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闲乘月没有接受这个马屁:“我出过错。”
闲乘月绕过门廊,宿砚快步跟上他,然后听见闲乘月说:“我在第三个里世界的时候出了错,死了八个人。”
宿砚轻声细语:“害人的又不是你,你不用自责。”
闲乘月转头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自责?就算我不出错,当然也要死八个。”
宿砚无话可说。
闲乘月:“我从不会把不属于我的责任往身上揽,倒是你。”
他没把话说完,宿砚却已经听懂话了,他点点头,也没有多说。
在闲乘月的眼里他是个“好人”,既然如此,他就不准备扭转这个印象。
可能人人都不想当好人,但人人都想跟好人做朋友,毕竟永远不担心一个真圣父或者真圣母从背后捅自己一刀。
最好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自私自利心狠手辣,别人都是傻子。
闲乘月没有甩开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是“坏人”。
至少闲乘月不用担心他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宿砚脸上的笑容更温和了。
两人刚刚走进一楼大厅,就看到有人风风火火的从楼梯上跑下来,一边跑一边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个人在任务者里并不显眼,他个子矮,话也少,宿砚只记得这人姓韩。
“闲哥,他叫什么名字?”宿砚小声问。
闲乘月:“韩余。”
韩余大跨步跑过来,气还没有喘匀,双手撑在膝盖上,脸有些涨红,还不等所有人都围过来,也不等自己把气喘匀,就艰难地说:“我、我找到了、找到了这个!”
他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像是信纸,上面是花体字,虽然这里的人说话都是说的译制片强调的普通话,但是书写文字还是英文。
韩余正好是英文系的学生,跟已经出了社会的任务者不一样,还没有把读书时学到的东西扔给老师,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之后就做贼似的把这张信纸揣进兜里,连忙跑了下来。
“五楼尽头的那个书房,之前几天都没人进去过,我过去的时候发现桌上的一本书换了位子,才又进去翻。”韩余激动地脸颊通红,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吓的,又或者是自己终于有用了,激动的。
韩余双手有些颤抖,又一次把信从头到尾仔细看完,然后才说:“信里的大概意思就是,如果莉莉接受了莱特的追求,要跟莱特结婚,他一定不会让莉莉和莱特有好下场,然后控诉莉莉玩弄他的爱情。”
韩余咽了口唾沫:“还有些细节,你们谁有纸笔?我仔细翻译下来。”
杨慧递过去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韩余就坐到餐桌上翻译起来。
宿砚看着正奋笔疾书的韩余,小声问闲乘月:“我记得冯瑞说你读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
闲乘月:“嗯,还可以。”
他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绩确实很不错,他懂事早,知道对他来说,读书是代价最小的改变命运的方法——如果他有其它特长,或许他可以换一条路走,但他除了读书以外似乎只能去卖力气,就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
他初中同学会画画,初高中成绩都不好,但因为有绘画天赋,大学读了个中专,学得游戏专业,毕业后因为作品过硬,加上游戏行业的飞速发展,现在工资已经比他高一大截了。
可闲乘月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只能选读书这条路,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碰壁多次,他大学学的人力资源管理,找不到对口工作,后来还是干了一段时间兼职,自己花钱去考了拍卖师资格证。
高中的时候他妈妈就成了植物人,报大学和专业都是他自己弄的,没人帮忙参考,考虑的也不是专业而是学校,毕业之后才发现,专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学校更重要。
冷门和已经饱和了的专业走出校门,找工作就能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
如果不是因为他需要钱,他会直接考研,或者去考公。
他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自己的特长是读书。
等进了公司,他才真正松口气,拍出的拍品越多,拿到的佣金越多,他的心才越安稳。
闲乘月并不是个物欲重的人,但他需要钱。
他自己要上班照顾不了妈妈,把妈妈带回家请保姆他也不放心,就算能安监视摄像头,真要发生什么也晚了,反而是专门的医院更好,设备都是齐全的,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在。
宿砚又问:“闲哥,出去以后我家的那些古董还是要拜托你帮忙,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闲乘月:“你不着急变现,有什么不放心的?”
宿砚耸耸肩,卖惨道:“现在生意不好做,实体经济下滑那么严重,我就是要拆东墙补西墙,不然家里的古董都是老一辈的收藏品,我拿出来卖干什么?”
宿砚低着头说:“我也不擅长做生意,家里还有那么多长辈,就算不在公司,但要给我找事也容易,随便闹出点什么丑闻,我就只能去流浪了。”
他说的夸张,闲乘月并不全信,不过他也不了解这种大企业的运作,倒也没有完全不信。
那一边,韩余已经把整封信都翻译了出来。
他这次一个字都没有省略的念出来,任务者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1章 看不见的客人
“……你不能玩弄了我又抛弃我!莱特除了是伯爵的儿子以外哪儿比得上我?你说过你爱我!如果你玩弄我的爱情, 我一定要找你要一个说法!为了你我失去了一切,如果我注定要失去你,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韩余念完之后看向众人, 他小声说:“里面有些单词是错的,还有些单词没有写完整,虽然字还能看,但是一看就知道是比照着别人的字体写的,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个半文盲, 只有一小半单词写得最顺。”
“肯定不是贵族的后代,说不定是识字的男佣人。”
韩余说到这里, 自己先恍然大悟:“之前一定出过事!这种贵族家庭怎么可能会只有女佣没有男佣?肯定是男佣都被赶走了!”
少男少女的感情萌发本来就跟身份地位无关。
三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少女, 身边如果有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佣,即便她们不会想要嫁给男佣,也很难说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比如这封信里的“玩弄爱情”。
“也可能是园丁啊, 这里不是还有男园丁吗?”有人提出质疑。
韩余双眼放光地解释道:“园丁是干粗活的, 他们没有识字的途径,倒是有些被当成管家的培养的男佣会识字, 我以前看过资料,这个时代的管家不仅会写字,还要充当秘书, 资产管理员, 他们管理着主人的财产, 如果跟的是大贵族,说不定还能参政。”
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韩余滔滔不绝:“我觉得就男主人的贴身男佣最有可能。”
“但是这里好像没有男主人。”
“对啊, 这里就只有一个管家和一群女佣, 主人只有莉莉她们三姐妹。”
“而且这封信会不会是障眼法啊?就跟后面那批任务者一样, 是来扰乱我们的,我觉得杀莉莉的可能是她的姐妹,一般妻子被杀,凶人有很大可能是丈夫,姐妹也是很亲近的关系,吵起来失手杀人也很正常。”
“如果,我说如果,真的是男佣,我们这么长时间也没得到一点消息。”
“对,这封信不是一开始就在的,但我们这边一直在死人,按理来说任务一般都是从进入里世界就开始了,不会白白死人。”
他们争论不休,都觉得自己最有道理,韩余争得脸红脖子粗,他拿着信纸,踩到椅子上大声说:“这是我翻译过的,原件里的用词更血腥暴力!写这封信的人肯定就是凶手!你们猜测都没有根据!至少我这个有根据!”
白杨笑眯眯地说:“那就举手表决吧,举手的人就往男佣的方向调查,不举手的人想调查什么就调查什么。”
有人小声嘀咕:“不是少数服从多数?那这个举手表决有什么意义吗?”
白杨挑眉道:“不然呢?真的少数服从多数?猜错了可能丢命,自己照顾自己吧。”
韩余激动道:“相信我的举个手!我这是有事实根据的!不是乱猜!”
宿砚看了眼闲乘月,发现闲乘月竟然是第一个慢悠悠举起手的人。
于是宿砚也举了。
白杨冯瑞和郑辉也举了,虽然有点落后。
加上闲乘月他们,一共有十六个人举了手。
剩下五个不怎么相信韩余,想去自己再找线索。
毕竟这封信来的时机太蹊跷,就像是专门有人放在那等他们去发现,然后引导他们认为杀害莉莉的是个身份不合适的人,但这也不能笃定就是男佣。
园丁里还有几个长得不错的年轻男人。
与其去查一个不在这里,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男佣,不如把目光放在现在就待在这里的园丁身上。
那五个人跑到一边商量去了,五个都是老手。
只有老手会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事,新手一般都是随大流。
但一般死得最快的,就是随大流的人。
闲乘月坐到大厅的沙发上,等着听韩余继续说话,韩余可能是难得有这种高光时刻,整个人都有种奇怪的亢奋,他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看着他,每个人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都格外真人。
韩余一直在吞咽唾沫,说话的时候也是唾液横飞。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去探一下管家的口风,尤其是莉莉那两个姐妹的。”韩余没有说直接去问莉莉,“她们姐妹一直在一起,安娜她们肯定知道什么,直接去问莉莉的话,可能会被凶手知道。”
他说的言之凿凿,好像已经笃定杀害莉莉的凶手是城堡的男仆。
等他说完了,他才挤出一个笑容问:“你们是怎么想的?”
第一次当“领导”,他并不熟练。
闲乘月问道:“让谁去找管家,又让谁去找莉莉的姐妹?”
韩余愣了愣,但他很快说:“我是出主意的人,我去不合适,你们有谁想去吗?”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鸦雀无声。
这种有风险的事,既然可以转嫁给别人,又何必自己去做。
韩余激动地说:“要是没人去,那我们坐在这儿说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一个想去的都没有?!”
郑辉刚想说他能去,白杨却忽然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郑辉的大腿上,郑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白杨微笑着冲郑辉抛了个“媚眼”,嘴里很不客气道:“出了错可能就会死,之前想自己活命,再害怕也得去试一试,现在可以让别人去,那自己干嘛要去?”
他环视一圈,看好戏一样说:“你们说对吧?”
任务者们要么当做没听见,要么低下了头,可依旧没人愿意去。
韩余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群人——他一个人进了书房,冒着危险找到了这封信,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和起色,结果这群人竟然都准备吃现成的?
拼命的事别人去干,他们躲在后面捡好处就行?
毕竟这么多人,自己只要不出头,总有出头的。
就在这时,宿砚忽然说:“管家那边我去吧。”
韩余一拍桌子:“不行!不能你一个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