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眨眨眼,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宿砚跟她一样都是新手,也都是刚认识闲乘月不久,但宿砚对闲乘月就是有种奇怪的信任,好像闲乘月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即便闲乘月真的很厉害,但一个正常人,心里怎么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吧?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
她又觉得宿砚可能跟自己一样,都是没什么主见的人。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吐痰跟谈笑声。
村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终于过来了。
院子里的人神色一凛,不由自主地看向闲乘月。
此时此刻,闲乘月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闲乘月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急不缓地走到门口,对其他人说:“出去吧。”
任务者们连忙往外走。
“闲哥,我陪你。”宿砚站在闲乘月身边。
他比闲乘月高一点,但高的不算多,不至于让闲乘月仰头看他。
闲乘月看着宿砚的眼睛。
他头一次发现宿砚的眼睛颜色这么浅,在阳光下更澄澈,好像宿砚本人也是个一眼可见底的人。
“半残就去外面等着。”闲乘月眉头微皱。
宿砚:“……”
村民们越来越近了,他们的喧闹声近在耳边:
“不知道村长要跟我们说什么哩!”
“分种子吧?冬天要种点菜,去年就种了两样,来来回回吃。”
“还得重新祭祀!香没燃完!”
“那些城里人连祭祀都不会!”
他们脚步拖拉,手里还拿着农具,男人们走在前面,女人走在后头,闲乘月倚在院门旁,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了。
等村民们走到院门前,闲乘月才说:“都进去吧,村长说待会儿就到,可能是拿什么东西去了,应该是钥匙。”
村民们也不起疑,反而笑着说:“他可宝贝钥匙了!”
“屁话,是我我也宝贝,粮仓的钥匙也在里头,那能不宝贝吗?”
他们边说边走进院子里。
每个房间里的椅子都被搬了出来,村民们抢着坐椅子,没抢到椅子的就坐到土阶上,有些人兜里还揣着红薯干和地瓜干,坐下之后就开始吃。
“我出去看看村长来了没有。”闲乘月嘴角勾了勾,一闪即逝,“几步路而已,应该马上就能到。”
村民们也不在意,凑在一起聊天。
闲乘月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院子,然后转身,平静的合上院门,落下了锁。
他抬头看了眼天,光线越来越暗,远处天边红霞遍布,夜晚就要来临了。
里面的人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闲乘月锁在了院子里,依旧在里面兴致勃勃的聊天。
他们聊今年的收成,聊冬天要种什么菜,聊哪家的儿子该娶老婆了,哪家的女儿该嫁出去了。
闲乘月背靠着墙,手里拿着从村长家顺出来的柴刀。
宿砚小声问:“闲哥,你拿着柴刀干嘛?”
闲乘月抬起头,微微偏头看着宿砚:“他们要是翻出来,或者撞破了门,正好阈囍一刀一个。”
宿砚嘴角抽了抽。
闲乘月眼睛微眯:“你也想要?”
宿砚:“……这就……不用了……”
第21章 荒村祭祀
天边的黑幕渐渐拉开,星辰稀疏不能跟月光争辉,晚风裹挟着潮气,还有青草泥土的味道。
村民们早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从半个多小时前起,就开始不断叫门,砸门,用脚踹门。
不堪入耳的土话叫骂,尖锐的叫声,刺耳的嚎啕,正穿过院子的木门钻进所有人的耳朵。
梁舒蹲在树边,瞪着眼睛看脚下的地,她捂住耳朵,不去听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其他人也都跟他差不多,任务者们都蹲在一起,最远也不会超过两米。
蒋忠旭干巴巴地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没人回答他。
蒋忠旭抬头看着站在门外的闲乘月和宿砚,缓慢的低下了头。
闲乘月敢站在那,是因为闲乘月有经验,有脑子,有底气。
宿砚怎么来的胆子?傻大胆吗?
“呵。”蒋忠旭轻笑了一声。
在闲乘月身边养大了胆子,下次做任务身边没有闲乘月,新手胆子越大,死得越快。
他自己不如闲乘月聪明有经验,不也靠着小心谨慎活到现在了吗?
拿别人的命去试规则,总比用自己的命去试强。
院子里的声音更大了,村民们正在疯狂踹门,听起来不像人声,嘴里的哭嚎像是山上的野兽在被宰杀前的哀鸣。
“开门!!狗娘养的!开门!!!”
“草你狗日的!给老子开门!!”
叫骂声又很快变成了哀求。
“求求你们,开门吧,我们娃还在里头,让我们把娃送出去……他在三岁哩!”
“我娘快八十了,至少把老人送出去!让我们把老人送出去!”
门外的闲乘月平静无波,似乎他天生没有心肝,老人孩子的命都无法打动他。
任务者们有两个想说话,最后都忍住了。
宿砚小声问闲乘月:“天全黑了之后我们干什么?”
院子的木门用料很实在,厚重,哪怕用斧头劈也不一定能劈开,更何况村民手里的斧头镰刀早就钝了,或者有了缺口,想在天黑前劈开这道门根本不可能。
闲乘月瞟了宿砚一眼。
宿砚忽然呼吸一窒。
闲乘月的眼睛很黑,看人的时候能映出人的影子,那双眼睛像两颗没有杂质的黑曜石,珍贵又冰冷。
然而当他从那个角度瞥过来的时候,冰冷的眼睛似乎有了温度,他眼尾微挑,让宿砚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找地方睡觉。”闲乘月抬头看天。
此时正是黑白交接的时间,天上不仅挂着已经不再刺眼的太阳,还挂着月亮。
再过十分钟,他们就能走了。
当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裹走,院里的声音慢慢变小了。
闲乘月感受到了更浓重的潮气,以及从门内传来的腐臭味,那股腐臭味比之前闻到的更浓了。
“走吧。”闲乘月走下台阶。
院门内,压着水缸的石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开。
月光落在水缸里,水面似乎起了波浪,粼粼波光闪烁,像一面镜子,倒映着星空。
无数发丝从水缸中倾泻而出——
“不是……不是我们害得你!”
“是鬼子,鬼子害得你!别找我们……别找我们……”
“村长勒的!你是村长亲手勒死的!跟我们没关系!”
黑色的发丝如同无数条蛇,在地上蜿蜒爬动。
村民们往房间里躲,尖叫声能冲破屋顶,黏腻的水迹紧跟着他们,柔软的发丝碰触到他们身体的时候,就像铁丝一样,紧紧缠住了他们的皮肉。
纤细的发丝钻进他们的身体,缠住他们的骨头,勒断他们的内脏,绞断他们的脖子。
鲜血在月光下几近黑色,黑色的血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蔓延,再被这片土地毫不留情的吞噬。
怪物从水缸里爬出来,它白色的皮肤上覆着一层黏液,每走一步,腥气和臭味便不断钻进人的鼻子,它站在院子中间,四周是不停逃窜哀求的村民。
他们求它安心去伺候鬼子,救救这个村子,它答应了。
他们求它乖乖听鬼子的话,它答应了。
胜利了,鬼子走了,它的孩子被村民抱过去摔死了。
而它,则是个破鞋,是个婊子,给村子抹了黑,被鬼子占了身子。
所以它也得死。
他们曾经也这么哀求过它——
“丫啊,村里这么多人哩!你不救我们,也想想你爹娘!”
“丫,你就当是做善事吧!我们给你下跪,你去吧,以后鬼子走了,我们养你!”
“鬼子走了,我就让我儿子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