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踢了一脚路执的桌子。
“什么事?”路执问。
“送无家可归的可怜试卷回家。”一张生物试卷轻飘飘地落在路执的桌上,上面还有方砚唯压出来的褶皱。
路执接过试卷,塞进抽屉里,看也没看。
“都拿到试卷了吧。”陈老师走上讲台,“按照以往的惯例,月考后我们班会进行一次座位调整。”
陈老师:“咱们换座位公平透明,有哪位同学想调整的,现在举手说。”
“不关咱俩的事儿,嘿嘿。”何岁岁从抽屉里摸出仨桃子,“咱俩兄弟情比金坚,你年级601,我年级第600,方哥就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同桌,除了降维打击,没人能拆散咱们哥俩。”
“原来你就是我考进前600最大的绊脚石。”方砚唯说。
何岁岁面露惊恐。
方砚唯从来就跟班里的vip座位无关。
何岁岁这个同桌,除了对他好奇了点儿,以及有点口音,叫他方哥时听着像黄哥,别的没什么大问题。
他很满意。
所以他当没听见陈老师的话,低头借着书桌的遮挡按手机。
[方块A]:[照片],满分试卷,三位数,见过吗?
[林与宋]:?这试卷上的名字是画了个符吗?
[林与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书呆子朋友的?
[方块A]:对。
[林与宋]:找个机会,带过来,让兄弟们见见学霸,沾沾仙气。
[方块A]:滚吧。人跟我们才不是一路人呢,他是校草,还是学神,看着超级冷漠,像大冰块,但人特别单纯。
“陈老师。”大冰块按流程规规矩矩地举手,“我想换座位。”
方砚唯:“?”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书呆子终于忍不了他了?
他垂眸,嘴角弯了弯,把头埋得更低了,校服领口露出的脖颈雪白。 ”你想坐哪里?”陈老师问。
这位是年级第一,只要路执愿意,坐讲桌都行。
“视力好像下降了一点。”路执修长的手指抵了一下黑框眼镜,“往前一排应该刚好能看清。”
方砚唯:“?”
几个意思,盯上了他的宝座?
“还有,何岁岁上课的时候,总是和方砚唯说话。”路执声音冷硬,“这样是不对的,有违校规。”
桃园兄弟惨遭拆散。
何岁岁搬着桌椅去了后排,四月艳阳天,方砚唯生生觉得发冷。
行走的校规抱着一摞书,在他左侧坐下,成为了他的新同桌。
方砚唯感觉自己可能离疯不远了。
陈老师又陆续调整了一些座位,等大家都换好,才开始评讲月考的英语试卷。
“大家的英语作文这次都写得不错。”陈老师说,“我找两篇范文,给你们读一读。”
方砚唯早晨为了赶上路执的脚步,草草应付了早餐。
这会儿听着陈老师平缓的声音,肚子空空的,饿得抓心挠肺。
他伸手从抽屉里翻了翻,摸到了一袋小馒头。
他自己是不会买这些小朋友喜欢的小零食的。
也就徐正义,自打被他帮过一回后,经常偷偷地往他的桌上塞小零食。
他把英语书立起来,把头埋得更低,撕开了塑料包装。
刺啦。
全班都听见了。
“我来读。”路执主动举手站起来。
正在扫描包装袋声音来源的陈老师一顿:“哎,好。”
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谦虚。
路执把英语作文念得像佛经,大清早催蔫了一排人。
他的余光瞥见身边的方砚唯缓慢低头,借着他和课桌的遮挡,噌噌地往嘴巴里炫了四五个小馒头。
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藏在桌下,嘴巴塞得鼓鼓的,浅棕色的柔软头发从他的腿侧,隔着校服裤子蹭了过去。
路执:“……”
他读串了一行。
方砚唯嘎吱嘎吱嚼完了小馒头,坐回原处,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手臂搭在窗台上,长腿搭在地上,又恢复了平日里拽了吧唧的模样。
挺巧。
书呆子突然站起来,倒是给他打了掩护。
下课铃响,路执合上英语书,把试卷随意塞进抽屉里。
一只手捏着一只小馒头递到了他嘴边。
“新同桌,方哥请你吃。”方砚唯说。
新同桌推开他的手。
“方砚唯。”教室外,陈老师敲了敲窗户,“来我办公室一下,我给你确认一下学籍的事情。”
“哦,来了。”方砚唯把小馒头扔进自己的嘴巴里。
路执的坐姿标准,离课桌有一段距离,他目测了距离,决定从路执和课桌之间挤出去。
深蓝色的校服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隔着校服,他的膝弯从路执的膝盖上擦过去,路执堆起来的书太高,他差点给人弄倒,只好摇摇晃晃地伸手去扶。
书呆子的左手搭在他的腰侧,撑了他一下。
“谢啦。”方砚唯穿过过道,跟老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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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二节 是高二(1)班的体育课。
鉴于上次体育课蹿了一伙人被主任抓获,这次体育老师没偷懒,让女生测仰卧起坐,男生测俯卧撑。
操场上一片哀嚎。
“何岁岁,让你俯卧撑,不是让你俯卧。”体育老师怒吼。
“撑了,老师。”何岁岁说。
“你撑哪儿了?胃吗?”体育老师看着趴在地上的何岁岁一脸无语,“49号路执,50号方砚唯,两位同学在吗?”
“老师,方砚唯被班主任叫走了。”何岁岁说。
“那路执来吧。”老师说,“方砚唯先空着。”
路执嗯了声,脱了校服,抚平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二十……三十,我靠四十。”何岁岁在一旁帮着计数,“我靠一分钟五十,路神牛逼啊。”
一旁的同学也发出惊呼。
阳光刺目,男生撑在深绿地垫上的手骨微凸,五指微微收紧,手臂上蒙了层细小的汗珠,因为动作,腰间衬衫的衣摆上下散动,隐约露出一点人鱼线和形状好看的腹肌。
“不错,你们班还算有看得过去的数值。”老师很欣慰。
路执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拿起自己的校服穿好,把拉链严严实实地拉到了最上面。
被陈老师叫走的方砚唯慢悠悠地踱来了操场,找到了一班上体育课的那块地。
“你们在干什么?”他问何岁岁。
“热死老子了。”何岁岁擦汗,“测俯卧撑。”
“我试试。”方砚唯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扔给路执,去找体育老师。
“他不能做。”路执说,“他的小腿上有五厘米长的伤口,还在换药期,不宜剧烈运动。”
“那你歇着吧。”老师说,“不是需要录入的成绩,你先别测了。”
方大佬痛失装逼机会,只好拿回校服,去旁边歇息。
他刚往花坛边坐下,就看见路执颊边的汗珠。
高冷禁欲的一张脸,沾了汗水之后,似乎看着没有平日里那么木讷,那双漆黑的眼睛深邃,目光是和平时不一样的冷。
啊对。
俯卧撑。
这对看起来只喝露水的路小白花来说,过于为难了。
体育老师正甩着手里的哨子玩儿,背后一阵发凉。
刚刚没做上俯卧撑的那位男同学,坐在不远处的花坛上,交叠着五指,盯着他。
老师:“……”
这么积极吗!
方砚唯猜路执肯定是累到了。
毕竟这个人现在就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任他把细木珠子拨来拨去,撞出来细碎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意见。
“你是累到了吗?”他问。
可怜的书呆子,俯卧撑能撑起来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