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纪沧海不解。
凌云帆说:“我欠你的钱,包含这些日子住在这的房租,你看看有没有漏算。”
纪沧海眼眸瞬间变得极沉极黑:“……什么意思?”
凌云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尽力保持平静:“纪沧海,我们谈谈吧。”
第57章 他需要一个拥抱
纪沧海拇指食指轻按眉心,缓了缓,压下所有的慌乱和烦闷,然后扯掉衬衣的领带丢在茶几上,吐了口气。
凌云帆目光落在领带上,又慢慢收回。
纪沧海在凌云帆身旁坐下,伸手想握住凌云帆的手,语气温和地问:“云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说吧。”
凌云帆手一挥,打开纪沧海的手掌。
从未被凌云帆这样对待过的纪沧海似被石化般僵住。
凌云帆看向纪沧海,不畏不惧地直视他:“我今天去了纵横集团大厦。”
纪沧海脸色一变。
凌云帆继续说:“我看到你跟一名Omega举止亲昵,我记得他叫容湛,高中时大家都说你们是一对,而你们公司的人说,他是你的专属行政秘书,已经被你标记了。”
他平静地说出这段话,看起来那样从容淡定,但其实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针尖泛着银光针筒,残忍地扎进他的胸口,毫不留情地抽干他的血。
疼啊,太疼了。
像被钝刀生生剜下一块肉。
凌云帆这才发现,他对纪沧海的爱意不知何时已融入血骨中,如果非要剥离,他一定会变得鲜血淋漓再也无法愈合如初的。
自尊心极强的凌云帆,从未想过自己会一个人从中午静静等到深夜,就是为了纪沧海的一段说辞。
他如同在绝境中挣扎的人,祈祷着生机降临。
但让凌云帆万万没想到的是,纪沧海一开口,竟然在责问:“你为什么出门?”
“什么?”凌云帆怀疑自己听错了。
纪沧海蹙眉:“不是答应我,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出门的吗?你出门干什么事去了?去见了什么人?”
一瞬间,绝境里的祈祷被惨叫代替,狂风巨浪击碎深海飘荡的船,地震山摇让房屋破碎压住残躯,干旱皲裂的土地上枯枝在燃火。
凌云帆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地揪住纪沧海的领子,将人从沙发上提起,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问:“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纪沧海伸手,没有阻止凌云帆揪紧自己的衣领,反而似铁钳般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所以你现在是要离开我吗?
凌云帆怒吼,细听能听见他话语里极度痛苦的悲伤:“我他妈要你把一切说清楚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有误会就解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纪沧海愣了愣。
他真的不懂。
解释他会,这个行为对学过谈判技巧、并且逻辑向来清晰的他来说,不但不难,甚至称得上简单。
但他不知道凌云帆想要的是解释。
解释有什么用呢?
年幼的时候,他经常解释。
母亲对他说:“你长得跟他真像,让人恶心。”
他哭着向母亲解释:“我和父亲不一样,我不是他,您别讨厌我。”
经受校园冷暴力时,他们说:“他好阴郁,跟他说话会沾染晦气的,然后被别人疏远,千万别跟他说话。”
他解释:“我不晦气,我没有做过坏事。”
可他没有从没因为解释得到过爱和喜欢。
他想过无数种让凌云帆不能离开自己的办法,但这里面没有解释。
所以纪沧海觉得十分诧异。
见纪沧海久久不说话,凌云帆眼眶涌出了泪。
“行。”凌云帆认命,放弃所有的挣扎,松开纪沧海的衣领,“我刚刚还坚信你对我的喜欢是真的,我真是个煞笔……”
他弯腰拿起背包,往门口走去,话语冰冷:“就这样吧,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见凌云帆要走,纪沧海猛地回神,他抓住凌云帆的手臂,将人一把扯进怀里,双手抱住不肯让人离开:“云帆,是真的,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我爱你。”
凌云帆被纪沧海扯得一个踉跄,撞进纪沧海怀里,正要破口大骂,却听纪沧海低声请求:“你要听解释,那我就解释,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你别走,求你别离开我。”
凌云帆沉默了数秒,将手里的背包放下,推开纪沧海离了人的怀抱,盯着他看,虽神情冷傲,但明显是愿意听他说的模样。
纪沧海自己捋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凌云帆疑惑:“这时候你给谁打电话?”
纪沧海回答:“容湛。”
凌云帆:“???”
凌云帆战术后仰。
他想过纪沧海会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和容湛之间是清白的。
他想过纪沧海会声泪俱下地控诉Alpha和Omega单纯地在一起工作都要被有心之人误会。
但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纪沧海会直接打电话给容湛。
这实在有点超出凌云帆的认知范围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纪沧海当着凌云帆的面按了免提键。
“纪总。”容湛的声音清晰地传出,略显慌乱,“出什么事了吗?”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纪沧海同他人说话时,语气变得淡漠,“是这样的,云帆今天看见你给我系领带,我想请你帮我跟他解释两句。”
容湛呆住了:“啊?”
凌云帆也呆住了:“啊?”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的操作吗?
但容湛很快就回神了:“我明白了,纪总您希望我讲多少?”
纪沧海:“不用讲太多,简短些。”
容湛:“好,您把手机给凌先生吧。”
纪沧海把手机举到满脸呆滞的凌云帆面前。
“凌先生,您好。”容湛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啊?噢,啊,您好。”这可真给凌云帆整不会了,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容湛:“想必今天您在公司听到了很多我和纪总的传闻,但那些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我和纪总之间是清白的,是在财权的迫害下不得已才捆绑在一起的。”
凌云帆:“……”
容湛:“您可以提出任何您觉得可以证明我和纪总没有情感纠葛的要求,我将不竭余力地证明我的清白。”
凌云帆:“等等,你刚刚说的财权迫害是什么意思?”
纪沧海开口:“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的,你还有什么事要问他的吗?”
凌云帆苦恼地揉揉侧额的头发,对着手机问:“你和他高中时……也不是情侣吗?”
“不是。”容湛斩钉截铁,“我在高中时就知道纪总他喜欢的人是您,他已经喜欢了您很多年,并为了能跟您在一起做了很多努力。”
凌云帆:“……”
容湛:“凌先生,我虽然是个Omega,但我不喜欢Alpha,我无比厌恶Alpha信息素对我的影响。”
凌云帆:“你是Omega,会不喜欢Alpha?”
容湛笑了笑:“会的,就像Alpha会喜欢上Alpha,不是吗?”
“啊……对……”凌云帆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打扰了,其他事让纪沧海解释给我听吧。”
容湛:“凌先生,可能您不记得了,但是当初我意外在学校陷入发情,您身为Alpha不但没有袭击我,还打算帮助我的这件事,我一直想正式跟您说声谢谢,我……”
“行了。”纪沧海吃味,不耐烦地打断容湛的话。
容湛立马闭嘴。
纪沧海对手机说:“容湛,纪蜚知道了云帆的存在,我想事情应该瞒不住了,我要准备出国了,你该自己考虑退路了。”
手机那头传来玻璃砸地碎裂的声音,容湛许久才回应,声音抖得不像样子:“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纪沧海挂断了电话,看着凌云帆。
凌云帆同样也在看着他。
纪沧海轻声:“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会讲很久。”
“是吗。”凌云帆看了眼时间,“那我去泡咖啡。”
纪沧海拉住要去厨房的凌云帆,温柔地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轻吻了一下:“我去吧。”
不一会,浓郁的咖啡香气从餐厅散发出,弥漫在屋子的角角落落。
纪沧海将泡好的热咖啡递给凌云帆,凌云帆接过抿了一口,感到奶味和甜味恰到好处,正是他最喜欢的程度。
纪沧海也端着一杯咖啡,在凌云帆身旁坐下,想了想,从记忆里最初对父亲有印象的日子开始讲起。
纪沧海将母亲的痛苦和可怜,父亲的残暴和专横,容湛的身不由己,以及他和容湛因为都不愿成为纪蜚的棋子而被迫绑在一起的事毫无隐瞒地全部告诉了凌云帆。
不过纪沧海没有把母亲厌恶自己,以及自己曾被纪蜚关在地下室殴打得浑身是伤的事情告诉凌云帆,纪沧海平静地叙述着事情,不想在言语中掺杂过多的情绪和感受。
这的确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当纪沧海将一切都讲清楚后,时针缓慢地拨向数字二,让深夜失眠的人的苦闷有了可以衡量的刻度。
听着纪沧海把自己家庭的情况全盘托出,凌云帆曾经许多疑惑都有了答案。
比如为什么纪沧海年少时总独自一人蹲在花坛阴影里,为什么初中他们大吵一架后纪沧海没有来找他,又比如为什么纪沧海高三总休学。
“所以,我和容湛一直演戏给所有人看,直到现在。”纪沧海用这句话作为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