不适的原因了。
通常孩子的画都在纸面上,画风青涩稚嫩,看起来很可爱,但一旦这样的画变成立体的,除了五官和面部表情之外还有杂乱无章的头发和其他部位,就显得过度诡异了。
“就是个球而已,你有必要吓成那样吗?”
江倦叹了口气,把球往前一递,差点把萧始吓得坐地上。
看着他那装都装不出来的怂样,江倦心里觉着有趣,又恶劣地逗了他几下。
如果时间够用,他还想看萧始被吓哭是什么样,总是被他欺负,自己也该报复一次了。
可在萧始情绪到位之前,两人又同时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声细软的、绵长的猫叫。
恐怖要素快要齐全了,就差一个诡笑的鬼娃了。
萧始真恨不得江倦能就地一拳把他打晕。
江倦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把皮球往他怀里一塞,便要起身上楼。
萧始硬是抱着他的大腿不让他走,两人纠结了一下,就见一个白影窜了过来,照灯一看,发现是只毛茸茸的布偶猫,应该就是他们造访这宅子的当天叶明宣抱过的那只。
猫跑过来贴着萧始脚边闻了闻,用爪子扒拉着那让人不适的皮球。
也许是过于温顺可爱的外表让他稍微放松了紧绷的情绪,还伸手去摸了把那柔柔软软的背毛。
谁知这一下让猫应了激,嗷呜一声炸了毛,毛茸茸的大尾巴扫了皮球一下就飞快地跑了。
随后又有一阵怪响从楼上传来,啪嗒……啪嗒……
萧始快要精神崩溃了,就差坐地大哭一场了。
“媳妇儿……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江倦不说话,直勾勾盯着漆黑一片的楼梯上层。
那怪响还在逼近,只是节奏变慢了。
萧始硬拽着江倦把人往后拖,两人站在距楼梯口四五步开外的地方,用手机灯光照着那窄小的一片区域。
没多久,声音的来源便来到了他们面前——是一双脚。
一双白嫩圆润,只有十几厘米长的小脚。
往上看去,是一段莲藕般的小腿,再往上就是素白色,带着莲叶边的长款睡裙了。
那是个长得像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女孩,约莫五六岁,浓眉大眼,樱桃小口,皮肤白皙,自然卷的黑色长发垂到了腰际,眼睛里却没什么神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才还说缺个鬼娃,这不就自己找上门了?
萧始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球……把球还给我。”女孩开口说道。
她的话也如眼神一般没什么起伏和感情,竟和江倦存心给人添堵时的神情有几分相似。
萧始依旧害怕,但对上江倦的眼神,见那人点了头,还把皮球还给了女孩。
女孩没有道谢,也没再多说什么,抱着皮球又原路折返上了楼。
不大一会儿,他们便听到女孩的脚步停在了二楼,随后一边拍着皮球,一边唱起了儿歌:“三月半,嫁新娘,红盖头,鸳绣鞋,双宿双飞睡深棺……”
萧始差点没绷住尿,哭唧唧道:“这是什么阴间歌谣,我柜子动了,我不玩了,我要回去……”
然而上面的那位却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又或是本就不想他这个不速之客久留,继续唱着:“鸳鸯被,合欢枕,凤冠嫁衣烧成灰,情郎哭断肠。”
萧始开始后悔。
之前他总觉着过去的十几年他都没宠过媳妇儿,现在理应加倍还回来,所以对于江倦合理的,不合理的要求总是一应满足,有时稍微反抗一下,见没戏也就算了,很少考虑后果,更不深思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现在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是这样盲目的相信害了他自己,此刻站在这阴森诡异的偌大老宅里,他觉着自己现在没尿裤子纯粹是归功于自己有先见之明,来之前没喝太多凉水!
那绘着人脸的皮球、会乱鬼叫的布偶,还有那披着头发穿着白裙的女孩简直集齐了恐怖片三大要素,他没当场晕过去纯是靠着他对江倦的一腔炙热感情。
可那人对他的自我感动却是无动于衷,抬腿便要上楼,硬是被萧始抱着大腿扯了回来,“倦倦倦……你先别走,听我说,这地方太危险了,没准儿除我们之外还有什么人在呢?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万一被偷袭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等天亮了……”
“这样就更不能放那个小姑娘走了,如果有人挟持她,把她困在这里,这就是我们救她的最好机会,拖延久了出什么意外,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要是真有人绑架她,那她刚才见到我们就该求助了!再说如果有人对她不轨,那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在向我们提出要求之前,应该不会对她动手。”
萧始说的也有道理,江倦思考了一下,“不行,我还是得上去看看,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留在这儿等我回来找你。”
萧始一听这话站了起来,腰不弯,腿也不软了。
他是个识时务的人,眼看着劝不动江倦,也只有跟去这一条路,否则两人分头行动,被留下的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争执时,稚嫩的童声息了,只有皮球撞击地面的响声依然回荡在偌大的宅子里。
两人刚上到二楼,就觉身边一阵风拂过,皮球擦着两人的身子掉下了楼。
小女孩站在暗处,阴沉道:“球……把球还给我。”
萧始顿时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这也太渗人了,她怕不是只会这一句话吧?”
江倦没有多说什么,拖着死拽着他不放的萧始又下楼捡了皮球,回来的时候,小女孩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