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疏为难:“可我也不会断案啊?你们这有上岗前职业培训吗?”
陆贽:“你可以请教第五殿判官,总能慢慢上手,再说,这也不是长久的,我会尽快上表申请阴司新人尽快归位,你就当时帮我们一个忙,此事也算功德一桩,于你日后有益。”
他虽然说话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已经没有何疏拒绝的余地。
何疏下意识看了广寒一眼,后者也正好望过来,微微点头,那意思是让何疏不用推拒。
其实何疏对当不当阎王,压根就没有太大兴趣,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他不认为自己一个普通人能肩负起那么大的担子,真正让他松口的原因,除了凤凤的魂魄,就是广寒这个动作了。
广寒不会害他。
何疏这才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本该如此。”
陆贽松一口气。
十殿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人,前三殿背叛,第四第五殿殉职,刚刚为了镇压堃,又牺牲了三位,现在就算加上何疏,十殿也只有三殿有主,陆贽神色憔悴,愁得眉毛都快掉下来了。
但他旋即一正表情,颓唐哀愁气息一扫而空,面无表情望住何疏,那双冰冷眼睛让何疏也不由跟着认真起来。
“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少不得再代第五殿前任殿主正式问你一回。何疏,你可愿暂掌第五殿殿主之位,并恪尽职守,刚正无私,令殿下冤魂皆有冤可诉吗?”
“我愿意,我也会尽力。”
随着自己的回答,何疏感觉手里的阎王令似乎忽然爆发一阵灼热,从掌心传递全身,耳边轰然惊雷巨响,身体若有感应,也跟着微微一震。
那一瞬间,他的确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似乎某种担子落在自己身上,成为沉甸甸的责任。
“你们刚刚有没有听见雷声?”何疏不确定地问。
“那不是雷声,是你职位得到上天认可的一种回应,只有你自己才能听见。”陆贽回答他,“如果你能力有所欠缺,或者品行不够,即使刚才答应下来,也不会得到相应的认可。”
何疏苦笑:“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赶鸭子上架?”
陆贽:“你放心,阴差即使有事找你,一般也会在阳间的夜晚出现,不会影响你白天日常生活。还有,你现在有第五殿身份与气运加身,在阴间的能力会得到大幅提升,但是出了此地,在阳间,力量就会相应削弱,与普通人无异,顶多感觉敏锐一些。”
何疏:“那阎王令在阳间能用吗?”
陆贽没有马上回答,反是打趣:“你拿着咱们的警官证去国外执法,外国人认吗?”
何疏秒懂,阎王令只能镇鬼,对活人是无效的。
“你们毕竟是活人,在此地逗留太久也不好。鉴于你的特殊情况,第五殿的判官与阴差,不需要你自己去熟悉,他们会择日去向你汇报述职,你一般可以待在阳间处理事宜,但是遇到紧急事情,还是得亲自过来跑一趟。现在阴间太乱了,你们先走吧,最近因为这次事情,阳间可能会增加不少逃窜出去的恶魂怨鬼,你若是看见了,就要加紧处理,发现阴阳缺口也要尽快传递消息回来,让人去修补。对了,业镜你们不能带走,神镜也要在离开前留在阴间,新鬼入轮回之前不能没有三镜。还有,你如果想召唤阴差办事,用阎王令默念就可以,具体用法你自己琢磨一下就会了。”
何疏刚把业镜交出去,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就听见陆贽又道:“时辰不早,我得走了。”
他连尾音都没落下,人就已经消失在他们面前。
其他阴差,参差不齐朝何疏拱手作揖,也都陆续消失。
何疏留在原地,跟广寒大眼瞪小眼。
“他还没说怎么出去,这么就走了?”
蒋思因跟小田两人听傻了,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阴间一趟,出生入死不说,还见证了新阎王的诞生。
那可是阎罗王,人间口口相传的人物啊!
虽说这里十殿常用的称呼,都是以上古神兽为名,比如第五殿穷奇,第九殿庆忌等,与他们之前所知道的不大一样,但实际上职责都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他们口中的何疏何表哥,当上阎罗王了?
蒋思因干笑:“我以后回去,是不是逢人就可以吹牛,说阎罗王是我表哥了?”
何疏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阴阳有别,除了个别特殊的,你回到阳间之后,关于这里的记忆就会逐渐模糊,再说了,就算你想说,也得别人相信你才行,你给人说你认识阎罗王,人家不把你当神经病吗?”
蒋思因还想说什么,被何疏路过顺手一拽肩膀。
“行了,赶紧先找出路离开这里再说!”
堃已经被降伏,北号也死了,剩下一个四处流窜的孤魂野鬼不足为患,虽然四周阴寒之气还很重,但刚才那种黏腻沉重的气息,已经消散不少,眼前也不再有时时刻刻萦绕不去的黑雾,视野变得清晰许多。
“老寒,你知道出路?”
广寒的脚步带着明确目的性,他似乎知道出口。
“青玺在牵引,我想验证一下。”
何疏咦了一声,他这也才发现,刚刚陆殿主收走业镜,把神镜交给他自己处理,却好像把青玺遗忘了。
难道对方是忘了吗?
“陆殿主该不会真的贵人事忙,把青玺给忘了吧?”
“他没说,就是把东西留给我了。”广寒看着手里莹莹发绿的青玺,“此物可召调阴兵,怨魂也容易受其吸引,一般人用不了,阴间大乱刚平,放在十殿哪一殿都不合适,倒不如装个糊涂,索性给了我处置,等回到阳间,再找个地方把它放起来。”
虽然陆贽没明说,但广寒知道,他身上背负无数人命,偏生煞气又重,从人到鬼,再由鬼到人,已经不是纯粹的鬼,也不算纯粹的人,体质介于阴阳之间,特殊得不能再特殊,连鬼见了他都害怕,可以说是某种意义上的鬼王,只有他能镇得住青玺。
但何疏听完,反是忧心忡忡。
“那这东西不会对你的运势有影响吧?我说你本来就够倒霉了,好不容易直播事业有点起色,别被这倒霉玩意给连累了吧?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把东西还给陆老头再走!”
人前陆殿主,人后陆老头,何疏张口就来,以此小小报复陆贽让他代理阎王。
换成别人,现在早就开始琢磨青玺在广寒手里能发挥什么作用,或者让广寒多把青玺的价值挖掘出来。
只有何疏,关心这东西会不会影响他的运势。
广寒深深看了何疏一眼。
何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干什么,突然才发现我很帅?”
广寒嗯了一声,自然而然抓住他的手腕,牵在手里。
何疏累得够呛,本来就腿软,倒也没反抗。
“你确实很帅。”
“老寒,你嘴突然这么甜,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以后可以慢慢习惯。”
蒋思因盯着前边两人的手,露出思考人生的表情。
小田注意到他的出神:“你怎么了?”
“我……”
蒋思因刚说了一个字,就眼尖看见前方石头后面躲闪出没的人影。
“黄松?!”
第130章
蒋思因现在对黄松的情感,远比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约翰曼哥等人还要激烈。
原因无它,自从进了阴间之后,他跟那帮东南亚人基本就没再打过交道,但相反,黄松跟阴魂不散一样,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如果说黄松之前的行为仅仅是惹人厌烦,那他直接把何疏蒋思因他们带到周判官面前,这种行为就让蒋思因忍无可忍了。
他现在一看见黄松就拳头发硬,想也没想就追上去!
如果这世上只有鬼吓人,没有人打鬼,那就由他蒋思因来开这个先河吧!
蒋思因甚至已经想到以后回去在论坛上开个话题了:你揍过鬼吗?把鬼往死里揍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别跑,你个王八羔子!”
蒋思因咬牙切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箭步冲上前,一个飞扑,居然真把黄松给扑倒了!
黄松的挣扎很微弱,几乎可以看作根本没有挣扎,他很快就被蒋思因压在身上。
“你跑啊!我看你再跑啊!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还敢出卖我们!想当汉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那个周判官跑路的时候看你一眼没有!”
黄松嘴里边好似在喃喃自语,不知道念叨些什么。
蒋思因不耐烦:“是个爷们就大点声!”
他薅住黄松的头发往上提,想给人来一拳,却发现对方瘦弱得根本经不起他一拳,哪怕是鬼,这一拳下去会不会就灰飞烟灭了?
正迟疑着,身后传来何疏的声音。
“蒋思因,先放开他,我有话问他!”
“你还跑不跑了?!”
蒋思因揪住他的头发,将黄松脑袋又往后拎起来一些。
“不跑了,神镜,我要照神镜……”
他凑近听,才终于听清黄松一直在念叨什么。
怎么又是神镜!
这家伙怎么就跟神镜杠上了?!
“你到底要照什么?就凭你那样,把心换了都还是黑的,你不会以为你照了神镜就能洗白吧?”
“黄松,凡往生新鬼,都要照过三镜,其中绝大多数人,都畏惧神镜,因为每个人都有见不得人的私心,他们不希望私心和欲念坦露出来,为自己更增罪孽。你呢,你为什么对神镜如此执着?”
在何疏的示意下,蒋思因只好从黄松身上起来。
黄松倒也没有逃跑的意思,他半跪半坐,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怎么看都像个流浪汉,这种人别说当了鬼,就是还活着,在外边乞讨上一天,也很难得到别人的同情。
“因为,他们都说我的心是黑的。”
黄松抬起头,神情麻木,脸上污渍挡住了容貌,两只眼睛空洞无神,让人想象不出他刚才还能干出出卖人的事情。
蒋思因坚信此人就是大奸似愚的类型。
他压低了声音跟何疏说:“在鬼城的时候,这家伙也神神叨叨,还能提前知道鬼城要崩塌了,我看他说不定暗中跟周判官早就勾结了!”
何疏本来就对黄松多几分留意,拿到阎王令和神镜之后,心里也有了以前没有的一些感应,知道的信息比蒋思因这个普通人多一些。
“黄松。”
何疏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
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黄松有点反应,下意识抬起头,但在眼神与何疏接触时,却又很快移开。
正是这种躲闪畏缩,让很多人心生反感,觉得黄松做贼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