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
按理来说,观澜早已没有睡眠的需求。但在自动刷鳞机的作用下,他还是很快产生倦意。
思绪一点点沉下,他这会儿身处的好像不再是一汪浅浅的灵湖,而是三十三重天之上的云间海。龙族在其中嬉戏,其中有他的父母、他的同族,岸边还有他的师父。
一切都那么美好,观澜近乎要沉浸其中了。没想到,下一刻,原先闹作一团的龙们朝他转过目光,开始窃窃私语。
“那个灾星怎么还在?他不是走了吗?”
“他为什么还能待着啊!如果我是他,早就……”
“嘘,可不敢那么说。你忘了吗,要是他死了,再转世的时候,魔气还要累加!”
观澜的身体一点点僵硬。一息之间,他好像成了所有亲人、朋友的仇人。
他蓦地睁开眼,看着芥子空间中的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化做人形,站在岸上。
视线重新落回湖中,观澜有点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梦到那些。
自动刷鳞机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竟然像是卡住。
他吐出一口气,正想着无虞这会儿应该刚刚开始运转灵气周天,还是明天再叫他来看刷鳞机,忽然又觉得不对。
有什么东西……
jin
下一秒,他出现在旅馆二楼。
身前是一扇带着“207标牌”的门,这会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有什么东西来了,甚至进去了。
观澜心情原本就不算好。见状,更是没好气:我还在这儿看着呢,竟然敢这么放肆?!
他身上灵光暴起,直接朝房门冲了进去。
第172章 无限游戏(3)
屋内。
观澜来到之前, 阮棠正迷迷糊糊坐起,问自己身侧的男人:“你……”
大约是因为房间里太黑,再加上睡到一半儿,实在困倦, 他无法将眼睛睁大, 好看清楚对方样貌。
映入眼帘的, 是一片模糊的黑影。听着他的困惑,对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你忘了?我是旅行团里的第十二个人。”
话音落下的时候, 有什么冰凉、滑腻的东西,从阮棠脚踝上离去。
第十二个人?阮棠想起来了, 早上集合的时候, 导游的确说过。参加这次周末双日游的, 一共是十二个游客。
当时, 导游还补充了句:“我们联系的旅馆里已经没有单人间了, 所以,今天晚上,可能需要大家里的一些人拼房。白天玩儿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找找伴儿,哈哈。”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阮棠尽力回想,却无法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影子。
这似乎也不能怪他。这次出游, 他原本就抱着“散心”的想法。最重要的,是让自己从原先的环境里走出来。阮棠甚至没太听导游解说白天去过的几个景点, 更遑论其他同游的人。
那个声音又开口了,说:“我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打算继续来参加旅行。刚刚问了楼下的店员,说剩下一个床位在你这边。”
好像能说得过去。阮棠打了个呵欠, 说:“好,那你就早点……”睡吧。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来。
一阵光线从们的方向涌来。对,是“涌”,而不是“照”。
近乎玄幻的场景,让阮棠愣在原地。随后,他听到一声像是痛极了的嘶哑叫声。
阮棠猛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他还是慢了一步,仅仅见到一个发胀发白的影子。
没有看清,不过,阮棠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随着影子消失,灵光也一起退去了。门口方向,传来几声轻轻的响动。
“笃笃笃”,很有礼貌。
阮棠咽了口唾沫。他不确定自己这会儿是在做梦还是待在现实里,或许前一种可能性更大。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同时,伴有一句询问:“我是旅馆的老板。阮先生,就是刚才在楼下给你登记的人。”
咦?
阮棠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
他赶忙下床,踩上拖鞋,往门口方向去,叫道:“等一下!马上来。”
门外,观澜收回手,静静等待。
不久之后,门开了。
阮棠还是那副带了点紧张的样子,问观澜:“您好,有什么事?”
“看监控的时候,”观澜说,“发现你房间门开着。我不太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门开着?!”阮棠先是惊讶,随后想起来了,自己刚刚过来的时候,的确仅仅是将门拉开,并没有开锁的动作。
他一下子变得慌乱。再想到自己刚刚的“梦”,心脏险些从喉咙跳出来。
阮棠咽了口唾沫,心神不宁地向观澜求证,说:“老板,刚刚我们旅行团的第十二个人有没有过来?”
第十二个人?
想到自己刚刚用神识“看”到的坐在阮棠床边的肿胀尸体,观澜还是决定保护一下客人的心理健康,回答:“没有。”
阮棠安静了。这么一来,大约自己刚刚就是在做梦吧?
虽然分不清楚“梦”与现实之间的界限,但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说:“好……我应该就是忘了关门,不好意思,还让您特地跑一趟。”
“没事。”观澜随意道,“在外面住的时候,注意安全。”
阮棠心事重重地点头。他告诉自己“没事,只是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已”,但是,心头还是有隐约的不安。
这点不安,让阮棠没直接在观澜面前将门关上。
两人分别立在门框内外。走廊的光线落下来,照着观澜的肩膀,也照着阮棠的面孔。
他实在是一个很漂亮的青年。与观澜的俊美、华贵不同,阮棠的气质更加脆弱,白皙的面孔上带着一抹薄红,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而在观澜眼里,这只“受惊的兔子”的症状也很明显:刚刚被不干净的东西找上了,三魂七魄还在,却一个个都不太安稳。
“喝杯茶吧。”观澜直觉,自己要是直接走了,八成还要出问题,“压压惊。”
“茶?”阮棠疑惑。
观澜说:“所有客房的桌子上都有茶包——”一顿,仔细往青年身上看了一眼,他眉尖拧起,改变主意,“算了,介意我进去吗?”
“啊,不介意!”阮棠连忙让开。
观澜:“……出门在外,你应该多点防范心。”
阮棠一脸茫然地看他。观澜叹气,难得觉得头疼。
没法说。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他在阮棠身上看到了很不美妙的“未来”。
进了门,观澜把每个客房都带有的热水壶找出来,灌上水。五分钟后,热水烧开。
他拆了茶包,放进杯子里,再把热水冲下去。
灵气袅袅浮在空中,伴随着沁人心脾的茶香。
“谢谢。”从观澜手中接过热茶,阮棠抿了一口。大约因为指尖的温度,他的身体也一点点暖和起来。原有的忐忑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平气静。
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后,阮棠开始不好意思,和观澜没话找话:“其实,我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可能因为这个,我就有点,嗯,状态不太好。”
不用多猜,观澜直接道:“第十二个旅客?”
阮棠先是惊讶,随后反应过来:“对,我刚刚和您说过。”
观澜客观地说:“如果真的有人来了,要进你的房间,正常旅馆都会先给你打电话的。”
阮棠听着,懵懵懂懂地点头,又说:“我知道了……我好像经常做这种梦。”
观澜不意外:“经常?”
“对,”阮棠和他举例,“其实这趟出来玩儿,也是因为在学校里老是很不安宁。上课、去图书馆的时候能好一点,但只要一到只有我的地方,唉,就特别容易出问题。”
他想说得更详细一点,可具体的内容,又有点难以启齿。
总不能告诉一个刚见面的人,自己一旦一个人待着,就会开始做“那种”梦吧?
观澜没有为难他,而是问:“多久了?”
阮棠想了想,回答:“这种情况吗?就是从上大学以后开始的。”
准确地说,是在奶奶给他的玉佩碎掉之后。但这话就有点太迷信了,阮棠没说出口。
观澜:“你现在?”
阮棠:“大一。因为这些事,我之前还去看了医生……但是,唉,完全没有用。现在,算是我这段时间最安心的时候吧,”又喝了一口茶水,“老板,你这茶叶是哪里买的?”
观澜说:“我老家自己种的。”
阮棠听着,面上显露出一丝失望,说:“我原本还想多买一点呢。”
“那给你多拿点。”观澜随意道,“本来也是客房赠送的。”
阮棠惊喜。观澜看他,想了想,到底没把那句“虽然……不过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这么接受其他人给的东西”说出来。
这话由他来说太奇怪了。只是,用在阮棠身上,又显得很恰当。
在各个小世界里行走的时候,观澜已经见过很多命运里充满磨难、波折的人。
就连与阮棠一起来的其他旅客,也算是其中一份子。
遇到他们时,观澜总能很简单地找到让他们命运逆转的节点。稍稍拨动,就能让他们走向不同人生。
但是,阮棠和他们的情况都不太一样。
的确,他会不断地遭遇那些东西。不论是送他们来旅馆的导游,还是三更半夜推开他房门的“第十二个旅客”,包括之前在学校的种种经历。但是,阮棠对此始终懵懂。
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最多是觉得有些奇怪:身边的人怎么越来越少了,自己好像又做了奇怪的梦。不过,梦醒之后,一切就都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