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夏季,无比美妙,无比瑰丽。
......
“——我说得不错吧?是不是很好看?你和你同学模样架子都很好......你们先在这里等等,我出去叫主持人。对了,剧本赶紧看,这个本子虽然短了点,但是很好玩......”
化妆师小姐姐走出去后,化妆间就剩他们两人。
五分钟后,主持人会进来和每个角色沟通剧情的大致方向以及每个角色的任务或者隐藏身份。
两个人都没说话。
梁径继续翻剧本。
按理他不应该和另一个角色待在一起看剧本,不过剧本杀玩了不止一次,他们都知道规则,不会想着去破坏游戏体验。
巨大的音效在隔壁响起,上一场好像已经结束,人声嘈杂。
时舒先前尴尴尬尬,剧本都没好好看,这会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看。
可一静下心就能发现一些细微的不适。
后背的拉链没拉好。
时舒有点感觉到了,他缩了缩肩,但由于从没穿过女生的衣服,一时也说不出到底是后颈领子卡了,还是头发弄在领子里造成的错觉。
他身上的这身旗袍,丝毫不见违和,掐腰掐得刚刚好。身前身后的花色繁复艳丽,袖口的刺绣纹样却十分清丽优雅,缎面精致,曲线婉转,一看就不是寻常角色能穿的。
“怎么了?”
梁径已经看了两遍剧本,这会合上剧本问时舒。
时舒伸手往后摸:“好像拉链没拉好......”
“我看看。”
梁径起身走到时舒身后。
乌黑发髻垂下几缕柔软,梁径拨开去看时舒后颈的拉链。
“头发卡里面了。你别动。”梁径低声道。
“嗯。”
不知为何,时舒看着镜子里的梁径,忽然红了脸。
他已经看了大半剧本,知道自己扮演的这个角色有个隐藏身份,表面风.流.淫.逸、心机颇深,实则心怀大义,需要保护原曦扮演的女学生传递情报。但原曦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保护她,甚至因为时舒扮演的这个姨太太过于骄奢,而心生厌恶。
所以为了贴合人物,他头上的头发从不好好盘起来,总是轻浮地垂几缕在颊边,或者发髻微拢,飘飘荡荡,蛊惑得很。
“时舒。”
梁径不知什么时候弄好了,直身立在他身后,注视镜子里的人,“好了。”
时舒知道自己脸很红,一对上梁径平静眸色,慌慌张张站起来解释:“我觉得这个头发太怪了......”他说着就要去撩鬓边的发丝,谁知手腕被梁径握住。
“我帮你。别动了,已经很乱了。”
时舒已经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了,他恨不得敲自己,脸红什么啊啊啊——
梁径手背微凉,擦过他脸颊的时候,更能对比热度。
“可以了——”
时舒抬手推开身后梁径,刚一侧身,他就发现自己早已落入梁径怀抱。
往前,是镜子里的梁径。
往后,是默不作声注视他的梁径。
时舒泄气,小声:“我脸是不是很红......”
头顶传来梁径微微笑起来的声音:“嗯。怎么会这么红?”说着又伸手抚摸,好久都没放开,过了会,像是忍不住似的,梁径倾身附耳,开口忽然哑了那么几分:“比中午那会还红......时舒,你怎么了?”
空气好像在这刻烧灼。
像一场化学反应的开端,酒精灯腾地燃起。
时舒猛地抬手推开他:“你——闭嘴闭嘴闭嘴......”
梁径笑,不说话了。但是手依然没离开时舒滚烫脸颊。而另一只手,也慢慢搂住时舒,腰线在旗袍的衬托下细腻有致。梁径想起今天中午在自己身下的那截温软粉嫩的弧度,正好,他甚至能找到同一处用力握持的地方,他中午做了什么,眼下他也——
只要一个对视,所有感官好像都能共享。那些青涩的抚摸、隐秘的快乐,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成了他们彼此之间最大的秘密。
“你在想什么?”时舒红着脸问他。
妆色的矫揉与他眼眸里的羞涩丝毫不冲突,整个人自然得好像天生就适合被塑造。
梁径抬眼,注视热度稍减,但依旧脸红的时舒。
“我在想......”梁径很慢地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冷静,虽然在看到这样子的时舒的第一眼,他就有点失控。
梁径选择移开视线,他的剧本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地。
“我这个人物,剧本里描述说,天天搂着他那刚娶的十七房姨太太,爱不释手、简直鬼迷心窍——我就在想,到底是怎么个鬼迷心窍法。”他说得一本正经,求知心切:“时舒,你跟我讲讲好不好?”
第15章
“各位玩家注意,第一轮搜证时间五十分钟。”
“五十分钟后请回到会议室。”
“各位玩家注意,第一轮......”
府邸名为嘉华,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小有权势的王朝贵族。
正月十五这天,嘉华王爷宴请各省名流,想借此笼络四方势力。谁知,酒过三巡,王爷起身离席,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就在众人以为王爷年纪大了,估摸着是去休息了,散场之际,府中传来尖叫——
王爷被他最小的儿子发现死在了书房。
案发现场显示,是毒杀。
“......目前看来,唐盈嫌疑最小。她马上就要留洋,还要靠他老子资助,不至于杀他老子吧......”
方安虞走在最前面。他是富甲一方的豪绅闻京带来的小厮。
这会,他们几个正朝梁径和他“第十七房姨太太”住的客房走去。
“大儿子和小儿子呢?”
闻京扭头看了眼落后几步的肖新川和范宇。
方安虞琢磨:“都很可疑......肖新川房间一股子烟味,应该是抽大.烟。最里边的抽屉不还有好几卷欠条吗?保不齐就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问老子讨钱不成愤而杀人......”
被方安虞点到名的肖新川无语:“那我这个大儿子也太蠢了。我杀了他有什么好处?万一事发,不还是拿不到钱死路一条?”
闻京:“但也有一个‘万一’是你成功脱身,这样你就可以继承爵位。你继承了爵位——”
肖新川:“那我也犯不着杀他吧?我是长子,继承爵位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方安虞想了想,补充:“但你的嫌疑也没法彻底排除。愤而杀人的突发状况也不是没有可能......”说着他转向原曦:“电视剧里不常这样演?大宅门里的老爷子一不留神被不争气的儿子气死了?”
原曦正在剧本上记录线索,这会说:“算是个线索吧......”
一行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回廊下,抬头居然能看到阴森森的夜幕。
四周安静得吓人。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分外清晰。
梁径道:“如果是意外杀人,那就不会是毒杀。一般而言,毒杀都要经过缜密安排。什么时间投毒、用什么物件、之后何处抛尸——方安虞,虽然现在下毒的线索还没摸清楚,但你这个猜测确实站不住脚。”
梁径分析得条理清晰,方安虞耸了下肩,不说话了。
肖新川笑:“梁径,早就听说你是附中理科最强的——对了,南大的自主招生你报名了吗?我报了,说不定咱俩以后还能是大学同学。”
时舒:“他没报名。而且我们不考南大。”
原曦正在纸上记录,这会悄悄一笑。
梁径转头笑着看时舒,目光移向他脚下:“我扶你。”
时舒:“不要。”
梁径捉住他手臂,低声:“你说什么?我刚没听听见......”
时舒笑。
眼见他俩之间气氛朝黏糊方向发展,闻京出声:“那现在是不是基本可以排除过失杀人——”
“不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先意外气死,然后再用下毒嫁祸给别人呢?”时舒看了眼众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先前的分析被推翻一半,梁径就像自己没说过那番话一样,跟着道:“确实。这也是个很精巧的布局。”
原曦闻京方安虞对视一眼,一边记下来,一边默默无语。
“而且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我们刚才不是在大少爷的房间看到一个壁龛吗,里面是两个无字牌位。虽然不知道他在那里祭奠谁,但首先,肯定是跟他关系密切的人。其次,那个壁龛位置隐蔽,大少爷明显不想人发现。这样看来,大少爷与那两个死去的人关系就不是密切了,而是非同一般。”
时舒面无表情说完。众人觉得背后似乎有冷风掠过。
大夏天,唐盈搓了搓双臂:“恐怖......我那会看到就觉得恐怖......”
原曦却很兴奋:“时舒!你接着说!”
肖新川皱眉:“这个我可以解释。确实是对我有恩的人——你想说什么?”
时舒慢慢道:“我只是被闻京刚刚说的爵位提醒了。”
“——万一你这个大儿子根本就不会继承爵位呢?”
众人悚然一惊,接着都朝肖新川看去。
时舒:“我的猜测是,大少爷不是亲生的。而且,大少爷的亲身父母早年被害死了——也许就是被死者害死的。后来大少爷知道了。那么,一边是杀父杀母的仇人,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另一边债台高筑,可能债主们会考虑大少爷迟早承爵,但这都不是眼前的事。加上大少爷心知肚明自己不会承爵,压力之下,那他何不趁着真相没有大白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呢——”
魏佳佳等不及,一脸惊叹:“刺激!时舒,你好厉害!”
“——你有证据吗?”
肖新川嗤笑:“刚刚在我的房间,有证据证明那就是我亲身父母?我们一起搜的证,无字牌位而已,都无字,你怎么证明?剧本杀规则知道吧?所有证据共享,你不会隐瞒了什么证据吧?”
时舒坦然:“只是还没找到罢了。待会不还有二轮搜证吗?”
梁径像是早就知道,好笑:“又跳步骤。”
他这话像是在指责,但比起先前对方安虞的逐个击破、精准分析,眼下这轻飘飘一句,倒像是拿人没办法的宠溺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