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郁:“……”
他分开缠在他身前的两只手,转过身对上男人的脸,谨慎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燕觉深眉梢一顿,那只修长骨感的手,转而捏上雪郁的指尖,“是指哪方面?如果是指什么东西掉了,你也知道,这间房子隔音效果很好。”
雪郁摇头道:“没什么。”
幸好,燕觉深没听到。
虽然他是假冒的,虽然原文中组建的家庭也是假的,但现在马甲没掉完全,辛骁这番话,让他总有种微妙的、伦理上的不舒适感。
在雪郁垂眼一瞬,燕觉深微微转了下脸,看向辛骁卧室的目光毒蝎似的,是看给自己添乱、不遵守配合的人的目光。
不过他没看太久。
他的重心永远是怎么哄骗雪郁,其他都可以先暂时撇除,他捏住雪郁的手一拉,抱住人问道:“老婆,今天和我睡吗?”
雪郁闷在他胸膛里,几乎没有犹豫的这一步,出声就拒绝道:“不了,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你先放我下来……”拒绝完,还扑腾着发出惊哑的声音。
男人白天穿修身的深灰衬衣,晚上穿宽松的长袖,不管穿哪个,都能勾勒出他的肌理,髋骨往上的腰身夸张收缩,是类比公狗的线条,荷尔蒙炸溢。
不仅挺胯能使出最深的力气,每次抱雪郁,都能一把将他抱悬空。
男人弯下点腰,让雪郁脚掌接触到地面,仍抱着他低闷说:“我只是这些天工作太辛苦,抱着你才能睡好一点。”
“但是你的意愿最重要,不想和我睡也没事的。”
“我不会难受。”
最后的最后,他恰逢时机地在雪郁仰头看过来时,露出落寞的神色,故作平静道:“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雪郁的心软可以对任何一个人,不管对方是好的,是恶劣的,只要在他面前流露出弱势,就能换来他的妥协。
这回也不是例外,雪郁目光在男人脸上停了一会,微微呼出口颤抖的气,“可以各盖各的被子吗,我晚上睡相不太好。”
燕觉深稳住兴奋战栗的指尖,不让自己显得太激动或是迫切,垂眸道:“可以的,柜子里还有很多床被子,你看看想要哪个。”
雪郁答应完没过半个晚上就后悔了。
他和燕觉深都是各盖一床被子,而他也只睡在边边上,原以为这样可以杜绝和男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但都只是他单方面的美好幻想。
起初安分守己的男人,在熄灯半小时后,把裹着被子的雪郁抱紧,而雪郁睡在边上又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
忍到早上七点,热得实在受不住。
雪郁费了两三分钟从紧锢的手臂,以及缠裹的被子中钻出来,重获天日地软着两只脚,从卧室里出去。
他还不太适应外面的亮光,眯着眼迷糊走了两步,听到椅子刺啦挪动的巨响。
雪郁吓得扶着墙,就见在餐桌上吃早餐的辛骁,咬着面包迅速越过他,砰地回到自己房间,背影带着落荒而逃的狼狈,像不敢见到雪郁一样。
“?”辛骁怎么抢了他的反应。
该躲的不该是他?
雪郁一头困惑,进浴室洗完漱,出来想看看燕觉深醒没醒时。
他又看见了辛骁,辛骁站在茶几旁边,自上而下的低垂视线,落在沙发上两个莫名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那两个陌生人应该是父子关系。
年龄大的具有他这个年纪所有可能出现的恶习,啤酒肚秃顶,而他的儿子还较青涩,凝出的喉结不大不小枣仁似的一颗。
雪郁愣在浴室门口。
辛骁发现男生眼睛变直,呼吸节奏变怪的那一刻,心脏猛地下沉,眉峰一掐,有预感般迅速转过头。
不远处的门口,刚洗完脸的人没有认真用毛巾擦,睫毛浓而密略微上翘,聚攒着水珠,嘴巴红,手白胳膊细腿长,圆钝眼睛里的水很满。
夹着钱包的啤酒肚抑制不住地惊讶:“天,这位就是你的家长吗?”
雪郁:“?”
辛骁:“……”
没人注意到,辛骁突然变得很怪,像主动让出地盘和骨头的狗,想现在就夹着尾巴跑远,而促使他这样的,不是多厉害的人。
甚至辛骁站在那儿,任由他打一天一夜,都不会倒下。
辛骁忍住想跑的冲动,大步上前,无意似的用宽阔体型遮住雪郁,微垂头道:“那个男生是在学校里和我打架的,跟着他的是他爸爸。”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雪郁说。
雪郁愣愣点头,表示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但想不到接下来一步要做什么。
还好不用他掌控,啤酒肚嘴皮子一掀就说起话来:“实在太年轻了,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辛骁,他和你看起来就像同龄人——”
辛骁拖出两把椅子,坐下前打断道:“叔叔,有事就说吧,我还想睡回笼觉。”
“好好,是这样的。”
“我都在老师那边听说了,这混账打球打不赢还要打群架泄愤,混得不是一星半点。我在家里教训过他了,现在想来让他给你道个歉。”
“当然,你们可以提我力所能及的赔偿。”
啤酒肚能屈能伸地讲完原委,一掌掴到不孝子的肩膀,“快说,哑巴了?”
男生本就端得高傲,被当面教训屈辱极了,身体抖得像拨浪鼓,但碍于威压,他还是道。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在气头上骂你们,也不该动手打人,实在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请你原谅我。”
辛骁视线落在男生身上。
对方眼睛憋红,犬牙咬着唇角极力忍耐,仿佛在压制心里不服管教的野兽,不愿意直视辛骁的视线,没有感情提前背过的几句话,显然不是真心知错和悔改。
辛骁双腿跨开后仰靠住椅背,唇缝里,发出混着清凉吐息的“嗤”。
他对这种输不起,还试图用暴力彰显自己尊严的行为和人,不抱有任何好感,正想无视。
在他身旁一直并膝盖坐着的,被对方认为是他美貌年轻家长的人,忽然用那只绵而软的手,轻轻戳了下他的肩膀,和他说悄悄话:“快说没关系。”
辛骁:“……”
雪郁不是替辛骁原谅,只是他看辛骁很拘束,应该不喜欢这种局面,而要结束这种局面的最快方法,便是要接受道歉,让对方早些离开。
“辛骁?”他侧了下头,晨起后的声音偏酥偏软,带着些许的疑惑。
近乎比雪郁高一个脑袋的男生,被戳了一下,好像顿时垂下嚣张尾巴的大型犬,还有点对方看不懂的心虚,竟意外听话地道:“没,没关系……”
这回换对面的男生表情怪异。
他了解辛骁这个人,来之前不指望辛骁能轻易原谅,甚至做好最坏打算,可能会遭到辛骁的一顿无视,还可能会被阴阳怪气两句。
他做的坏打算太多,导致他现在听到这三个字,还以为是错听。
啤酒肚欣慰大笑,又是一掌掴得自家儿子伸出手,“那你俩握个手,这事就当翻篇了行不行?”
辛骁盯着半空中的一只手,喉头沉浮着,又漫出轻飘飘的“嗤”。
他伸手想去拿桌上的饮料,却由这个动作顺势看到旁边雪郁向他看来的眼神,于是他的手鬼使神差改变了方向,在对面男生见鬼的目光中,握住他的手。
辛骁还从来没想过,他会因为一个没有任何意思的眼神,赶鸭子上架,和对面的人和解。
……
啤酒肚圆满地、春风满面地带着败家儿子出门。
而留下来的辛骁,因为昨晚荒唐地提出要试雪郁吻技的话,现在连单独和雪郁在一起都不敢,两人前脚走,他后脚就进了卧室。
燕觉深中午给他们做完饭就出了门。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房里只有他和雪郁,辛骁浑身不自在,睡了几小时,打算和几个同学打游戏转移注意力。
他调整好耳机和设备,打开游戏里的队友麦。
大概是点了晚饭,那边都在分筷子吵吵哄哄的。
有人问了几句辛骁的情况,就开始聊自己的事:“上次和你们说的那个舞蹈系妹子还记得吧?我不太确定对她的感觉,你们帮我分析分析。”
辛骁闻言,动手调低那人的游戏麦音量,他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也提不出见解和建议。
其他几人倒是挺有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出带有个人色彩的听后感。
半小时后,一局结束,新一局进入匹配。
辛骁把一侧耳机摘下,扫了下凌乱的头发,挪动鼠标调高队友的声音,本来只是想打发打发时间,但他听着听着,忽然觉得。
这些情况,和他都能对上。
“我在她面前会特别听话,她有些要求我其实不怎么愿意做,但就是莫名做了,挺怪的。”
——他想起被雪郁看着的时候,神经兮兮和男生握手和解的样子。
“我在她面前身体会特别怪,疯狂想喝水。”
——他第一次见雪郁就这样了。
“我老是不由自主就看她,一看就几分钟起步,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也有点。
“最重要的一点,我每次见她情绪都很激动,哪哪儿都发热。”
在耳麦噪乱,几个队友热火朝天说他就是陷入爱河时,捏着鼠标当了很久哑巴的辛骁,眉骨皱起,突然开口问道——
“就不能是讨厌他,想打他吗?”
情绪激动、身体发热,他每次想打人的时候就是这样。
“……”
“……”
“答应我,恋爱这种事,小白痴就别参与了。”
辛骁不太开心地绷起唇角,想反唇相讥,外面忽然传出重物落地的动静,他打游戏中途去接了水,门没关,声音很明显。
辛骁把耳机摘下,速度很快地走出房间。
声源是厨房。
白手细腿的人抿唇站在原地,糊水般的眼睛迟缓地眨了几下,在他软糕一样的手背上,有一条几厘米的伤口,溢着和肤色对比极大的血珠。
辛骁没看地上的箱子,走上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