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虎殊不知,他那相好的倌儿此时此刻的处境也不甚好。
裴澈委托的人是名身手上佳的少年,名叫卞胜,小时候被人丢在寺庙中,被和尚养大。
长大后大约是没有佛缘,也未落发出家,转而孤身行走江湖,偶然间与裴澈相识,两人相见恨晚,拜了把子。
他本是来莲香楼打探近来有没有买过新的倌儿或是后院仆役,谁料趴墙角时意外听见两名小倌儿在一起聊天,期间其中一位打扮的颇为珠光宝气。
通过他们对话的内容,卞胜得知,这小倌儿花名木槿,是镇上地痞老大随虎的相好。
他提及最近随虎和镇上大名鼎鼎的魏氏商行做了一笔生意,等事成了能到手几百两银子,到时候,之前欠的赌债不仅能还上,还说不定能为自己赎身。
卞胜听到这里就竖起了耳朵,因为他记得裴澈曾提过,魏氏商行曾想做蜡烛生意,却遭拒绝的事。
卞胜转了转眼珠,思忖一番,一个旋身就摸上了三楼,潜伏进了木槿的房间。
待木槿回房,他骤然现身,木槿惊讶之下就要尖叫,却被人抬手就点了哑穴。
区区一个二流花楼的小倌儿,哪见过这等阵仗,登时两股战战。
来人不紧不慢地表示自己并非谋财、贪色、害命以上几条,只是来问个问题。
木槿拼命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出声,才终于被解了穴道。
这一番操作下来,神秘人问了什么,他都有问必答,可见也是一个爱慕虚荣,贪生怕死的。
于是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以后,裴澈就得知,随虎和魏氏商行做的绝非正经生意,似乎还与一名哥儿有关。
再问多的,木槿也是一概不知。
卞胜威胁他不可乱说,不然有的是办法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木槿忙不迭地点头,待人自窗户翻出消失后,顶着一身淋漓大汗,瘫坐于凳子上,半天回不过神。
卞胜是个机灵的,给裴澈回话之前,又去魏氏商行附近的街头,找了两个日常在这里讨饭的小乞丐。
花了几个铜板就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小乞丐称最近曾见到魏氏商行的一个伙计,在后巷和随虎的手下见面。
因为随虎名气大,随虎的手下这帮走街串巷的小乞丐也都识得,但那位伙计就叫不上名了。
裴澈心下有了数,没有耽搁,大方地去驿站找了个骑马的信使,花了钱让其快些去将这消息传去石坎村。
几个时辰之后,严之默带着姚灼一道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西窗阁的店内。
“怎的让阿灼也跟着来了,他这伤原本快好了,可别再磕着碰着。”
戚灯晓挺着肚子,这一日也跟着心焦,如今见姚灼来了,忙拉着人坐下,复又说道。
“越哥儿出事,我焉能安心待在家里,因此央了夫君带我来,原本他也不肯的。”
姚灼知道自己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总比枯坐家中等消息的好。
四人面对面,听裴澈讲完前因后果,彼此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此事棘手。
稍坐了片刻,卞胜也来了,两方引见过后,卞胜吃了口茶,复述了一番那小乞丐描述的,魏氏商行伙计的样貌特征。
不待严之默开口,姚灼就第一个反应过来。
“是徐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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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夫夫二人对视一眼, 都难掩心绪浮动。
早在知道这事与魏氏商行有关时,就该猜到徐青脱不掉干系。
可当牵连真的摆在眼前,也让人无法相信,都是同村的乡亲,竟舍得下此狠手。
严之默三言两语解释了徐青为何人,卞胜快言快语道:“这徐青也是个傻子,也不想想这种差事为何落在他头上,等真的东窗事发,他就是商行推出来的替罪羊。”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这道理此间五人谁都想得到,可惜徐青被掌柜画的大饼蒙蔽,一脚踏上了不归路。
如今线索有了,要紧的是如何确定随虎掳走的哥儿是否是姜越。
“这有何难?白杨镇就这么大,给我一日时间,我定能找到随虎藏人的地方,到时候直接把人救出来便是!”
卞胜今年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是可以成亲生子了,可在严之默看来,浑然还是个孩子。
他行走江湖,打打杀杀惯了,觉得能靠拳头说话的事,压根不需要多动脑子。
裴澈算是他的大哥,率先否决道:“不可莽撞,你把人救出来,那越哥儿和严兄夫夫一样,都还要在村子里继续过日子。随虎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发现人丢了,第一反应还是去村子里找的,如此,后患无穷。”
戚灯晓附议道:“俗话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卞胜叹口气,挠了挠头道:“那你们说,该如何?反正大哥你一句话,我全听吩咐!”
裴澈看向始终沉思的严之默,开口道:“严兄可是有主意了?这随虎在白杨镇,横行无状,已并非一天两天了。据闻他有个亲戚在镇署做事,想必镇长也拿过他的孝敬。”
官匪相护,最是难办。
他们说穿了也无非都是些平头百姓,如何抗衡?
严之默堪堪抓住一丝头绪,捋顺后说道:“倒是有个办法,若成了,说不定可一绝后患。”
一语落定,其余几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裴澈颔首道:“严兄这个思路是对的,且若能借此机会,将那随虎惩办,日后再也不能为祸一方,当是大功一件。”
卞胜听得两眼发亮,“惩奸除恶可是我最喜的事,要我说,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拖去砍脑袋!”
裴澈听及此,抬手拍他发顶一下,“你两个小嫂还在此处,少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卞胜缩缩脑袋,冲戚灯晓与姚灼所在的方向挠了挠头,戚灯晓笑着丢给他一个橘子吃。
严之默复思忖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在下拙见,要想彻底铲除随虎在白杨镇的势力,靠咱们的力量是不足够的,还应想办法让官府出面,且不可只停留在镇署这一层,闹到县里去,才是最好的。”
卞胜吃着橘子,边嚼边道:“我倒是听说双林县的庞知县,好歹不是个贪官,虽然在任上这几年看起来庸碌无为 ,可断案还算公正,在县里口碑不错。”
裴澈叩着桌面,顺着严之默的想法说道:“按惯例,虽然镇上没有刑狱之权,可除非是大案子,也少有移交县衙审办的。咱们白杨镇,其实这么多年都算是和平,不然也容不下镇长那个无能之辈,安然坐在位子上那么久了。”
姚灼在一旁一直沉默,到这时才蓦地插了句话。
“若如推测所言,越哥儿真在他手上,这也不算大案子吗?”
几人欲言又止的目光给了他答案,姚灼默默收紧了拢着茶杯的手指,只觉得指尖发凉。
卞胜像是受不了这等沉默,忍不住道:“据我说知……对于随虎这种人,除非闹出人命,否则那些当官的,怕是依旧不会理会的。况且那位哥儿,应当也无什么家人宗族在身后吧?”
严之默却被他这话提醒到,在沉默又延续了半晌后,抬首看向众人,说道:“既如此,没有大案,我们就闹一个大案出来。大到镇长也不敢包庇,大到知县一定会为之升堂!”
他越说思路越开阔,“而且随虎为祸白杨镇日久,苦主定不止一个,到时他一旦被抓,势必移交县衙审理。咱们可以劝说昔日苦主,一起去联名状告,等有了这般声势,他必定是哪怕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
他思绪飞转,突然捕捉到什么,看向卞胜道:“记得卞少侠提过,这随虎欠了不少赌债,他可是好赌?”
卞胜点头,很快答道:“他好赌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最喜欢去的,就是镇上六甲巷的利鑫赌坊,这些赌债,估计也是在那里欠下的。”
严之默听完,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现今赌坊都爱玩什么?骰子还是牌九?”
卞胜道:“还是骰子多些,而且随虎就是个大老粗,牌九他都玩不明白,我估计,也就懂个摇骰子比大小。”
他说完,还没明白严之默为何有此一问。
严之默定了定心,仔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只是说话间,姚灼就已经扯住了严之默的衣摆。
等到他终于说完时,众人担忧不定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一切。
严之默的计划简而言之,就是先请卞胜去确认一番,是否姜越真的在随虎手中。
假如真的如此,那就开启计划:他本人扮作外地来的客商,使计与随虎在赌桌上相遇,继而通过一些“技巧”,设法让随虎输急眼。再辅以言语挑衅等,以随虎那种人的急性子,怕是会当场动手。
到时候,严之默这个资深病秧子再拿出“碰瓷”的老本行,搞出一副闹出人命的情形,以此为引子,逼着镇长不得不出面办事。
这办法,虎到连弹幕都叹为观止。
【首先,我有一个问题,主播怎么能保证对方一定会输,而自己一定会赢?】
【我猜是出老千吧……难不成默宝会变魔术?】
弹幕如此想,姚灼在内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想。
然而他们各自张了张嘴,还是把这个说话的机会留给了姚灼。
自家人劝自家人,合理。
“夫君,这计划是否有些太冒险了?若那随虎当真对你动手,你躲不过怎么办?而且赌桌上运势不定,你如何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赢?”
严之默反握住他的手,转而看向众人,解释道:“前者,自然少不得要拜托卞少侠相助,至于后者,在下不才,倒是钻研过一阵这玩骰子的方法。”
言下之意,即是要在赌桌上出老千了。
严之默自然知道,自己的形象不能说与赌坊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只能说……毫不相干。
果然,这下几人的目光已经不是担忧,而是多了一层浅浅的怀疑。
“严兄,赌坊出千可是大忌,你一旦被发现,剁手剁脚都是逃不过的!我不知道你是否是在什么偏门书里看到过出千的教学,可这件事绝无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边裴澈苦口婆心,严之默却淡定笑道:“裴大哥,我既敢说出这个办法,自然是有一些把握在的,这样,不知你这里可有骰子和骰盅,若有的话,能否借我一用?”
骰子并不只是赌具,这个时代不少人的家里也会备一份,闲来无事时玩个小游戏,算是一种门槛极低的桌游形式。
裴澈很快就拿来了自家的骰子与骰盅,放在严之默的面前。
在四双眼睛与直播间近万名观众的围观下,严之默轻抬手腕,手指扣上骰盅,信手摇动,镜头追着他的手走,令直播间一众手控尖叫不已。
而骰盅最终落回桌面,揭开的一刻,所有人都在一瞬间被震惊到了。
一次、两次、三次……
严之默接连摇出三种稀少花色不说,还在与裴澈猜大小的过程中连胜了三局,即使换成裴澈摇骰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