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样抬手挥动。过了好一会儿,灵舟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再看身边的一切,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尤里乌斯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有触觉。除此之外,这个动作,也提醒了他掌心里圆片的存在。
想到那个奇怪的家伙曾说的“别人不会看见”,尤里乌斯的思绪再度复杂起来。
同一时间,灵舟上,观澜问受伤的雌虫,“你叫什么名字?”
雌虫一愣,心想,对,他们果然不是一边的。
他说了自己姓名:“瑞斯·霍兰德。”
“瑞斯,”观澜简单地叫他,“那个黑海星云的大致方位,你知道吗?”
瑞斯:“……”怎么办,忽然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他没想到观澜会这么问。但是,身下的灵舟,之前给他治疗伤口的药物,又的确是超乎他想象的东西。
瑞斯定了定神,说:“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去查。”
观澜微笑一下:“那就这么决定了。无虞,”转头吩咐,“你帮他设置一下,看能不能屏蔽别人对他终端的追踪。”
之前是在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瑞斯的信号自然也被挡在隐匿阵法之类。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要连接星网,搜寻信息,势必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越无虞点头,说:“我试试。”
……
……
灵舟越来越远,这时候,尤里乌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飞行器上。
他把鳞符塞在自己的口袋里,那之后,隔了许久,还是没有启动飞行器。
他知道自己回去以后,会遇到什么。
没有雄主的允许,他不可能进到房间。那么,最好的结果,就是他在屋外站上一整夜。
不对。在看了时间之后,尤里乌斯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已经接近凌晨了,所以,是半晚上。
如果没有遇到刚才的两个人、还算顺利地救下那只雌虫,尤里乌斯不会对这个结果有疑议。
可现在,他刚刚劝导一个雌虫从达林顿逃离,去投奔自己过往的敌人。
一点叛逆浮上尤里乌斯心头,他短暂地想:没有段升提供的证明,我也没办法去住酒店……
雄虫对雌虫的“人身权”掌控,体现在虫族社会的方方面面。
既然这样,干脆在飞行器里待上整整一个晚上好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放下靠椅,调整好姿势,在上面躺下。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尤里乌斯完全没办法入睡。
他反复地想着自己刚才与雌虫的对话,还有那两个陌生来客与雌虫的对话。到最后,思绪又定格在“费因斯星盗团”几个字上。
他刚刚告诉雌虫,这个星盗团的团长是一个疯子。
不光是尤里乌斯。所有曾经与费因斯交过手的虫,都会有这种想法。
他完全不恐惧受伤,更不在意牺牲。
他的手下们前赴后继,一次次地对着守卫军发起攻击。
很多时候,军方也会不解:那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其他星盗团的行为虽然一样让虫头疼,但他们的目的还算有迹可循。
金钱,资源,自由。罪犯们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些东西。可是,几次与费因斯打交道的经验,却告诉尤里乌斯,不,不是这样的。
每当他觉得他们丧心病狂,他们就会做出诸如“救下一个运奴船的雌虫”的事情。而在他觉得他们还算好心时,他们又能做出“把同一条飞船上,作为老板的雄虫切成一片片薄片”的耸人听闻事件。
星盗团团长的“疯子”大名就是从这里来的。
真是让虫搞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表述好像有点让人误会
正攻也是雌虫哦
已知:在阿晋的标准里,雄虫vs雌虫算是纯爱
那么:如果是雌虫vs雌虫的话……算不算纯爱中的纯爱?(学术.jpg)
第242章 星际虫族(8)
伴随着对星盗团的回忆, 尤里乌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往的战场。军部对于未婚雌虫来说,是一个类似于伊甸园的地方。他们知道,有朝一日, 自己会从中离开。但是,在一个没有雄虫的环境中, 所有雌虫们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奋斗的日子……
虽然伴随着许多伤痛, 可对尤里乌斯而言,仍然是一段无比美好、珍贵的回忆。
他在梦里露出笑容。以一个不算舒服的姿势,一觉睡到了白日天亮。
早晨六点半, 尤里乌斯准时睁开眼睛。
以他昨夜的入睡时间,这一晚的睡眠, 一定谈不上充足。
但他习惯了。清醒之后, 就调整好飞行器的目标地点, 准备直接去往单位。
虽然因为已婚的缘故, 尤里乌斯被从前线调回, 但他并未退役。
相反,他加入了达林顿星的守卫军。
这里是一颗远离战场,但同样远离虫族文明中心地带的星球。不算繁华,却也有十亿虫口入住。
这个数字, 意味着星球上的雄虫数量大约在十万上下。
十万雄虫, 掌控了达林顿的经济、政治。不过,这只是“理论上”。
虽然各个岗位上的官员,加上财团的管理人员都是雄虫, 但是, 真正做事的, 始终都是雌虫。
这也让虫族之间诞生了一种说法:雄虫们只是表面们光鲜而已, 实际上,他们更像是被雌虫们娇养坏了的花。一旦离开雌虫们支撑起的大棚,他们完全没有能力承受外界的风雨,只能随着时间而凋零。
这说法,引来大量雌虫的心疼。可尤里乌斯对此的观感很微妙,谈不上具体缘由,只是忍不住想:什么“花”还会伤人,杀人?
长话短说。总之,除非雄主们特地提出要求,结了婚的雌虫,往往会继续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虽然雄虫们的要求几乎都会被满足,但雄虫们也会希望自己家里规模庞大的雌君、雌侍们继续为他们创造价值。所以,被留在家中的雌虫才是少数。更多人,就像尤里乌斯一样,依然要忙碌地工作。
这一工作,就到了中午。
大校职衔,放在整个军部看来不算高。但在达林顿星上,已经是除了掌控军区的少将雄虫外,最高的职位。
有下属为尤里乌斯打来午饭。尤里乌斯礼貌地朝对方道谢,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吃。
下属察言观色,低声问:“加西亚大校,昨天,您的结婚纪念日……”
他认为尤里乌斯家里发生了什么,这才让长官心烦得不想吃饭。
尤里乌斯一顿。该说下属敏锐吗?刚刚那一瞬间,他的确在想:这个时候,段升应该起床了。
雄虫们的工作往往非常轻松。平常,段升往往是一觉睡到中午,再慢悠悠地起床,吃尤里乌斯早上已经放在烹饪机里、此刻按时做好的饭菜。
他不会去管碗筷。吃完之后,要再休息一会儿,才会出门上班。
抵达他的工作地点,往往在下午两点以后。用段升的话来讲,“看看终端,喝喝茶,嗯,偶尔签两个字,就要下班了”。
虽然轻松,但段升的工资并不低。按照国家财政来看,他的收入,出自未婚雌虫们缴纳的税款。
鉴于雄虫、雌虫的数量差别,哪怕在这一项支出上限定了“未婚”,雄虫们的收入也会十分可观。
尤里乌斯不说话,这让下属的心一点点提起来。
他已经准备好去叫医疗机器人来给长官检查身体了。这时候,听尤里乌斯开口:“我下午有点事,先不来了。”
下属眨了眨眼睛,迟疑着劝:“长官,起码要——”
在他看来,如果尤里乌斯这句话是出自对雄主的爱,他一定会更加欢欣雀跃。可事实上,他的长官眉眼中透露出的,只有苦恼和麻烦。
下属由此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而他的话音落在尤里乌斯耳中时,尤里乌斯起先没听懂。还是在对上下属的目光后,他才意识到:“不,卡列博,我没有受伤。”
卡列博很不赞同地看他。
“真的。”尤里乌斯强调。他又想起昨天遇到的受伤雌虫,他们现在有顺利从达林顿离开吗?如果答案是“是”,那依照那艘奇怪的“船”的速度,他们应该已经行进的不短的距离。
卡列博嘴巴里嘟囔了句什么。尤里乌斯看他,忽而问:“你的匹配结果会在一个月后下来吗?”
卡列博点头,面上并无多少喜悦。
在现行的法律框架下,雌虫们过了一定年龄,就没有“成为雌君”的选项了。等待他们的,仅仅是作为雌侍,被雄虫们更加随意地对待。
尤里乌斯知道,卡列博对婚姻的兴趣不大。但是,现在做出决定,已经是最有利的选项了。说到底,除了诸如昨晚那样受了重伤,几乎必死无疑的雌虫,有谁愿意离开祖神的光辉,成为过往战友们的敌人呢?
祖神,光辉。
这两个词在尤里乌斯心头闪过。他嘴巴动了动,到底说:“成为雌君,雄虫会有所顾忌。”
卡列博再度点头,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多说了。
他道:“加西亚大校,你的午饭还在这里吃吗?”
一边讲话,一边瞄向不远处的餐盒。
尤里乌斯笑了,回答:“当然,我可不能让你的工作白费。”说着,到底将餐盒打开,三口两口吃完,这才起身,换下军装,改穿常服,驾驶飞行器离开。
腹中很饱。足够的食物,让尤里乌斯以一个饱满的状态,回到自家门口。
下飞行器前,他没忘记删掉从昨晚到刚才的记录。
尤里乌斯盯着门锁,迟疑自己是否要尝试将其打开。
就在思索的时候,门自动开了。
尤里乌斯心头先是一沉。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时间点。
段升出现在门后。他看尤里乌斯的目光十分复杂,带着一点怜惜,更多的却仍然是端起来的架子。
段升警告自己:你可千万不要对尤里乌斯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