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慕含糊道:“没有。”
雷东川又问他:“我做的饭好吃吗?”
白子慕点头,说得特别肯定:“好吃。”
雷东川手指原本放在他头发上,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心痒痒了一下,手指头滑下来落在他耳边,捏了耳垂一下,只一下正在吃饭的小孩就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他。
雷东川道:“吃你的饭,我瞧瞧你起疹子没有。”
白子慕就低头继续吃饭。
他以前就经常容易过敏,有的时候是手腕和脚腕上有疹子,有的时候耳朵后面那也会红一片,常常自己还没察觉,雷东川先瞧见了,因此也没觉得哪里奇怪。他一直都是被雷东川照顾长大的,也习惯了他的照顾。
雷东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捏人家耳朵,顺势也就检查了一下,瞧见没有泛红,就坐在一边看他吃饭。
白子慕吃得香,他心里就得意。
全家人做的饭菜里,也就他和董姨做的菜小朋友每次都能吃光。
下午的时候林场两兄弟准时过来,又送下一批发圈,都是按照之前白子慕说的那样,分类、分颜色包装好。
雷东川一边给他们拿其余材料,一边问道:“做着还顺手?”
李成默点点头,道:“还行。”
李成文比他要兴奋的多,在一旁道:“我们做的越来越熟练了,而且我爸昨天放蜂回来,跟我们一起做了好些。我妈重活干不动,但是这个特别轻巧,她手指最灵活了,一个人顶我们兄弟俩,她还说想多要一点回去做,保证能完成……”
雷东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道:“行,那就多带点回去。”
李家兄弟的父亲采药养蜂,供家里的妻子养病吃药,另外还要供兄弟两个上学,十分辛苦。至于李母,据李家兄弟说,刚开始的时候家里穷也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病,后来一次晕倒送去省城的医院之后才查出来,是先天性心脏室间隔缺损,不能做重活,略一使力气就心口抽疼、喘不上气,严重的还会晕倒,只能在家养着。
雷东川有一年去他家拿蜂蜜的时候,就听有人议论,说李家有个病人。
为此李成默还特意找过他,要退还蜂蜜的钱,当时还跟他解释道:“我妈是心脏病,不传染,她平时好好的,不是病人。”大约是平时听了太多外面的风言风语,“病人”这个词,是扎在李家人心里的一根刺。
雷东川知道以后,也未跟其他人一样疏远,他听二叔说过心脏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反倒是从那以后有什么好事都会尽量带上李家兄弟两个,让他们给家里减少一点负担。
相比起家属大院的杜明和乡下雷家村的孙小九,其实李家兄弟和雷东川见面更多。
因为李父夏天要去乡下山里放蜂,冬天要去收药、采药,所以不管上学还是放寒暑假,李家兄弟两个都会见到雷东川和白子慕。
雷东川给他们拿了足够的材料,又给当天结了加工费用,送他们出去。
李成默他们骑的自行车是二八杠,兄弟俩这两年高了一点,但是营养有点跟不上,看着背影还是觉得瘦弱。
雷东川也没办法,只能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多帮一点。
*
发圈小生意一连做了三天,顺风顺水。
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模仿着制作售卖了。
杜明回来告诉白子慕,道:“他们用的材料不好,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一些玻璃球,太丑了,还有一些小贝壳什么的,就直接用胶水粘在发绳上,卖的肯定没咱们的好。”他说完又有点犹豫,拧眉道,“但是他们卖的特别便宜,一条发绳就卖个两三毛钱,还是有一些人去买了。”
白子慕一点都不意外,点头道:“我知道了。”
杜明疑惑道:“子慕,你不生气啊?”
白子慕也被问愣了,道:“我为什么要生气?这个也不是我发明的,谁拿在手里看过之后,肯定也能学会,只是看配件质量和款式新颖的区别而已。”
杜明:“可是……”
“这种发圈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一点小手工而已。”白子慕跟他解释道,“现在东昌市摆摊的人刚看到,所以就近也就是从潍水那边的纺织厂和辅料市场提货,拿到的款式肯定没有我专门从沪市带回来的好,只能打价格差,暂时不会影响我们的销量,还能再卖几天。”
杜明:“那,还能卖多久?”
白子慕道:“还能卖个一两天吧。”
雷东川忽然想起,他刚开始的时候问能卖多久,白子慕也是这么说的,一时开口插话道:“你早就猜到了?”
白子慕看向他点头:“嗯,这个不难做,有人学也是正常的。”
董玉秀的服装生意很好,有些款式经常一出来就被人仿照,白子慕见过许多次。
市场就这么大。
白子慕在沪市提货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了,他原本就只想卖一批收手,虽然分了一块蛋糕给杜明,但是剩下的也足够了。
杜明走出雷家大门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
白子慕跟他们讲了很多,他和老大差不多——或许,勉强理解力多那么一点点吧,但也听得脑仁疼。
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白子慕真的很聪明。
杜明这次之后,就彻底服了,他心里的想法都被白子慕的这个“预判”彻底碾压。他以前觉得自己还算有几分小聪明,但是真的对比之后,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或许跟着老大和白子慕,才能走得更长远。
发圈生意在第五天收尾,第六天上午送完了最后一批货,彻底结束。
这一个礼拜,雷东川带着家属大院里的一帮半大小子们早出晚归,忙活了好几天,小生意做得红火,结束得也在兴头上,跟在雷东川后面的人都赚了点零用钱,每个人都挺高兴的。
其中杜明赚的最多,他做事也是最多的,每天都是第一个跑到雷家来,晚上也是送回订货单之后才回去。雷东川让他做的,他都做了,没让他做的,也都做得很好,他眼里有活儿,也比普通同龄人会说话,会办事。矿区家属大院里下岗的人家很多,有些小孩会因为家庭环境骤变,变得敏感自卑,也有一些会在磨练中成长,杜明就是后者。
杜明及早的和自尊心达成和解,在飞快地成长,而且做的很出色。
至于雷东川,他完全没有这个过度时期。他每年回乡下老家的时候,在爷爷家里就已经得到历练,不管是雷厂长的儿子,还是一个乡下卖鱼的少年,他都能从中得到趣味。
凡事都是他觉得有意思,所以才会这么做。
白子慕跟在雷东川身边卖了几天东西,把最后赚到的钱数好,放进叠放在桌上的钱币里。
白子慕数钱的时候动作又快又准,而且眉毛总会不自觉扬起来一边,有的时候太专注,还会不小心默念一下,口型动的时候,脸上的小酒窝会轻轻浮现,一闪而过。
雷东川也发现了,他弟好像是个小财迷,虽然不说,但是数钱的时候特别开心,明显能看出是高兴了。
“一共是15260元。”数好之后,白子慕就把这些钱都给了雷东川。
雷东川疑惑:“给我的?”
白子慕道:“嗯,哥哥喜欢钱。”
“我……这谁不喜欢啊,但是我不能要你的,这是你赚的钱,我给你帮忙,不收钱。”
白子慕道:“我要钱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你拿着买东西啊,买个玩具,或者买个电子琴什么的,多高兴啊。”
白子慕下巴枕在手臂上歪头看他,笑着道:“我看着哥哥花钱,一样很高兴啊。”
第127章 摩托车
雷东川听到这话,心里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他领情不代表他愿意收白子慕的钱。
白子慕推回去两次,故意学他的样子拧起眉毛道:“我要生气了。”
雷东川道:“你别学我说话。”
白子慕看他:“你别学我说话。”
雷东川:“……”
雷东川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抬手去揉揉他脑袋,道:“我给你花钱就行了,我是你哥,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啊,不用你这样……小碗儿,你有什么喜欢的没有?”
白子慕摇头。
他是真的没有,他想过送哥哥礼物,但是哥哥喜欢钱,所以这些钱就是礼物。
“我拿着也没用啊。”
“有用,哥哥前阵子一直在算钱,我都看到了。”白子慕还在看他,弯起眼睛笑道,“我瞧见你省钱来着,从乡下爷爷家的时候就一直念叨,我就猜哥哥肯定想攒着钱用。”
雷东川摸摸鼻尖,道:“你看出来了?”
“嗯。”
雷东川也不瞒着他了,坦白道:“我还真的是有一个东西特别想要,你等着啊,我去找一下。”
他说着去房间床底下拽出一个纸箱里,里面放着他堆起来的一些杂物,有不少杂志书,找出了一本封面印着摩托车的宣传册递给白子慕。白子慕接过来看了下,这是家里订的杂志,以前二哥最喜欢《赛车世界》,所以他念大学了也交钱继续让邮寄回家,二哥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们俩在看。
雷东川翻到最后面,指给他看:“你瞧,这几页都是摩托车,上面还有价格。”他用手指点了其中一辆问,“你看这台雅马哈,酷不酷?”
白子慕捧场道:“嗯,好看。”
雷东川道:“我也觉得它可帅了,我就是想着攒点钱,凑够一辆车钱,买了送给你。”
这次轮到白子慕疑惑了:“我?”
“对啊,有车就方便了,不过你还小,我可以骑车带你,去哪里都行。”雷东川得意道,“等以后你想找你爸,我就骑车带你慢慢去找,全中国这么大,我们跑一遍,一点点总能找到。”
白子慕看着图片上的摩托车,过了好一阵,才移开视线问:“哥,你从一开始就想好的吗?”
“什么?这个车吗,也不算吧,我就是年初的时候看到,所以才想买。”雷东川实话实说,他以前对车也没什么兴趣,就是那天看了电视上的广告,广告中两个人骑着摩托车,戴着头盔,风驰电掣跑过高山、草原和望不到头的公路,那画面一直印在脑海里,后来看到宣传册上有那台车的价格,就一下记住了。
他从看到那台车,就想起白子慕了。
他要车,也是为了白子慕。
他家小朋友想去的地方,他将来都可以骑车带他去,无所不能,无处不去。
雷东川又去翻出了一个小铁盒子,里面是他们俩的私房钱,有白子慕的一张存折,还有一小捆卷起来放好的钱。他取了自己那份出来小声嘀咕道:“那台雅马哈太贵了,我这里还有四千多,不过全加起来也不太够……”
白子慕视线扫过价格,那台雅马哈JY150的售价为23000元人民币。
他拿过自己的存折,也同雷东川的放在一起,坚定道:“把我的也用上,咱们凑一凑。”
“别,你这钱是董姨给你存起来的,要动存折的话,我那边也有啊,我跟我妈说一声要过来就行了……”
“可是哥哥的钱是以后娶媳妇用的呀。”
“……”
雷东川存折上的是压岁钱,和其他小朋友一样都被父母以“存起来以后娶媳妇”的理由征收了。他从很久之前就自己赚钱,加上在雷家村卖鱼倒腾的,除去日常零花的之后,还剩下了这些现金。
白子慕虽然也是存折,但那都是实打实的零花钱,小孩平时用钱的地方少,大部分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多看两眼,雷东川就给他买了。
因此这张存折里有个三千块出头的样子。
白子慕执意要给,雷东川只能收下,放在那一起算了下钱。
两边加起来一共22965元,还差了个35块。
白子慕看了一下,忽然站起来开始翻兜,从裤兜里又找出几个钢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