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房间里的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护工已经打开了门,上手解开了绑住他的布带。
“走,带你去病房。”两个护工一起“押送”他去病房,期间倒也跟他说了几句话。
“好好吃药,好好治疗,治好了就能出去。”其中一个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得什么病不好,竟然得了这种病,换成以前这种病可没得治,治不好家里人不要,都是丢在疯人院等死。”
闲乘月:“……”
他倒是很想说自己不是同性恋,但在这个同性恋被定为精神疾病的,似乎越是否认,就越是承认。
没人会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说自己不是精神病。
他在心里悠悠的叹了口气。
甚至有点羡慕宿砚,狂躁人,只要长时间不打人,不跟人起争执,友善一点,应该不会被“治疗”几次。
但他这个“同性恋”,要怎么做才能让人觉得他不需要治疗?
还没等闲乘月想出办法,他就已经被带进的病房。
这家疯人院应该是刚修缮过不久,或者是把老房子推了重建,地下室虽然阴暗腐朽老旧,但疯人院内部却很新,铺了地砖,墙面贴了墙纸。
只是病房很拥挤,一个房间十几张床,还不是上下床。
护工递给了闲乘月一个杯子,被子里有一支牙刷,又给了他一条毛巾。
“要上厕所的话就出去,左边直走,拐角就到了。”
估计是觉得闲乘月安静,护工又说:“你这个病现在不算难治,等你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就能出去了。”
闲乘月抬起头,冲护工笑了笑:“谢谢。”
护工一愣,脸有些红,但很快转过头,没有再看闲乘月。
护工大约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金色的短发,鼻头稍微有点大,雀斑分布在他的鼻梁和脸颊,看起来竟然还有点可爱。
“医生到时候给你看病,你自己在下面动动。”护工小声提醒。
动动?
什么意思?
闲乘月看着护工的眼睛。
“快点,还要去带其他病人。”门口的护工催促道。
金发雀斑连忙走过去。
闲乘月坐在床上,估计这个疯人院能拿到不少捐款,床都是弹簧床,坐上去比较软,房间还有窗户,不过外面都有铁杆,病人从窗户逃不出去。
被子很薄,里面应该不全是棉花。
“你是什么病?”躺在旁边床上的男人转过身,他看起来有些邋遢,估计很长时间没有洗过头,脸上有一道伤痕,从眉角划到嘴角,即便没有表情看起来也很狰狞。
闲乘月平静地说:“同性恋。”
男人怪叫了一声,用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惊叫道:“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闲乘月平心静气,情绪没有一点起伏,淡然道:“不会。”
闲乘月:“你脸上有疤。”
男人:“……”
“有疤、怎、怎么了!”男人不高兴道,“这是男人味!你这个没见识的娘娘腔!”
人生第一次被人骂娘娘腔,闲乘月觉得有些新奇。
男人胸前没有贴纸,看不出是什么病。
护工又陆陆续续带来了几个人,都是跟闲乘月一起进来的任务者,这几个任务者都是老手了,没有哭天喊地,也没有挣扎要逃走,全都老老实实的坐到给他们分好的床位上。
这个病房加上闲乘月一共六个任务者,住了十四个人,另外八个都是真正的“病人”。
“病人”们中间也看起来比较正常的,也有一看就不正常的。
坐在靠墙床位上的几个病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坐姿,身体偶尔朝前倾,然后再慢慢晃回来,嘴唇一直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有些人则是在睡觉,盖着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闲乘月小时候去过精神病院,那个时候也不叫精神病院,叫第五医院。
被送到那里去的精神病人家里人几乎不会去看。
当年他去过一次,为什么去的他已经忘了,似乎是去看某个亲戚,又似乎是被人拉着去的。
但他记忆很深刻的是医院走廊,没有窗户,白天也没有开灯,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窗,病房旁边的过道很窄,摆着几张长椅,偶尔会有病人坐过去。
他记得当时自己好像被一个年轻女人拉着,那个女人对他说:“我不是精神病,我好好的,我脑子没毛病!你出去,你出去找人,我是被他们弄进来的!他们不让我带孩子走!”
但这也只是模糊的记忆了。
他甚至忘了他离开医院之后有没有找人去救她。
那个年代,只要家里人说谁是精神病,签了字,就能送到医院去。
精神疾病专业的医生也没有现在这么多。
不专业,加上病人家属的众口一词,不是精神病也能关进去。
闲乘月刚坐了一会儿,就有人凑过来找他说话。
凑过来的人不是任务者,而是个看起来挺英俊的病人,大约二十五六,高鼻深目,一头棕色卷发,碧蓝色的眼睛,他坐到闲乘月旁边,冲闲乘月笑道:“你多大了?”
有NPC搭话是好事,闲乘月微笑着说:“二十六。”
病人的牙齿很白,笑起来很可亲:“我二十五,你比我大一岁。”
闲乘月点点头。
病人接着说:“我们得的是同一种病。”
闲乘月嘴角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了。
病人估计是被“治疗”过了,也不敢凑到闲乘月身边,只敢跟闲乘月维持一个还算远的距离,小心翼翼地说:“我还没有男朋友。”
闲乘月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病人轻轻咳了一声:“我们可以试试,悄悄的,他们不会发现。”
他左右看了看,又说:“每天下午活动的时候,护士长会离开半个小时,我们可以去厕所,半个小时足够了。”
闲乘月:“……”
被关进疯人院还有心情约炮。
人才。
闲乘月轻声问:“如果被发现了会怎么样?”
病人忽然打了个寒颤,但还是色心不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要进浴缸。”
闲乘月:“?”
洗澡吗?
病人的声音有些哆嗦:“一般、一般不会被煮死。”
第56章 逃离疯人院
从名叫安德烈的英俊男人口中, 闲乘月知道了他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治疗手段。
电击是最基础的,一边电击一边看图,图片是女人就不电, 是男人就电,等什么时候他看到男人会躲,会呕吐,会恐惧,就等于治好了。
犯错的时候, 比如跟某个男性病人走近了,就是另一种疗法。
浴缸疗法。
确确实实是浴缸, 人躺进去, 浴缸上盖一块板子阻止散热,然后再用机器加热浴缸里的水。
看起来是洗澡,其实是“煮人”。
“不会煮死。”安德烈碧蓝色的眼眸很温柔, 他看着闲乘月的侧脸, 轻声细语地说,“皮会很红, 起水泡,只能躺在床上,要一周才能下床。”
闲乘月问他:“你被这样治疗过吗?”
安德烈点点头, 抬起手臂给闲乘月看自己的胳膊, 他把袖子往上拉, 露出来的皮肤跟手和脸上的皮肤完全不同,他人长得白, 因此高温烫伤后就显得更惨, 拉起袖子以后整条胳膊没有一块好皮。
通红的手臂, 凸起的肉疙瘩。
他的身体几乎被毁得差不多了。
闲乘月的目光扫了扫他的胯下。
安德烈小声说:“没用了。”
安德烈:“有时候能硬。”
他低下头, 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闲乘月更不知道怎么安慰,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这种酷刑他没法承受,除了双手和头,全身都在高温水里煮,不是铁打的身体,没人扛得住。
哪怕只进去一次,只要之后治疗不到位,出了一点差错,化脓感染也会死人。
就算不死人,也要面临截肢的危险。
还不等闲乘月继续从安德烈嘴里套话,外面就响起了铃声。
有点像学校上下课铃的声音,但没有那么响。
安德烈连忙站起来:“吃饭了!”
他冲闲乘月笑:“今天有牛奶面包!新人来的时候才有。”
是疯人院进新人时才有的特殊待遇。
只有这一天。
“快点!选大的!”安德烈看闲乘月还坐在沙发上,急得都要跺脚了。
闲乘月不慌不忙的站起来,跟着安德烈一起离开病房。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统一的病服,灰白色,闲乘月已经把胸前的纸条撕了,任务者们也都跟闲乘月差不多,跟闲乘月一个病房的任务者也都没有和任务者搭话,而是先找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