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璟抬了下眼,锐利而探究的目光被镜片隐藏住了,“其实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儿过激了?”
“他故意灌醉我,就为了……”慕辞说不出那种词来,含糊过去,“还拍了那样的照片威胁我结婚,我不答应他就把我锁在书房。”
慕辞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划痕,极其厌恶的说道:“过激?那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他。”
“那你现在还想杀了他吗?”
慕辞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江文璟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你不是很恨他吗?”
“……还没到要杀人的地步。”慕辞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不喜欢杀人。”
“你杀过人吗?”江文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杀过。”
“谁?”
慕辞很久没答话,就在江文璟想要换个话题的时候,慕辞慢慢的开口,“我自己。”
江文璟默然了一瞬,“对了,你说过,你是跳井自尽过的。”
有自杀情结,江文璟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他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心理学,后来还修了个学位,闲暇之余去考了心理医生的执照。所以江文璟会习惯性的去窥探别人的内心。
江文璟一直挺奇怪的,扪心自问,顾淮虽然挺混蛋的,但对慕辞做的那些事还没到惨绝人寰的地步,说句混账话,他不过是酒后乱性了一场,又拍了几张裸照而已,就因为这个,慕辞就不惜把针头往脸上划,这太偏激了。
江文璟怀疑慕辞可能对这种事有什么阴影,所以才反应这么大。
“你很讨厌顾淮这种人吗?”江文璟又绕回了原来的问题,他很巧妙的用了这种人,而不是这个人,用来获得慕辞更多的信息。
果然慕辞的脸色稍微变了些,他好像不是很想说,江文璟知道这时候必须步步紧逼,要不然一旦慕辞产生防备,他就问不出什么了。
江文璟追问:“你以前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吗?”
慕辞一怔,显然有些措不及防,下意识就回答道:“……我父皇。”
“你的父亲?”
“是的。”慕辞说出来之后似乎轻松了很多,江文璟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事似乎闷在慕辞心里很久了,一旦开了个口子,就泄洪一般停不下来了。
慕辞继续说道:“我的母妃,本来是京城里很有名的舞姬,她原本有一个心上人,是个很老实的木匠,父皇登基那一年,召京城舞班进宫献艺,我母妃也被选中进宫了,她跟木匠约定好,等回来之后就结亲。”
俗套故事,江文璟已经能猜到后面的情节了,但他没说话。
慕辞说:“在那场宴会上,父皇看上了我母妃的美色,要纳她为妃,我母妃很明确地说自己有爱人,于是我父皇为了让她死心,将那个木匠抓过来,当着她的面杀了。”
江文璟啧了一声,这狗屁皇帝简直就是混蛋顾淮的翻版。
“父皇权势滔天,我母妃根本无力反抗,就这样被逼成为了妃子,后来又生了我。”慕辞顿了一下,似乎回到了那段灰暗的岁月。
“在八岁之前我是住在母妃宫里的,我母妃有一段时间反抗的特别厉害,我经常能看见父皇对她施暴,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暴戾……所以我一度特别的憎恨那个男人。”
江文璟有点能体会当时那个几岁孩子的恐惧和无助了。
慕辞顿了一下,继续说:“后来,我母妃为了彻底的解脱,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她用剪刀划伤了自己的脸,花容月貌不再了之后,父皇对她的兴趣也就慢慢的磨灭了,就这样,她才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所以你才?”江文璟一时无言。
慕辞苦涩的笑笑,“我从第一眼见到顾淮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眼神和我父皇很像。”
他扭头看向窗外,阴云密布,晦暗无光,“江医生,我不想步我母妃的后尘。”
今天又要考试了,不高兴_(:_」∠)_
第二十二章 顾大家主想要个名分
虽然心理医生的职业操守是绝不能将病人的记录外露的,但江文璟首先是顾淮的手下,然后才是个医生,手下的职责优先于医生。
于是江文璟将和慕辞的这段对话录音发给了顾淮,顺带了一个微笑的黄脸表情,看起来非常像是在骂人。
顾淮无暇顾及这个有的没的,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这段录音,最后暴躁的把手机一摔,“老子哪有他爸那么混蛋!”
这时候白零正好进来,吓得差点儿又连滚带爬的滚出去,顾淮没好气的刮了他一眼,“进来!”
白零捡起掉了一地的文件,颤巍巍的挪进来,心惊胆战的问:“顾总,您这是发什么火儿呢?”
顾淮没心思给他讲一遍,直接让他听了遍录音,又极其狂躁的拍了拍桌子,恶声质问:“慕辞凭什么说我像他爸?我打过他吗?骂过他吗?这么长时间了我就操过他一次,还是半推半就的,再说我又没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心上人!”
话说到这儿顾淮忽然卡壳了,因为之前他确实想过把季云舒的坟墓挖出来挫骨扬灰来着,虽然没付诸行动,但这想法没变成现实的唯一原因只是季云舒的墓不好找。
想到这儿,顾淮抬眼看向白零,“之前交代你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白零赶紧把那沓文件放到桌上,规规矩矩的道:“我查过了,本市叫做季云舒的一共有五个,四个男的一个女的,身份资料都写在文件上了,如果有需要我再往全国范围内查。”
顾淮连翻都没翻,只是无语的看着他,半晌才一脸正经的道:“白零,你知道吗,其实我在考虑换个管家。”
白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腿一软行了个大礼,扒着办公桌露出可怜巴巴的半张脸来,“为什么,顾总?!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忘了从小到大一直屁颠屁颠跟在您身后的那个可爱小朋友了吗那就是我啊是我啊!”
“……”顾淮把文件收拾了收拾砸在白零脸上,“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因为我叫你查的是懿朝的死了几百年的季云舒,谁让你查本市的了?继续查,往六百年前查!”
白零无语凝噎,委屈的揉了揉脸,低声嘀咕,“顾总您变了,我记得咱们小时候您还是很疼我的……”
顾淮一脸嫌弃,“那是因为那时你太小我怕直接把你打死,行了,赶紧去查。”
白零从地上爬起来,悲悲切切的走了。
傍晚的时候外面阴云压城的天终于落了雨,这雨下得很不利索,不爽快,雨点很小,却断断续续的拉的很长,像是古旧风琴快要断弦的残音。冬天很少会下这样的雨,让人的心情平添几分阴郁。
顾淮进去的时候,慕辞正在看着窗外的雨。
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天黑的很早,天空压得很低,慕辞的眼神也莫名的伤感了很多。
顾淮过去哗的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雨声,暖黄色的灯光充盈了宽敞的房间,床头的数字钟无声的跳动着。
“六点了,饿了吗?”
慕辞对顾淮的询问充耳不闻,眼神放空盯着窗外,但窗帘已经拉上了,也许他并不是在看雨,只是单纯的盯着空气种某个虚浮的点在发呆。
顾淮的语气变得有点儿沉,“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慕辞轻轻的瞥了他一眼,极快而浅淡的回道:“不饿。”
“胃口不好?”顾淮过去摸了摸慕辞的额头,若有所思,“大病初愈时是不愿意吃东西,不过多少也得吃点儿,要不然肠胃受不了。”
“我不想吃。”慕辞毫不掩饰的躲开他的手,“别碰我。”
顾淮额头一跳,忽然猛的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碰你又怎么了?嗯?还想割自己的脸是吗?别以为我没说什么就是不生气,下回再敢自残,信不信我操/死你!”
慕辞的脸猛然白了几分,他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慕辞对顾淮还是很忌惮的,顾淮沉下脸的时候没人会不怕,慕辞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害怕隐藏的很深,不常表现出来。
慕辞这么快软下来倒是出乎顾淮的意料,他无言的盯了慕辞一会儿,对方侧脸上还带着一点儿未消的红肿——那时顾淮真的是又震惊又愤怒,气急之下没控制住力气。
顾淮在他脸上揉了揉,低声道:“不许再干傻事了,我告诉你,就算你真的毁了脸,我也不会放手的,别妄想了。”
本来是很浪漫很像誓言的话,从顾淮嘴里说出来却莫名恐怖,慕辞喉咙动了动,不清不楚的敷衍了一声。
顾淮却很高兴,俯下身帮他把长发绑起来,“好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然后他又一顿,轻声道:“你以后乖乖的,我也不会那样打你……我本来也不是那种特别暴力的人。”
后半句其实他自己都说的不太自信,慕辞淡淡的盯着他的眼睛,然后漠然的移开了目光。
……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顾淮再次把婚约书和签字笔递到了慕辞手底下。
慕辞这个受害者都觉得啼笑皆非了,他实在不明白顾淮为什么对这份婚约那么执着,于是他就开口问了:“有什么区别吗?”
顾淮一愣,“嗯?”
慕辞慢条斯理的切着蛋饼,眼也不抬一下,“就算我不签,也仍然是被你关在这里,签了又怎么样?签了我就能获得自由吗?我签了也是被你软禁着,没有差别。”
顾淮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他斟酌了一下,认真的道:“因为我想要一个名分。”
这话实在是石破天惊,就连慕辞拿餐刀的手都抖了一下,一旁的白零差点儿被培根呛死,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向顾淮。
顾淮恬不知耻的点头,无视外人的鄙视,“没错,我就是要一个名分,我要做你正统的丈夫。”
白零内心脱肛的野马奔腾而过,从草不生惨绝人寰,他很想说一句你是不是有病?但是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才堪堪忍了下去。
慕辞显然没有这样的顾忌,他慢慢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道:“顾淮,你有病吗?”
顾淮不知廉耻的往上凑,拿过慕辞的面包帮他抹果酱,理所当然的道:“没有病,我身体好着呢,我喜欢你,当然想做你的丈夫,这不很正常吗?”
“我是男人,不需要丈夫。”慕辞轻飘飘的说道,“再说了,喜欢一个人不会灌酒诱奸他,也不会用床照威胁他,更不会将他软禁在家里不让出门。”
顾淮涂果酱的手忽然顿住了,然后他极快的转移了话题,“草莓酱太甜了,我给你换柠檬酱好不好或者说你更喜欢蓝莓?”
“辣椒酱。”
“啊?”
慕辞无辜的举着一片烘烤正好的面包片,平静的看着他,“我要涂辣椒酱。”
“啊……好。”
幕小皇子的口味……也挺独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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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毫无疑问的坏东西
关于顾淮交代的那件任务,白零虽然自己智商不高,但这并不妨碍他去找一个智商够高的人来帮忙。只要借助顾家的势力,找一个对懿朝历史了如指掌的专家并不难,白零很快联系到了一个很有名的历史教授,向他问了关于季云舒的事情。
历史上对季云舒的记载非常的少,因为他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也没有特别出名的丰功伟绩,没有任何缘由能让史官在史书上为他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所幸这个教授对懿朝研究的非常透彻,很快就把季云舒的生平大概罗列了一张单子给白零,而白零又照葫芦画瓢的报告给了顾淮。
“有一点非常值得在意,这个季云舒曾经担任过慕辞的贴身侍卫,足足当了三年。”白零停了一下,“后来慕辞被陷害,跳井自尽之后,这个季云舒才转任到了别处。”
顾淮皱了皱眉,“看慕辞这个反应,他们俩绝对是搞过的,怎么慕辞死了,他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