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烨看了一眼屏风后还睡着的人,“重新再做新的。”
“诶,好嘞。”老板开心地应承下来,毕竟那桌子菜价值不菲,再做一桌子顶他们三个月的进项,谁还会嫌钱多呢。
待人离开后,梁烨绕道屏风后,蹲在榻前捂住了王滇的口鼻,没过多久王滇果不其然就被生生给憋醒了,睁开的眼睛里还有些茫然。
保险起见,梁烨谨慎地问道:“现在醒酒了吗?”
“……嘶。”王滇动了动酸疼的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梁烨没挨骂,顿时喜气洋洋的坐到了榻上把人捞进了怀里,自以为贴心地去给他揉脖子,结果手上没个轻重,王滇疼得差点喊出声来,扯住他的袖子骂道:“你杀猪呢!”
梁烨顺着他的力道放下了手,仔细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再三确认,“醒了吗?”
“醒了。”王滇使劲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这酒有点邪门。”
他之前明明觉得很清醒,但干什么说什么就是不太受脑子控制,整个人跟发飘一样,放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梁烨吵的——吵不出结果来的事情完全没有意义。
梁烨顿时松了口气,眼巴巴地看着他,“朕本来给你订了一桌子好菜,结果你突然发脾气,朕无奈之下才将你打晕让你好好睡一觉,现下菜都凉了,不过朕又让他们重做了一桌。”
之前虽然醉着但都记得很清楚的王滇:“…………我谢谢你。”
梁烨开心道:“不必同朕客气。”
王滇看了他一眼,扶着额头使劲按了按眉心,梁烨凑上来想亲他,被他无情地推开,“菜呢?”
“还在做。”梁烨拽着他的手腕不肯放,“过来让朕亲一下。”
王滇回头看了他两秒,俯身下来亲了亲他的嘴角,梁烨掌心覆在他的后颈上,另一只手稍稍用力,就欺身将人压在了榻上,双膝跪在他的腰侧去亲他的脖子,没轻没重还带着莫名的烦躁。
“好了,”王滇轻轻托了托他的下巴,淡淡道:“今天没什么力气。”
梁烨居高临下盯着他,微微泛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朕今日是真打算请你吃饭的,见杨无咎不过顺便。”
“嗯。”王滇扯了扯嘴角。
“你不生气了?”梁烨的手指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
“没什么好生气的。”王滇说。
但梁烨直觉听着不对劲,然而又有些束手无措,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拧眉道:“朕打算让杨无咎——”
“菜还没好吗?”王滇扶住他的腰将人轻轻往旁边一推,从榻上起来,回过身握住梁烨的手将人拽了起来。
梁烨张了张嘴,有些茫然地攥着他的手,想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之前朕是不是摔疼你了?”
“嗯?”王滇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烨指着他的后背,有些懊恼,“方才在巷子里朕没控制好力道。”
王滇动了动肩膀,“没事,还不如你给我脖子来得这下疼。”
梁烨恍然大悟,伸手给他捂住脖子,掌心微微发烫,王滇舒服地眯了眯眼,便听这厮委屈巴巴道:“朕以后会小心的,你别不理朕。”
王滇疑惑地看着他。
“之前在山洞时只是不小心摔了你额头一下,你就不理朕了。”梁烨控诉道:“今天不过弄疼了你的脖子,你不仅不让朕亲了,还不听朕说话。”
“…………”王滇对他的神奇逻辑和理解能力叹为观止,“你以后还是别喝白玉汤了。”
梁烨挑了挑眉,“怎么突然说这个?”
“再喝就真傻了。”王滇拿开他的爪子往前走。
梁烨黏黏糊糊地跟在他身后,搂住王滇的腰低头去亲他的后脖颈,“朕打算让杨无咎进黑甲卫。”
王滇挣了一下没挣开,也懒得费力气,拖着他往前走,“我之前说的是醉话,你真不必同我说这些。”
其实就算说了也没多大意义,他不信梁烨,梁烨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无非就是给这段互相戒备的关系加上点似是而非的暧昧,让他们彼此看上去亲密无间而已。
梁烨有些烦躁地咬住了他的肩膀磨牙,事实证明这厮装可怜也装不了多久,很快就暴露本性露出了险恶的嘴脸,十分不耐烦道:“朕说你便听着。”
“随便。”王滇敷衍地应声,紧接着肩膀骤然一痛,他生气道:“梁烨!”
梁烨箍住他的腰一提,就让他坐在了收拾干净的桌子上,他一手勾着王滇的腿弯,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腋下扶着他的后背将人整个压向自己,几乎将王滇整个人都勒在怀里,霸道又蛮横地吻着他脖子和肩膀,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
王滇这个姿势很难发力,只能伸手扯住他半长不短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扯,怒道:“你又犯什么病!”
梁烨舔了舔发疼的嘴唇,上面不知道沾的是谁的血,他勾起嘴角露出个阴鸷的笑,眼角却带着点红,声音却低哑愉悦,“朕想哄你开心。”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惹人生气。
王滇五味杂陈地望着他,用指腹摸了一下他发红的眼角,“那你今天开心么?”
梁烨脸上的笑容更阴沉了一些,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他这个问题,“朕不喜欢你不理朕,朕头疼。”
王滇同他对视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将人温柔地抱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现在呢?”
梁烨紧绷的肩膀和挺直的脊背倏然一塌,整个人都靠在了他怀里,呼吸透过衣服带着轻微的烫意。
他没吭声,只是笨拙地学着王滇的动作轻轻环住了他的腰,然后抓住了他腰间玉佩的穗子。
第48章 痛快
王滇对梁烨的过去知之甚少, 最多的了解也不过是知道他八岁以前并不怎么受宠,跟着卞云心在后宫里讨生活,以至于都没人在意他们这对母子。
等到先帝梁华驾崩, 那些个年长的皇子公主们全都死了个差不多, 崔语娴才发现了这个八岁的小孩儿, 推他上了皇位垂帘听政,每月不落地给他喂一碗白玉汤, 终于把人给养成了个阴晴不定的疯子, 四国闻名。
大概他疯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王滇从还未见到他时便戒备十足,虽然还是着了他的道被喂了蛊虫——
他有时觉得梁烨疯癫让人恨得牙痒痒,有时又觉得对方清醒冷酷心思缜密, 有时候又觉得这厮懵懂可怜。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妥协一退再退, 理智仿佛离家出走了八百里……王滇抱着怀里闷不吭声的人,那点子心疼刚刚破土而出,就倏然溃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烨,你在干什么?”王滇黑着脸问。
梁烨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没干什么。”
“手拿出来。”王滇冷声道。
梁烨抬起了一只手给他看。
“另一只。”王滇最后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耳朵梢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烧得。
梁烨不情不愿地把手拿出来, 情真意切地问:“你真的不想试试吗?朕可以先用手——唔。”
王滇一巴掌捂住他的嘴,“梁烨, 你好歹是个皇帝, 要点脸吧。”
梁烨抓着他的手笑得开心极了, 不依不饶地贴在他身上, “再抱抱。”
“不抱了, 大夏天的也不嫌热。”王滇推了他一把, 嫌弃地看了一眼身下的桌子, “你还真不挑地方。”
“朕看着他们擦的。”压根没看一直在看王滇的人理直气壮道:“擦得很干净。”
“那也不是个坐的地方。”王滇手撑着桌子下来,余光就瞥见梁烨伸出了根手指去摸桌子,伸手捻了捻指腹,确认桌子干净之后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王滇忍着笑,转头看向窗外快黑透的天色,“今晚还回宫么?”
“不回。”梁烨顺着他的目光往外面看了一眼,“朕带你去住客栈。”
王滇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花楼呢。”
“那些地方又脏又乱,不好玩。”梁烨低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侧颈,“朕也不喜欢别人碰你。”
王滇清了清嗓子,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说道:“你别总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朕说得是实话。”他走到哪里梁烨便跟到哪里,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这厮好像终于又找到了一种新的亲近方式,对自己的渴望也从不加以掩饰,就是想让王滇再抱抱他。
王滇无奈又好笑,故意逗了他一会儿,眼看这疯子耐心耗尽要原型毕露,伸出胳膊又将人抱进了怀里。
明明之前也抱过他,却不知道这次到底是触碰了他哪个舒适区了,梁烨看起来很享受,抱着他不肯撒手。
王滇原本还只是带着哄人玩的心思,但抱着抱着心跳就有点不受控制地加快,好在外面的敲门声及时解救了他,梁烨不得不将人撒开。
老板带着人上菜的时候,王滇还有些不自在,明明只是单纯的拥抱,却总觉得方才在跟梁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梁烨倒是兴奋地很,看他的眼神好像燃了火的小钩子,两个人挨在一起吃着饭,脚还不怎么老实地蹭他的腿,时不时勾一下他的脚腕,又或者给他夹点菜,趁机摸摸他的腰或者后背,让王滇这顿饭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你老实点。”王滇将碗放下,木着脸道:“跟你我就没能安安静静吃完过一顿饭。”
梁烨闻言默默地把放在他大腿上的爪子挪开,高冷地瞥了他一眼,把王滇最喜欢吃的那道丸子仅剩的两颗一口一个全自己吃了,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幼稚。”王滇冷哼一声,夹走了他碗里的那块最鲜最嫩的鱼。
好歹是闹哄哄地跟梁烨吃完了一顿饭,王滇还全须全尾地醒着,感觉比批一晚上奏折都累,以至于路过夜市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心思看,只想马上到客栈躺下来休息。
梁烨却精力旺盛,非要带他去看耍猴的,王滇被他拖着挤进了人堆里,兴致缺缺地看着那只可怜的猴子被迫做着耍猴人的各种指令,偶尔做对了得些东西吃,做错了便会狠狠挨上一鞭子,颈上皮毛都被束紧的项圈磨得所剩无几。
梁烨看了片刻,忽然转头看了王滇一眼,拽着他就挤出了人群,他们身后还时不时传来鞭子声和众人欢快热闹的叫好声。
“怎么了?”王滇觉得他有点不开心。
“不好看。”梁烨分开他的手指同他十指相扣,紧紧抓着他。
“不好看就不看。”王滇捏了捏他的掌心,目光扫了周围一圈,道:“桥那边好像有放河灯的。”
梁烨歪头问他:“你想放?”
“不行么?”王滇问。
“都是些小姑娘在放。”梁烨拽着他上了桥。
岸边的小姑娘们笑闹着将手里的花灯放进河里,偶尔也有几个公子少爷带着夫人或者妹妹来放,河中倒映着满天星子和火光花叶,游船画舫伴着管弦丝竹悄然而过,乐声灵动人声鼎沸,倒是副热闹的人间烟火象。
河边晚风倒是凉爽,王滇扶着桥边的栏杆,伸了个懒腰,“真好。”
梁烨歪着头看他,“好吗?”
“工作忙完之后晚上出来河边散散步,多舒服。”王滇指着对岸热闹的人群和吆喝的商贩,“你看,这就是安居乐业。”
梁烨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也就只有大都这样。”
王滇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师父从前总说我不知人间疾苦。”梁烨却避开了他的目光,看着河里漂流着的数不清的花灯,“当时我觉得自己活得已经够不痛快了,就跟刚才那只猴子一样,人间疾苦关我什么事。”
王滇收回了目光,却没有打断他。
“然后我带着充恒,从大都一路南下,过河东河西,走了大半个梁国,又去了南赵和东辰。”梁烨说得有些艰难,他似乎是很不习惯同别人说这些,显得生疏又笨拙,但却将王滇的手抓得很紧,像是生怕他走开。
他说完这些皱了皱眉,又沉默了下来。
“然后呢?”王滇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忍不住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