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亭准时出门。
白天的黑市脏乱无趣,生活垃圾堆满筒子楼附近。没有了灯光秀,这里就只剩灰败陈旧的建筑们在佝偻着身躯。街头巷角的拼接人不少,大都在打工。
苏鹤亭停在红灯前,瞟见了武装组的车和无人机。
虽然四处都有巡查员,但他们属于刑天编外人员,只接受过短期的持枪训练,真正镇压全区的还是武装组。武装组装备精良,会定期审查更新拼接人信息。换句话说,你对自己的身体动了哪些手脚,他们一清二楚。
这两年刑天针对拼接人的武器层出不穷,比如苏鹤亭戴过的感应锁。同时,监禁所设备也在更新。以前都是真人拷问,现在根本不需要。有了脑机接口,精神入侵就能让拼接人生不如死。
不过像交易场和斗兽场这种地方,不用按规矩说话。它们给刑天提供经济支持,在所有反系统生存地都享有特权,可以涉及一些黑色产业。
“找组织吗?”一个身穿JK制服的双马尾驻步在苏鹤亭身边,打断了苏鹤亭的思绪。她塞给苏鹤亭一张海报,热情介绍:“我们语言组织正在招收新人哦!”
苏鹤亭扯开海报,看见五颜六色的荧光笔涂鸦。
他说:“脏话组织?”
“识货,”双马尾颇为帅气地并起双指,在额角朝苏鹤亭飞了一下,元气满满地说,“敬他妈的!”
苏鹤亭:“……”
他麻木地把海报折起来了。
绿灯亮了,双马尾朝苏鹤亭挥一挥手,相当爽朗:“下次游行再见,拜拜小猫!”
这组织里的人都不对劲。
苏鹤亭插着兜,用拿海报的手敷衍地挥了挥。
* * *
时间正是下午,苏鹤亭四点刚好到交易场。
交易场地上楼层全部关闭,那是晚上才开的。地下总共分为八层,一二层都是些废物倒卖,东西多是从旧世界垃圾堆里淘出来的,没什么钱的拼接人可以在这里找到废旧钢铁做植入体,经常还能看到磁带、光碟这些古董。
三层是食物。外边的地已经种不出东西了,刑天有几十个大型地下温室,用来做豆类和菌类的栽培基地。只有在这里,偶尔能看到昂贵的真肉。
下面三层是自由交易市场,佳丽就在这里开了家拾荒店,平时会以做任务为理由,办到出城证明,去城外找她丢失的女儿。
至于七、八层,都是供人玩乐的色情行业。
苏鹤亭和谢枕书约定在负三层碰头。
猫一出电梯,就开始摇尾巴。
太香了。
即便是合成肉,味道也很香。
苏鹤亭昨天才饱餐一顿,今天已经把大盘鸡的味道忘光了。他的生活里都是泡面,还有吃不完的蘑菇。他站在栏杆边等谢枕书,被各种食物的香味反复浸泡,过了十分钟还没有看到人,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报复自己。
苏鹤亭:我到了,你人呢?
谢枕书:你带着尾巴。
苏鹤亭:?
我尾巴又不犯法。
苏鹤亭回:你管这么宽?
谢枕书:。
谢枕书:有人尾随。
苏鹤亭戴上耳机,把电话拨过去,然后摁灭了屏幕。他再次插起兜,开始向里走。
“走1号电梯,2号有武装组在待命。”
谢枕书的信号不好,讲话时伴随着电流的“呲啦”声。但是他并不慌张,仿佛知道苏鹤亭不害怕。
食品区的幸存者很多,大都是提着菜篮的有家人士,还有推婴儿车的。苏鹤亭混迹在人群里,走得不快,像是闲逛。
他问:“几个?”
谢枕书说:“一车。”
出门买个菜也被监视。
苏鹤亭想到隐士说的话,开始回忆那天的比赛。他什么都没干,只是捏爆了泰坦的改装手臂,根本不致命。
为什么泰坦死了会有人来找他?
“进电梯上楼,”谢枕书凝视屏幕,“我在上面接应你。”
苏鹤亭刚好走近1号电梯。
“叮——”
电梯恰巧到这层,向两侧打开。里面有一群人,中间站着个陌生的西装革履的墨镜男,和苏鹤亭对上了目光。
周围人声喧嚷,苏鹤亭的直觉雷达顿时响起。他想也不想,倏地抱头下蹲。
“有枪。”
西装男的枪声几乎是和谢枕书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鹤亭寒毛直竖。
老子躲子弹第一名!
他等不及给自己鼓掌,在混乱的尖叫声中朝对方当胸一踹,把墨镜男直接一脚踹回了电梯。电梯内的幸存者们抱头大叫,往外冲,有个男人还抱着三岁大的小孩,被卡在了最里面。
苏鹤亭跨进电梯,墨镜男抬起手臂朝他射击。他二话不说,劈手抓住墨镜男的手肘,将枪击落在地,并把对方猛地拧向自己。
子弹“嘭”地射在电梯门口,溅起细微的火光。
小孩立即大哭起来。
门外细密的脚步声全部包过来了,苏鹤亭用力砸下一层按钮。
“开枪,”不知道是谁在下令,“朝他开枪!”
墨镜男用后脑勺用力撞向苏鹤亭,正撞在苏鹤亭的鼻子上。
酸涩感瞬间上涌,苏鹤亭立刻红了眼眶。他手间一松,被墨镜男当即反手肘击。
对方力气很大,不是普通幸存者。
电梯门就要关闭,墨镜男还想卡住门。苏鹤亭一把扯住他的后领,用尽力气,将他的头重重撞在电梯侧壁。
墨镜男的墨镜被撞得稀烂。
小孩还在哭。
苏鹤亭提起墨镜男,照着墨镜男的正脸猛砸一拳。墨镜男的身体跟着侧翻,又一次撞在电梯侧壁。
苏鹤亭回头,捡起地上的枪,蹲下身,安慰小孩。
“嘘,”他抖了抖猫耳说,“我给你变个魔术。”
苏鹤亭拿起那把手枪,对小孩玩了个翻手掌,手枪就不见了。
“怎么样,”他抽了下鼻子,鼻血流了下来,“是不是很帅?”
这下不光小孩在哭,连小孩爸爸也吓哭了。
“叮——”
电梯到一楼了。
第7章 竞速
苏鹤亭掏了下裤兜,里面只有揉成团的海报,他没带手帕也没带纸巾,只能靠手背粗粗擦一下鼻血。
电梯门正在打开,苏鹤亭得走了。
“别哭了,”他顺手把海报送给孩子爸,“组织招新,欢迎光临。”
孩子爸战战兢兢地接下海报。
苏鹤亭站起身,跨出了电梯。
“摩西摩西,”他用蹩脚的日语问,“你在哪儿?”
他刚走出电梯没几步,就听见一楼大厅的警报声大响。不远处迎客台上的朋克乐队好像嗑了药,听到警报声更加激情澎湃,加足马力来演奏。电吉他声和警报声在大厅里重叠交错,刹那间震耳欲聋。
谢枕书:“我在右边的停车场。”
苏鹤亭堵住一只耳朵,大声问:“你说什么?”
谢枕书:“……”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出门右转,车上等你。”
与此同时,和尚的报警器响个不停。他把装甲车刹停在交易场大厅外,摁住耳内通话器:“快快快,都动起来!”
交易场里的枪声一响,武装组成员就得到了消息。这群持枪者正在负三层和武装组火拼,像是恐怖分子。
交易场已经被武装组包围。和尚甩上车门,听见耳内通话器里的人在喊。
“2号电梯卡停了,他们正在上楼,目标是代号‘猫崽’的拼接人!”
“上楼梯,准备疏散幸存者,必须确保猫崽的安全。”和尚在尘土飞扬中扣上防毒面具,端起枪,用力拽动上膛。他带头前进,朝四周的武装组成员下达命令,面具下传来的声音发闷:“前行,前行!听我的,准备疏散幸存者!”
苏鹤亭听见耳机里谢枕书微哂:“来接你的人不少。”
大厅内部普通幸存者非常多,拥挤在服务台和迎客台左右,被音乐声盖住了警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鹤亭看见两侧货梯正在从负三层往上升,他抬手朝射爆了乐队音箱。
“趴下,”他仿佛是个反派,在警报声中又开了一枪,打碎了柜台上的玻璃制品,“全部趴下!”
现场幸存者们的尖叫声顿起,搞不清状况的他们仓皇四散,来不及趴下的幸存者都跪在地上,大家抱住头缩成一团,已经发出了啜泣声。
谢枕书就在这时问:“你打算上谁的车?”
苏鹤亭再次用手背蹭了下鼻血:“这不是显而易见。”
他话音刚落,握住手枪,头也不回地朝货梯方向开了两枪。
货梯里的持枪者还没能走出电梯,就栽倒在地,血顿时漫延出来,货梯门被尸体卡住,不断地开开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