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眼前的问题很多,而容礼虽然打算做些什么, 却知道自己不能盲目。
他需要先和守望者取得联系,得知那些被隐藏在新闻报道之下的真相。
至于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他想到自己临走时从观、越两人那里听到的话——可以找他们寻求帮助, 但是是在“有麻烦”的时候。容礼琢磨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听懂了。真遇到无法解决的状况,他不会强撑着不找他们。但当下, 面对明明能解决的问题,他自己出面就好。
他对另一个意识进入自己身体的事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接下来, 就是把那些猜测直接说出来。而自己现在用的身体, 则干脆被容礼定义成“大约是克隆来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
打定主意, 他上了车。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前面来过两次,已经开始变得熟悉的沙棘街出现在容礼面前。
他堪称熟门熟路,来到了自己之前带黄水仙去过、也曾过来探病的“诊所”。
谁能想到呢。沙棘街292不光是一个诊所, 还是容礼和守望者有了联系之后, 对面告诉他的一处据点。
他和守望者们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单向传递消息,而这个据点的存在相当于一种终极保障。一旦容礼暴露,他可以抛下一切, 拼尽全力朝这里赶来。到时候, 只要报出暗号, 就能被据点负责人送出城。
在他进门之前, 那个身材高大、面容凶恶的医生就看到了他。但医生态度很好,和他打招呼:“小容,你来了?检查还没开始。”
容礼眼神晃了一下,想起来了。虽然对自己来说,昨晚睡下,今早起来,他在梦里几乎重新度过了之前的所有人生。但在医生眼里,自己是昨天来了一趟,今天又来。
他嘀咕了一句“我知道”,而后来到柜台前。医生低头去给他找黄水仙的病历,人都来了,干脆再沟通一下以后的治疗状况。
虽然他已经知道,容礼并不是黄水仙的亲孙子。但他一个陌生人,做得比医生见过的很多真正亲人都要好。
医生心中喟叹,随后听到一句:“你怀念大天灾之前的日子吗?”
医生一愣,缓缓抬头,看向容礼。
他的表情发生很大变化。原本是面凶心热的模样,到这会儿,他的神色却与面容融合,呈现出一种冰冷、凶戾。
但容礼没有被吓到。他微笑一下,出下半句:“世界上没有Alpha、Omega和Beta的区别,所有人都能生活在地面上,接受阳光。”
“你是谁?”医生问他。
容礼安静片刻,说:“你应该不知道我。”一顿,“我之前遇到一点麻烦,你们可能已经把我标记成‘死亡’。”
随着他的话音,医生的眉毛明显拢起。但紧接着,他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是谁了。”
“蓝色领结”很可能出事、随时可能来到沙棘路292号的消息,早在几个月前就传入屠护耳中。但对方久久没有出现,屠护就和其他人一样,把“蓝色领结”列入牺牲者名单。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对方竟然又出现了。
结合之前和容礼打交道的经验,屠护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紧接着,容礼将那个猜测印证:“我之前失去记忆了,到今天早晨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屠护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和我来。”
容礼之前见过的那个护士代替屠护接替了屠护的位置,屠护则带着容礼来到诊所深处。
一面墙?容礼看着眼前场面,还没来得及挑眉,就见到屠护的动作。
他的手在墙面上摸索几下,明显找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屠护的手压了下去,墙壁登时后陷,露出里面的空间。
容礼看看那片空间,再看看墙壁上将门缝完全掩盖的的花纹,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迈开步子,进入那片空间。
入口在容礼身后合拢。有前面的经验,容礼下意识觉得从里面应该也是一样的打开方式。但屠护接下来的话,打破了他的认知。
“出口在其他地方。”他背对容礼,调试着身前的机器,“这里没有信号。我是说,除了我这个。”
容礼眼睛眨了眨,想明白了:“哦,我说你怎么那么容易就相信我了。”
守望者当然没那么好打交道。要是光凭一句话、一个代号就能医生确认他的身份,容礼都不敢想象这些年里守望者中混入了多少间谍。
真正情况显然不是如此。屠护带他来的地方,既能对容礼进行下一步验证,也能让他无法离开。
如果容礼真的是他声称中的线人,屠护当然会好好招待他。但如果他不是——能清晰地说出“蓝色领结”的暗号,证明“蓝色领结”的消失一定和他有关,他们终于能得到失踪已久的线人的确切消息。
想通此节,容礼反倒放松下来。守望者做事牢靠,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通过那个占据了半个房间的设备,屠护联系到基地。
基地这会儿正处于最高警戒状态。几天之前,他们有人被抓。营救小队出动,却正好踩进诺亚城陷阱。他们与矿工一并被埋葬在矿区,就连后去一步的祁妄也没有逃过。
守望者的青年力量一下子折进去大半。他们仍然没有放弃营救,时至今日,也的确从坍塌的矿区带出来一些人。但那些从诺亚城出来、号称前来营救的检查人员,成了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阻碍。
加上复杂的地形,随时可能二次坍塌的矿洞,还有失踪者们已经许久都没有得到食水的现实,都告诉他们,把人救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基地却还是不想放弃努力。他们和获救的矿工谈话,想要从矿工们带出的信息分析守望者们被埋葬的方位。
是的,目前为止被带出来的人都是矿工。这不是坏消息,人活着就是好事。但也一定不是好消息,他们的同伴究竟去了哪里?
屠护的信号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换个时间,“蓝色领结”重新出现一事一定能引起更多轰动。但现在,基地那边的负责人只能撑着疲惫的身体,和容礼一条条对他之前给出的信息。
也就是容礼记性好。不但能回答基地的所有问题,还能在一些有意说错的地方纠正。
几句话后,基地的负责人撤掉变声器。容礼听出来了,那是一个女声,比他以为的年轻很多。
他略有意外,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在女声出现的时候,原本站在他侧后方的屠护也放下心来,重新在容礼身边坐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容礼问。
女声,也就是容姝回答:“非常不妙。我们缺乏情报,甚至没办法肯定他们是还活着,还是已经……”不在了
为了保证通讯稳定,守望者们牺牲了画面功能,到这会儿容姝与容礼依然看不到彼此的面孔。
不过即便看到了,对如今的容姝来说,容礼也仅仅是之前曾经引起祁妄注意力的人而已。至于容礼,隔着二十余年光阴,他同样很难认出昔日的伙伴。
“好一点的情况是他们掉进了地下裂隙。”容姝稍稍定神,“这样的话,他们可能迷路,可能受伤,但短时间内不会牺牲。只要我们能找到他们,就还有希望。”
“坏一点的呢?”容礼问。
容姝:“也许检查局放出来的是假消息。他们已经被俘虏了,现在就在外城。”
容礼皱眉。
“这种情况会相当糟糕。”容姝喃喃开口,“他们可千万不能发现……”
她没有说下去。哪怕已经能确定对面就是“蓝色领结”,对对方失踪的这几个月,守望者依然怀有疑虑。
容礼也能理解。见对方话音停下,他没有追问。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的不说,他不也决定把“我现在的身体是观澜、越无虞做出来的”一事咽进肚子?
想了想,容礼总结:“也就是需要从检查局那里拿到矿区的真正搜索进度,对吧?”
容姝安静片刻,而后回答:“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不过,要怎么样才能拿到?”
容礼说:“我想想办法——不一定有用。”
当晚,他从南区折返,回到自己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商区。
不过这一次,容礼的目的地不是潮声饭点,而是另一个地方。
夜色已经很深了,连续加班多日的吴明从检查局里出来。不是要回家,而是预备买点夜宵,回去继续干活儿。
忙啊。那些可恶的地下人始终没有痕迹,他忙得都快疯了。
满腹怨念地走着,他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吴明原本想发火。但在看到来人面孔的时候,他勉强冷静:“小容,你怎么在这儿?”
当天更晚,守望者基地再度接到来自内城的通讯。
时间已经来到第二日凌晨,容礼的嗓音里透着疲惫,却依然显得平和冷静:“检查局没有找到人。”一顿,“应该是真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祁妄:歪——有人吗?
第517章 废土ABO(24)
容姝不知道容礼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但她是处理容礼之前送来的情报最多的人,对这会儿坐在屠护诊所中青年的来路、身份也有许多想法。她猜测,容礼应该是用上了他过去的一些人脉渠道。
这个想法对了一半。吴明的确算是人脉, 但是是容礼近几个月才经营出来的。
她花了半秒钟消化容礼的话,然后轻轻“啊”了声。
容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希望一点, 说:“你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说明他们还在地下——我们在和检查局赛跑。但是,至少都还在跑道上。”
容礼慢慢吐出一口气, 说:“希望如此吧。”
这次通讯没有持续多久。容姝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容礼也需要休息,以及好好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当晚, 他是在屠护的诊所入睡的。黄水仙这会儿还在住院,不过他没有去和她见面。
屠护给他安排了一个小房间, 容礼觉得那应该是诊所的贮藏室。他在里面看到了很多柜子、药箱, 意外地十分整洁, 让他再度对屠护有了新的认知。
真正睡觉的地方是一张窄窄的行军床。睡起来不算舒服, 但在沙棘区, 绝对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容礼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躺下的第一时间睡着。事实上,倦意也的确在他闭上眼睛的第一时间袭来。但在入睡之前的刹那,容礼感觉到一丝不对。
自己腰上硌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从饭店走的时候,观澜给他的圆片。
清醒侵袭了容礼的大脑。他眼睛重新睁开, 手指隔着衣服碰在口袋外侧, 想到观澜告诉自己的、用圆片联系对方的方式。
把手捏在圆片上,对着说话,他就可以听到。
喉咙忽然变得很干。容礼非常矛盾, 一方面, 自己刚刚离开, 怎么能这么快朝着观澜求助?另一方面, 问题切实存在,如果守望者的人真的是在地下被困住了,现在耽搁的每一丝时间都是在减少他们的生存概率。
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容礼下了决心。
他知道时间已经很晚,知道自己的求助来得太急太快。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后果,他希望可以由自己一个人承担。
容礼重新坐起来,打开灯。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捏在圆片上,轻声开口。
“老板,你……在吗?”
……
……
观澜当然在。
对于他与越无虞的修为来说,睡眠,饮食这些都早就不是必须的事情。他们是会睡,会吃东西,但那更多是一种日积月累下来的习惯。但不吃不喝不睡觉,照样没有问题。
比如今天,容礼走了之后,观澜就把摆在他门口的那盆灵谷收了回去。越无虞跟着他重新去往那片有“辐射”,却早被种了许多灵植的环境,而后发现:“空气里有危害的东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