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点了点头,“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
慕辞转身出了浴室,他很快找到了放药品的房间,只是找止痛针剂花了点儿时间,等到慕辞回到郑许然那儿,赫然发现浴室里已经站了一个男人。
这男人衣冠楚楚,身着得体的黑色西装,右手插兜,左手闲适的垂在身侧,精致的袖扣在灯光下微微闪烁。他背对着慕辞站着,低头看着瘫坐在墙角的郑许然。
慕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景政。”
景政不紧不慢的回过身,随意的打量了慕辞一眼,看见他挽起的衣袖和沾湿的衬衫,以及手中的注射针筒,立刻就知道是谁居然胆大妄为的给他受罚的小宠物松绑了。
“你迷路了吗?”景政面无波澜的看着他,语调平淡,是主人对客人的寻常语气,“你的房间不在这里。”
慕辞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危险,捏着针筒的手微微发抖,“不是…郑许然他……”他竟然一时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景政看起来和那会儿不一样了,他的眼神非常的冷,甚至还有几分的傲慢和愠怒。
大概是看出了慕辞的紧张,景政忽然笑了一下,像往常那样温和的道:“小朋友,回顾淮那儿去,别插手别人的家事。”
“但是……”慕辞不忍心丢下郑许然离开,他越过景政看了郑许然一眼,那人仍在忍受着吐真剂的痛苦,“他看起来很难受…他真的犯了很大的错吗?”
“错误不分大小,慕辞,这不是规则,怎么惩罚他仅仅取决于我的意愿。”景政微微低头看着他,“顾淮应该对你挺好的吧,所以你才这么天真。”
慕辞皱起眉,他不喜欢别人总是带着怜悯,嘲笑以及高高在上的态度说他天真。
景政却不再理他了,他扭头去看地上的郑许然,声音不冷不热,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许然,你是在拒绝我的惩罚,是吗?”
郑许然听见他的声音,忽然颤抖了起来,竭力伸出手去拽景政的裤脚,“没有…对不起,对不起,主人,我错了……”
景政毫不留情的将郑许然踢倒在地,然后一脚踩住了他的左手,皮鞋狠狠的碾着他的手指和掌心,几乎能听见指骨断裂的声音。
郑许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他挣扎着,用完好的右手去推景政的脚,凄惨的求着:“不要,求求你,主人,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景政冷眼看看他,“当初你跟着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受不了可以走,我绝不会阻拦,但你选择留下,就得遵从我的命令,犯错要受罚,不可以逃避惩罚,忘了吗?”
又一脚狠狠的踢在郑许然柔软的小腹,那地方是五脏六腑所在的地方,最为脆弱。郑许然低低的叫了一声,趴在地上咳了一口血,鲜血与地上的水混合到一起,触目惊心。
慕辞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是第一次眼睁睁的看着暴行发生在眼前,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和对景政的怒火忽然燃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就要推开景政,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拽住了手腕。
“别管闲事。”顾淮压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他是跟着景政过来的,只是慢了一步。
慕辞厌恶的看着他,挣扎了一下,却被无情的镇压了下去。
那边郑许然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忍着全身的疼痛跪在景政脚边,无比虚弱的垂着头。他的手指不自然的弯曲着,虚虚的挨着景政裤边。
他的声音忽然哽咽了起来,喉咙剧烈的颤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只是弄错了一个小订单,就那样难以饶恕吗?我只是,我只是喜欢你啊,我那么爱你,爱了你整整三年,这也错了吗?我,我 ……”
话到最后几乎无法继续,一口气闷在郑许然的胸口里,让他无法呼吸。
景政低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俯下身捏住郑许然的下巴,“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但是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只需要一条听话的,忠心的,而且能干的狗,许然,如果你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的话,我也没理由让你留在我身边。”
郑许然浑身一震,左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是,主人……”郑许然强忍着窒息般的疼痛,闭着眼用脸颊去蹭景政垂下的手背,没有任何自尊的低声下气,“我会努力的,做一条让您满意的狗……”
景政真的就像抚摸宠物一般摸了下他汗湿的头发,然后向慕辞要过那支针剂,随手扔给了郑许然,“那今天的惩罚就到这里吧,自己注射解药。”
郑许然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捧起那支针筒,低声答道:“是,主人。”
啧啧啧,渣男
第三十一章 这一走,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景政最终也没有质问慕辞为何会走到禁闭室来,也没有计较他擅自给郑许然找解药的事儿,但是慕辞回到客卧的时候,脸色仍然很不好。
顾淮对这事也没有多问,他只是让慕辞坐到床上,高高挽起他的袖子,看着他手肘上的青紫皱起了眉,“怎么搞成这样?疼的厉害吗?”
慕辞不自在的收回胳膊,顾淮啧了一声,故意吓唬他,“想挨揍是不是?郑许然的下场你没看见?”
慕辞一怔,顾淮就趁机拽过他的手臂,仔细看了看那处淤肿,还好没流血,骨头也没事,估计过几天就消下去了。
“以后少管闲事,看看你把自己搞的,衣服都湿透了。”顾淮去衣柜里拿了睡衣出来,不由分说的给慕辞套上,“一会儿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慕辞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讨厌他。”
“嗯,谁?”
慕辞不说话,顾淮却心领神会的笑了,随意的说笑,“我说你讨厌的人也太多了,先是讨厌我,现在又讨厌景政,你该列一份讨厌名单,以后按着顺序寻仇。”
慕辞紧抿着嘴唇不说话,顾淮又道:“再说了,景政也没强迫郑许然跟着他,这不都是郑许然心甘情愿的吗?要我说,就是郑许然太贱了…唔!”
慕辞忽然抬腿狠狠的踹了顾淮一脚,凶恶的瞪着他。
他的情感是很单纯的,而且非常的极端,他讨厌景政,同情郑许然,就是这样的简单彻底。
“我都不知道,原来在你们的世界里,痴情被叫做贱。”慕辞忽然想起了季云舒,他疲惫的闭了闭眼,推开顾淮要去洗澡。
他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忽然被顾淮一把压在了墙上。这人像一只捕猎的猛兽一般亲咬着他的耳朵,低沉的笑着,“你怎么还打人呢?真暴力。”
“放开我!”慕辞对顾淮的胡搅蛮缠简直要气极了,奋力的挣扎起来。
顾淮一手就抓住了他的双腕,轻而易举的拧到背后,沉声调笑,“是不是忘了白天在射击场输给我什么了?嗯?”
感觉到怀里的人忽然僵硬了,顾淮心情更好,恶劣的在他耳边吹着气,“走吧,咱们今晚一起洗澡,我帮你洗。”
……
因为这一场别有用心的鸳鸯浴的缘故,慕辞第二天足足睡到中午才能起床,身上仍然带着放纵过后的酸痛,吻痕与掐痕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大腿,乍一看甚是可怖。
顾淮好像特别喜欢在情事中用力的把他握在手中,尽管有时力气太大会让慕辞觉得疼痛,开始反抗,但顾淮从来没有松过手。
下午的时候顾淮带他去和景政道别,慕辞惊讶的发现郑许然就站在景政的身后,似乎是恢复了助理的职位。但他的脸色仍然很苍白,左手缠着纱布,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慕辞有些担心,趁着景政和顾淮在攀谈,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郑许然摇了摇头,对他笑了一下,“没事,昨天晚上谢谢你了。”
慕辞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把郑许然从这段扭曲的感情中拯救出来,但就像顾淮所说的,他是心甘情愿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叫他不要喜欢景政?
再说了,自己尚是自身难保,哪有余力去救别人。
慕辞叹息了一声,只能说一句,“好自为之。”
郑许然很认真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位难得的友人,最后他说:“你也是,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慕辞躲闪了一下目光,他不敢说自己就要离开了,恐怕此生再无见面的机会,郑许然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忽然一只大手落在慕辞头上揉了揉,慕辞一惊,扭头正对上顾淮的笑容,“好了,该走了。”
慕辞回到顾家大宅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顾淮讨要了那八万块钱的赌资。
顾淮觉得有点儿好笑,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慕辞追着讨债的样子,那认真的小眼神还挺可爱。于是因为这点儿可爱,出手阔绰的顾大家主叫白管家直接支了十万块钱现金给他,权当是发个零花钱。
这个时候顾淮只觉得慕辞的行为挺有趣的,还没往深处想,也没意识到慕辞这么迫切的攒钱是为了什么。他这样看轻了慕辞的胆量,以至于后来事发的时候,顾淮不得不重新来审视慕辞。
慕辞的行动力出众,善于抓住机会,从来不会前怕狼后怕虎的拖延和犹豫。
某天晚上顾淮要去参加一个会议,要呆到很晚才能回来。临走之前,顾淮照例拽着慕辞来了个告别吻,而慕辞就像平常那样敷衍的应付了事,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但在落地窗前目视着顾淮的车驶离大宅之后,慕辞立刻就开始行动起来。
他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背包,从那十万块钱现金中数了八千块钱出来,装进了背包内侧,剩下的留在了房间里。又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少量的食物与水。
现在已经开春了,气温回升,外面并不是特别冷。慕辞套了一件加绒的卫衣,扎起长发,拎着包推开了卧室的门。
慕辞胆大,但实在不是特别谨慎。这时候只要撞见任何一个佣人,看见他拿着包出来,计划就会败露。
但也许是上天眷顾,慕辞一直走到了花园里,都没遇到人。他专挑花园的小路的走,慢慢的蹭到了大宅的边缘。
慕辞将背包从栅栏的缝隙里扔了出去,但自己却没法从这里逃走。
缝隙太窄,铁栏太高,慕辞只能铤而走险的走大门。
顾淮最大的疏忽就是没有吩咐过保镖要限制慕辞的自由,事实上,这几个月来顾淮在人前一直对慕辞很好,以至于顾家的保镖都以为慕辞真的是顾淮的未婚妻,而不是被强迫留下的。
所以当慕辞说要出去散步的时候,守门的保镖没怎么怀疑就打开了门。当时是晚上八点,门卫还提醒慕辞要在门禁时间前回来。
慕辞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说我会的。
然而转过身之后,慕辞的笑容就冷了,毫不犹豫的向前方走去。
他绕着路回到扔背包的地方,拎起包背在肩上,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顾家。
夜晚星光闪烁,凉风习习,他走的非常轻易和简单,内心毫无波澜,就如同真的只是出门散步一般,但他自己明白,这一走,就算前方艰难险阻,他也不会回来了。
第三十二章 他是真的怕这个男人,怕到了骨子里。
一只黑色的野猫从墙上跳下来,忽的发现电线杆旁站着一个男人,那人正在看手机,夜色中,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出一种发蓝的质感。
野猫凄厉的叫了一声,竖着尾巴跑走了。
慕辞放下手机,将刚才查到的客车站的位置在脑中梳理了一遍,拽了拽背包带,抬脚往前走去。
不过他没走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小巷子里传出一声女孩惊恐的尖叫。那女孩在色厉内荏的威胁:“别动我!我已经报警了!住手!变态!”
紧接着是个粗哑的男人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很快女孩的声音低了,被捂住了嘴,呜呜的叫着。
慕辞犹豫的转过身。
于情于理他现在不该多管闲事,时间对他来说非常的宝贵,如果在门禁前他没有坐上客车离开这里,就一定会被顾淮抓回去的。下次再逃,就绝对没这次容易了。
但是……慕辞本质上是个非常善良的人,痛恨强者的欺凌,他没法忍受赤裸裸的暴行发生在眼前。
慕辞的眼神凌厉起来,掏出包里防身用的折叠刀,如同猫儿一般无声的走了过去。
那女孩已经濒临绝望,这个凶恶的,烂醉的中年男人将她压在墙上,粗暴的拿捏,酒气扑面而来。
忽然的女孩看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一把扣住了男人的喉咙,狠狠的往后一拽,这男人瞬时就往后倒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男人色/欲熏心,酒壮人胆,居然还爬起来挥着拳头朝慕辞的冲了过去。
慕辞一抬手,刀光闪过,男人手臂上就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溅了出来,沾了几滴在慕辞黑色的卫衣上,瞬间就不见了。
男人抱着手臂在地上哭嚎打滚,女孩被吓到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的凑过来,“……谢谢你,你,你没事吧?”
远方忽然传来警笛声,慕辞一颤,转身就要走,女孩连忙拉住他,“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以后一定登门道谢。”
“……不用了。”慕辞看见了警车的灯光,他得赶紧走了。
但是慕辞还是完了一步,警车停在小巷的出口,两个民警大步迈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