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明白嵇雪容的意思,是要给他上伤药,他想了想说,“不必殿下操心,一会七殿下回来了,我可以回营帐里自己上药。”
嵇雪容拧眉说:“他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再晚些,可能没有机会给你上药。”
这是什么意思?念桥现在一动,他膝盖还疼,还有腿根处磨得也有些难受,回来的路上他骑着马总是乱动,腿便有些磨着了。
他对上嵇雪容冷淡的视线,觉得有些委屈,受伤的是他,他才不要嵇雪容关心。
偏偏他又害怕嵇雪容,担心真的之后没人管他,于是他乖顺地把衣服脱掉了。
念桥脱了里衣,他一身皮肉白净如雪,好似滑腻雪白的莲藕,只是身上好几处的青紫,看上去有些骇人。
都是路上磕出来的。
念桥发觉嵇雪容垂着眉眼,在认真的帮他上药,但是他怕疼,更不习惯别人碰他,只是用药汁揉他两下便有些受不了。
“别乱动。”嵇雪容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乱动,对他道,“若是药上的不均匀,晚些会一直疼。”
念桥闻言不敢乱动了。
嵇雪容指尖擦过他腰处,他脸上越来越热,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软着声音问,“殿下,好了没有。”
他一手扯着嵇雪容的衣袖,突然有些后悔让嵇雪容帮他上药了。嵇雪容眉眼深邃漂亮,看向他的时候他险些被晃了心神。
嵇雪容抬眸,视线在他脸颊边略微停顿,手上动作重了些许,念桥怪叫一声,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嵇雪容的指尖。
“殿下,你做什么。”念桥羞愤又生气,他瞪着嵇雪容,这个坏心眼的一定又是在偷偷欺负他。
嵇雪容神色很淡,“方才没注意,弄疼你了?”
念桥咬着唇不说话,接下来嵇雪容规规矩矩的上药,只是扫到他腿侧磨出来的红痕,也抹了药膏在上面上药。
他原本是坐在软榻边,因为姿势不方便,他便换成了双腿略微分开的姿势。
嵇雪容握着他的脚踝,他脸颊绯红,原先还能忍着,但是为何这次时间久很多,他又有些想哭,抓着嵇雪容的衣角,不想在嵇雪容面前丢脸,便委委屈屈地没有出声。
待上完了药,嵇雪容为他穿上里衣和亵-裤,他任嵇雪容动作,身上软绵绵的失了力气,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起身时甚至脚一软差点栽进嵇雪容怀里,他被嵇雪容一手箍着腰肢,撞进嵇雪容眼底,隐约能够看见一团如墨一般的深色。
嵇雪容温和地问他,“走不动路了,要孤抱你回去吗。”
念桥立刻摇摇头,他才不要被嵇雪容碰了,嵇雪容浑身上下都是心眼,他总是不知不觉便上当了。
见他摇头,嵇雪容没有强求,对他道:“孤已经为念桥上过药,念桥不必再找七皇子。”
“念桥找别人孤不放心,若是七皇子给你上药,孤改日要再检查一番。”
念桥闻言背后凉嗖嗖的,他才不愿意再让嵇雪容检查。
“奴才先告退。”
念桥逃也似的跑了,生怕嵇雪容再找由头把他留下来。
嵇雪容这般记仇,他还没有记仇呢,如今又找由头欺负他。
念桥回到营帐里,他还是觉得身上在发热,自己捂着脸,夹着被子蹭了蹭。
等到温度褪去时,念桥坐起来,七皇子一直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
方才也没有向嵇雪容打听侍卫的事,他一边担心那些侍卫再找上他,一边担心七殿下那边。
念桥待了一会便起身,他发现营帐外多了一些士兵,士兵手里的长戟令人畏惧,随着一声急促的马蹄声,火把集聚在远处。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周围的大夫急匆匆地朝那边赶,七皇子营帐外被围的水泄不通。
念桥隐约觉得不对,他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些,周围侍从都低着头急匆匆的模样。
他看到了其中一名眼熟的小太监,把人拽住了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大夫都去了那边?”
小太监瞅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大皇子在狩猎场遇刺,如今生死未卜,现在正在追查刺客。”
念桥没一会就身临其中,两名侍卫过来将他带走。挽弓台处,景和帝面色沉了几分,他跪在七皇子身后,一众皇子中,只有七皇子是跪着的。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大皇子遇刺七皇子要跪下,难不成刺客和七皇子有关?
这自然不可能,七皇子一定是被冤枉的。
周围围满了侍卫和臣子,火光明媚,嵇雪容侧脸剪影瑰丽精致,站在人群之外,仿佛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五皇子和六公主神情冷淡,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这件事。
有侍卫上前,呈上来一支弓箭,弓箭刻着一个“七”字,明显是七皇子的箭羽。
“这是属下在刺客身上发现的箭羽,原本记号被遮掩,由于见过水才显出来。那些侍卫全部服毒了。”
景和帝沉着脸,目光落在七皇子身上,“老七,你有什么可说的?”
“朕听闻,你前些日子和大皇子闹了些不愉,在尚书殿,你与你几位皇兄关系都不好,与五皇子争抢与大皇子相斥。”
“为何你的箭羽会在刺客身上?”
嵇灵玉跪在地上,当着一众臣子的面跪下,他低着头,侧脸显出几分阴影。
周围没有人出言相劝,这件事自有景和帝定夺。
“儿臣不知,大哥遇刺之事与儿臣无关,望父皇明鉴。”
嵇灵玉跪在地上,他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低声道:“儿臣也未曾与大哥有过嫌隙,望父皇明鉴。”
景和帝不是嫡子,他是庶出之子,当年上位经历了一番争斗,他一向最厌恶兄弟之间因夺嫡争锋相对。
“傅晴明,此事交给你,七皇子暂时关押诏狱,在查出刺客身份之前,不允许他踏出诏狱半步。”
念桥一直跪在嵇灵玉身后,他听闻“诏狱”两个字,脑海里嗡的一声响,他前世便是关在诏狱,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那种地方不是嵇灵玉该去的……他再怎么样也是皇子。
念桥听见嵇灵玉低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种处决没有丝毫意见。
他看着嵇灵玉的背影,心里着急,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对面的嵇雪容。
他等着嵇雪容开口,可是嵇雪容未曾开口,从始至终,嵇雪容对于这件事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傅晴明接了圣旨,立刻有侍从过来要将嵇灵玉带下去。
念桥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人把七皇子带走,可他对上侍卫丝毫没有胜算,于是他跪了下来,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攥着衣袖朝着台上的景和帝磕头。
“请陛下明鉴,七殿下并非刺客,他平日里一直用心在功课上,从来不敢与任何人有嫌隙……陛下,七殿下是无辜的。”
今日还是七皇子带他回来的,念桥神色之间一片焦急,他嗓音细软,没有什么辨识力,只得重复磕头这个动作,语气之间俱是恳求。
因为他这么一出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嵇雪容眉眼深沉,傅晴明半躬着身体,视线落在念桥身上,很快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嵇瀚羽似乎笑了一声,连嵇皓尘也懒懒地瞧了念桥一眼。
唯有嵇灵玉,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念桥神色略有些复杂。
地上的少年已经把额头磕的出血,在这场戏剧中,大抵只有他在担心嵇灵玉,会因为自己主子要遭受劫难而焦急。
“你这奴才倒是护主。来人,将他拖下去,他护主心切,杖刑便由他替七皇子受了。”
景和帝轻飘飘地一句交代,念桥求情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要受一顿杖刑。
念桥被拖了下去。
景和帝看向身侧的嵇雪容,问道:“将离,你如何看。”
嵇雪容垂着眼,眼睫落下两道阴影,“父皇圣明,儿臣相信父皇会查明真相,给大哥一个公道。”
念桥来一趟春猎,不但没有逃跑成功,反而还挨了一顿板子,他被打了二十大板,人险些疼的晕过去。
他屁股开花,更担心嵇灵玉那边,打完板子便向小太监打听,可惜他人微言轻,小太监只啐了他一口,七皇子的消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
念桥气个半死,又生气又难过,一动屁股疼的要命,他被送回千阙宫,瑶池和瑶碧是女子不便照顾他,找了宫里的小太监帮他换药。
“念桥,打你板子的侍卫似乎没下重手,你看你屁股只是肿了些,说不定过两日就能下床了。”
念桥都要疼死了,他疼的要命,像个蔫白菜一样趴着。此时听见小太监这么说,他抿着唇不高兴,让小太监出去了。
瑶池和瑶碧在因为嵇灵玉的事四处打听消息。
念桥在千阙宫第三天,傅晴明过来了一趟。
“晴明哥哥,刺客查出来了吗?七皇子怎么样?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七皇子?”念桥问了好一串问题。
傅晴明本不愿意来下人住的地方,进来时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目光才落在念桥身上。
念桥哭过一回,眼尾还是红通通的,看他眼睛像是含了一汪水,扯着他的衣角,嗓音细细软软。
“这些不必你操心。”傅晴明神色冷漠,“这一次圣上对你已是宽恕,你如此放肆,被关去诏狱也不足为奇。”
念桥心里生气,傅晴明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原本他就没对傅晴明抱有什么期望。
“在狩猎场我派人去寻你,你不在帐里,之后是七皇子带你回来,你和七皇子去了哪里?”
傅晴明如今在怀疑他?还是要拿他的话当供词?念桥对上傅晴明冷冰冰的眼神,他虽生气,却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我担心七皇子,便去找他,路上迷了路走不出来,后来碰到七皇子,是他将我带出来的。”
念桥补充道:“七殿下不是刺客,晴明哥哥,你一定会还七殿下一个公道吧?”
念桥看着傅晴明,他伸手扯住傅晴明的袖子,想要听到傅晴明的保证。
傅晴明在外一向名声好,可是传闻中那么好的人,前世却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凶手,这样的人真的断的了案吗?
好一会,傅晴明没有应他,念桥有些失望,慢慢地松了手。
傅晴明突然开口道:“你在狩猎场,可有见过太子?”
见过了,念桥不知道傅晴明问这个做什么,他已经对傅晴明失去了耐心,不想再回答傅晴明的问题。
“见过了,太子也去了,我为何见不到。”念桥屁股还疼着,他自己换了个姿势,眼巴巴地瞅着旁边的茶水,和傅晴明说了半天话,他嘴巴都渴了。
傅晴明见问念桥问不出来什么,便要离开。
念桥又扯住他的袖子,使了吃奶的劲,疼痛令他额头出了些许汗。
“晴明哥哥,七殿下在诏狱怎么样,过几日我能不能去看他?”
少年满腹担忧,这幅担忧不似作假。傅晴明眸光略微顿了顿,慢慢地扯过自己的袖子,嗓音没有起伏。
“等你能下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