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乌云来得快，大风卷起地上的泥土和枯叶拍到江榕父子身上。江榕一把抱起孩子疯狂向着房子的方向跑去，江小恒害怕地抱住了爸爸的脖子小声念叨着：“不怕不怕，小恒不怕。”

　　江榕从没在山上跑得这么快过，他的心如擂鼓额头上手心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怕自己跑得不够快让儿子淋了雨。

　　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四周变成一片浓黑，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吹得人东倒西歪，辨不清方向。

　　突然间，风静止了。被狂风卷到空中的枯枝落叶失去了动力重重砸回地面，跟着树叶一起砸下的还有漆黑的雨珠。

　　瓢泼的黑雨铺天盖地，顷刻间所有的色彩都被黑色吞噬。

　　世界被染黑了。

第27章

　　纵然江榕速度不慢, 后背和头顶依然被黑雨淋到了。黑雨落到身上非常凉，激得他打了个寒战。有生以来，他从没在七月淋过这么凉的雨。

　　等父子二人回到家的时候, 屋外的雨浩浩荡荡倾盆而下，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哗哗的雨声吞没。幸亏江榕家排水系统不错，院中并没有积水。

　　往常看到下大雨, 江小恒都会很兴奋，嚷着要出门淋雨。可是看到漆黑一片的雨水, 他有些迟疑：“爸爸, 水有点臭臭……”

　　江榕将儿子往后拉了两步：“别淋湿了。”

　　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江榕知道淋了黑雨的人会变得虚弱。儿子年幼抵抗力不太好，怕他淋雨之后生病，他在路上死死护住了儿子, 没让他淋一滴雨。路上没淋雨，可别回来之后打湿了自己。

　　江榕将家中的门窗关好，将嘈杂的声音关在门外：“那我们去洗澡, 然后爸爸给你放喵喵队好不好？”

　　江小恒仰头看向江榕，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满是担心，“好~爸爸，你身上有好多脏东西。”

　　洗澡的时候江榕才看到自己有多狼狈, 他头顶的头发被黑雨淋成了一绺一绺。来不及蒸发的雨水沿着额头向下流淌, 接触到皮肤后干成了灰黑色的纹路, 小恒说的脏东西指的就是这些。

　　被黑雨淋过的衬衫摸起来有些硬，闻起来有一股腥臭味。经历过上辈子的江榕知道，这种腥臭味会持续好几个月, 直到下一场大雨落下, 才能将被黑雨附着的草木清洗干净。然而被黑雨覆盖数月, 有些植物再也无法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在洗澡的过程中，江榕就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了，他脑子晕乎乎的，鼻子也开始阻塞。黑雨对他的影响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看来接下来几天他得老实呆在家里不出门。

　　感觉到身体不舒服的不只是他，还有门外的小仙女。一到夜晚就异常活跃的小仙女自从淋了雨之后蔫巴巴的，现在它在江榕的识海空间里无精打采，连话都不想说了。

　　正当江榕想要安抚小仙女时，他发现识海空间中出现了大片灰白色的雾气。没一会儿他就感应不到识海空间的存在，也和小仙女断了联系。

　　与此同时，他感觉身上的异能正在快速消退。

　　江榕看着自己的指间开始变得虚弱的青色异能面色凝重，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异能怎么了？

　　说不慌是假的，他刚适应异能者的身份，还准备在废土上和儿子好好生活。如果异能消失了，接下来他和儿子的生活肯定会受到影响。

　　难道黑雨剥夺了他的异能？

　　不应该啊，他只知道上辈子普通人淋了黑雨之后容易生病，没听说淋了雨异能会消失。要是真有这事，上辈子一定会传得沸沸扬扬。

　　细细一想，如果他上辈子也是异能者，淋了雨之后会暂时失去异能这事，他也不会告诉别人。谁会把自己的弱点告诉潜藏的敌人？

　　结合小仙女的反应，江榕觉得黑雨应该只是让异能者们暂时变得虚弱，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了。黑雨和觉醒日那一天的红光一样，带有某种人类不清楚的作用。

　　放下心来的江榕坐在了沙发上和儿子一起看喵喵队。屏幕上喵喵队正在和坏人作战，江小恒聚精会神看着动画片，看到激动的地方还会站起来给其中一队喵喵打气。

　　江榕抬眼看了看屏幕，只见两队小猫互相用水枪呲对方，整个画面活泼轻快憨态可掬。说真的，他不太能理解儿子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不过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投入，他笑着摇摇头随手摸了一本书。

　　突然间他脑海中有一个念头光速闪过。

　　呲水？

　　他今天不就被黑雨给呲了吗？完了之后自己头昏脑涨异能还暂时消失了。幸亏他是在家附近来了这么一遭，要是出门在外遇到个打劫的，他不得抓瞎？

　　黑雨能让他暂时失去异能，是不是也能让其他异能者变虚弱？

　　江榕合上书的扉页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能不能收集一些黑雨留着？将来要是遇到打劫的，就算不能让对方异能消失，也能泼对方一身黑。

　　江榕行动力惊人，当他想到这点后，脚步已经向着家里的储藏室走去了。他要去门外收集一些黑雨，万一将来能派上用场呢？

　　黑雨的威力他已经充分领教到了，因此这次出门，他做了多重准备。

　　江小恒见爸爸穿上了雨靴雨衣还打上了伞，他连忙从沙发上滑下来：“爸爸，你要出门吗？”

　　江榕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两个大水桶，“爸爸去检查院子，你和乐乐乖乖在家。”

　　江小恒盯着水桶摸了摸脑袋，“哦……”

　　检查院子需要带水桶吗？

　　江榕家的排水管设置在东边院墙外，想要收集雨水，没有比排水管出水口更好的位置了。只要将水桶放在那里，不用一会儿就能得到一大桶黑雨。

　　院门打开后，江榕向着东边走去。头戴式探照灯射出了白色光柱，照亮了前方两三米的道路。黑色的水流沿着墙边的排水沟哗啦啦向东流淌，幸亏他家排水系统不错，不然院内肯定要积水了。

　　突然间前方的水流中出现了一双脚，这双脚脚踝部分浸泡在流淌的黑水中，脚踝附近的皮肤在灯光下看起来隐隐发青。

　　江榕的目光顺着双脚向上移动，很快他就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有个男人怀中抱着一大坨军绿色的东西背靠着他家的院墙晕了过去。

　　男人双腿很长，雨水将他的衣衫打湿，薄薄的T恤和裤子紧紧贴着他的身体，衣衫下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他垂着脑袋靠在墙上，灰黑色的雨水顺着他的皮肤滑下，让他看着无比狼狈。

　　当江榕看清男人脸的时候，他吃了一惊。这人他竟然认识！

　　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天在健身馆教了他很多健身知识，还给他拿了很多资料的关绍。江榕对关绍的印象很深刻，不止因为他帮了自己，更因为关绍利落的身手。

　　虽然关绍说，以后锻炼的时候有问题可以去成钢健身馆找里面的人帮忙。可那之后江榕就忙着建房子囤货，实在没空去了。

　　没想到关绍竟然在黑雨之夜出现在他家院门外，这真是太意外了。

　　江榕放下水桶快步上前，他将手中的伞向着关绍的方向倾斜，一边快速脱下另一只手上的橡胶手套摸向了关绍脖子上的脉搏。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关绍皮肤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抬起握住了他的手腕。

　　江榕：……

　　他为了不沾黑雨做了万全准备，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主动解开了装备。大意了。

　　关绍力道很大，捏得江榕的手腕生疼。怕关绍继续用力，江榕连忙自报家门：“关绍，我是江榕，你还得我吗？我们在成钢健身馆说过话。”

　　没想到被黑雨冲刷了这么久关绍竟然还醒着，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不好，瞳孔微微扩张，呼吸和心跳非常微弱。他肌肉绷紧，全身心地戒备着。

　　在探照灯的刺激下，关绍的瞳孔缩放了几下，混沌的眼神有了片刻清明。他艰难抬起头看向江榕，“江……榕……”

　　江榕拽了好几下，都没能将自己的手从关绍手里拽出来。不得已之下，他歪过脑袋夹住伞柄。同时还取下了头顶的探照灯卡在了伞骨上。

　　白色的灯光从上方落下，照亮了江榕两人的脸。关绍瞳孔中慢慢倒映出江榕的脸，“江榕。”

　　很好，看来是认出自己了。江榕和他打着商量：“对对，是我。你能松开我的手吗？”

　　关绍反应了一阵才缓缓松开了手，江榕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腕上清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手抓印。关绍都成这样了，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不愧是经常锻炼身手矫健的男人。

　　见关绍面色青白，江榕急忙道：“关绍，你还能站起来吗？雨太大了，你坐在这里会生病。”一边说着，江榕一边伸手去拉关绍的手。

　　关绍疲惫得厉害，意识到有熟人靠近，他的精神不可控制地松懈了下来。精神一放松，他的意识就开始剥离。

　　如果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放心的晕过去。只是现在他还有任务在身。关绍嘴唇翕动，唇齿间溢出了虚弱的声音，“……孩子……”

　　江榕将头凑近到关绍唇边，才听清他说了什么：“……孩子……怀里……”

　　怕江榕不理解他的意思，关绍的手抬起，摸向了怀中那一大坨军绿色。江榕这才看向关绍怀中，他原以为关绍抱着的是背包之类的东西，没想到那一团军绿色是雨衣，雨衣之下伸出了一双小脚。

　　再看关绍的反应，江榕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怀里还有个孩子，让我先救孩子对不对？”

　　关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谢……”

　　江榕弯腰拉开了雨衣头部的位置，一张苍白稚嫩的小脸猛地出现在了视线中。孩子看着比江小恒大不了几岁，在黑雨的冲击下，他已经沉沉睡去。

　　江榕弯腰抱起孩子：“我先把孩子抱回去，一会儿来背你。”

　　当江榕将孩子抱起来那一刻，关绍头一歪晕了过去：“谢……”

　　*

　　看到爸爸从院子外背了两个人回来，江小恒惊呆了：“爸爸，我们家院子里面长人了吗？”

　　他知道下雨天森林里面会长蘑菇，却不知道下雨的时候院子里面还能长人。难怪爸爸拎了两个水桶出门，是不是拎一个桶就能长一个人？

　　那他再拎两个桶出去，是不是能拎回来两个小朋友？

　　看儿子跃跃欲试的样子，江榕就知道他的小脑瓜里面又在想奇怪的东西了。怕儿子在自己忙碌的时候做危险的事，江榕连忙掐断了他的念头：“快来帮爸爸搭把手，叔叔和小哥哥在我们家院外晕倒了。”

　　江小恒一听立刻忘记拎桶出门的事，他化成了爸爸身边的小跑腿：“爸爸，我来了！”

　　关绍怀里的孩子因为淋了黑雨昏睡过去了，他全身发凉，现在急需一个热水澡。江榕在淋浴房中放了热水，江小恒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喜欢的澡盆、小鸭子玩具和薄荷味沐浴露。

　　江小恒眼巴巴在旁边看着爸爸给小哥哥脱雨衣，“爸爸，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江榕应了一声，脱下第一层雨衣后，他发现孩子身上还有一层雨衣。看样子应该是关绍应该发觉到了黑雨的异常，怕孩子生病，他将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给了孩子。

　　如果不是亲子关系，关绍怎么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再细细端详孩子的脸，虽然孩子又黑又瘦，可是两人眉眼处确实有几分相像。关绍长得好，这孩子相貌也不差。难怪小恒会说小哥哥长得好看，如果这孩子好好养，将来一定是个不输于关绍的大帅哥。

　　看到爸爸给小哥哥洗好了澡，江小恒又递上了自己喜欢的浴巾：“爸爸，用这个毛巾给小哥哥擦身体吧。”

　　江榕接过浴巾后瞅了儿子一眼，他在孩子眼里看到了期待和兴奋。小恒其实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自从搬回老家之后，他身边再也没了同龄的玩伴。如今家里来了个比他大不了的孩子，江小恒恨不得这孩子赶紧睁眼和自己玩耍。

　　孩子原来的衣服破破烂烂，自然不能穿了。好在他前段时间给儿子买了不少衣服，很轻松就能找到适合孩子穿的衣服了。

　　换好衣服后的孩子乖巧地靠在江榕怀里睡着，江小恒看得眼热。他再次建议道：：“爸爸，让小哥哥睡我的房间吧？我的床又大又软，小哥哥一定会喜欢！”

　　江榕哭笑不得：“你是想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江小恒没有半点被戳穿的心虚，他嘿嘿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是呀~”

　　将孩子放在儿子的卧室后，江小恒开心地守在了旁边，江榕终于有空收拾关绍了。

　　他本以为关绍虚弱是因为黑雨的原因，结果脱下他身上的湿衣服后才发现，他侧腰和后背上有好几道伤口。其中最小的伤口有巴掌大，最大的竟然有一尺长。

　　好在这些伤口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关绍的内脏和骨头。黑雨将伤口泡得发白，看一眼都觉得痛。

　　江榕打了一盆清水细细给关绍擦拭着身体，擦去上身的污渍后，他发现关绍身上有很多疤痕。这些疤痕有新有旧，这让江榕起了好奇心：关绍究竟是做什么的呢？正常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

　　关绍人高马大，想要给他清理身体绝不是容易的事，更别说他现在正虚着。刚帮关绍擦拭了上半身，江榕就气喘吁吁，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擦拭下半身就快多了，没一会儿他就给关绍套上了沙滩裤。不是他不想给关绍细细清理，只是他体能有限，再加上有些地方……比较敏感，再清理下去就不礼貌了。

　　给关绍盖上薄毯后，江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耳根烧得厉害。

　　这时江小恒猛地推开了房，他惊呼道：“爸爸，小哥哥在抽抽！你快去看看！”

　　抽搐了？难道是淋雨之后发高烧了？江榕拿好降热帖跑到江小恒卧室中，定睛一看，孩子睡得正香。他扭头看向了江小恒：“哪里抽搐了？”

　　江小恒一脸无辜：“刚刚小哥哥的手动了几下。”他的手比划了两下，“就这样，就这样。”

　　江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