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言得体的笑容险些挂不住:“……还有这回事呢,怎么没听宴秋提过。”
江宴秋额上挂着黑线,为了防止相凝生口出更加劲爆——比如“你跟萧无渡后来怎么样了”之类的言论,连忙提溜着相凝生的衣领把人拎到一边,两人跟其他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远远坠在队伍最后。
江宴秋刚偏过头要说什么,就见相凝生两眼汪汪,嘴唇微颤,就差来个泪洒当场。
为了避免来自四周的若有若无的视线更加诡异,江宴秋忙道:“……我这不是没什么事了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相凝生呜呜道:“可是当初……你是为了我们才被萧——”他话还没说完,江宴秋连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哈哈,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也太激动了相道友哈哈哈。”
一边低声道:“少宗主那事就算过去了,千万别在人前提起哈。”
相凝生恍然大悟,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复杂,不知理解到哪里去了,重重点头道:“我明白的!”
江宴秋:“……”
不,我看你是压根一点没明白。
他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你们这两年情况如何,魔修肆虐,上玄与北疆毗邻,想必很是辛苦吧。”
说起正事,相凝生神色也认真了两分,摇头道:“一开始情况确实很糟,那帮魔修就跟疯了一样,三天两头骚扰袭击平民和散修,即便是上玄弟子,也有一着不慎落入毒手的,因此大家都格外小心,尽量不落单出行。”
“但阙城一事后……倒是有所收敛。”相凝生解释道:“也不知道那帮魔修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剑尊重伤,闭关不得出,可阙城一剑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就连萧老宗主都阴谋败露,彻底殒身。”
江宴秋:“……”
那大概不是传言,而是事实。
他突然有些疑惑。
为了避免恐慌和震动,就连昆仑和上玄这种大门派,除了顶层那些真人大能,底下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剑尊闭关是为了镇压冥河的魔气……魔修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们的消息有这么灵通吗?
不应该阙城那次走漏的风声,不然时间线也对不上。
还是说……
是仙山内部传出去的?
见他脸色有些难看,相凝生宽慰道:“现在情况好多了,多亏剑尊出手,狠狠威慑了那帮魔修,如今他们收敛得多,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了。你看,剑道大会今年不是还开起来了。”
两人停住脚步。
不知不觉,他们终于抵达上玄了。
江宴秋不由得屏住呼吸,有些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上玄……竟然是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仙山。
巨大的半圆形建筑,每座都由汉白玉和灵石打造而城,首尾由散发着灵光的无形阵法锁链相接——无比恢弘的天空之城。
在接引真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处圆形的阵法前。
上玄修士闭目掐了一诀,瞬间,明黄色的光柱笼罩了众人,不需借助任何飞行法器,他们就这样在巨大的光柱中原地腾空上升,看着地面越来越远,景物越来越小。
上升到顶端后,光柱扯去,他们也终于脚踏实地地站在地面上了。
他们脚底下是白玉和白色细沙铺就的道路,巨大的白色立柱、半圆形的庞大建筑就在不远处的道路尽头。
目力所及,皆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纯白的天空之城。
因为面积太过广袤,踩上去后没有半点摇晃和不适,仿佛就踏在实地一般。
除了他们,不远处,还有数道光柱同时在运送着不同服饰的一队队修士。
——他们都是这次前来参加剑道大会的门派和剑修。
江宴秋这才收回震惊的目光。
上玄还真是……别致啊。
因为跟江宴秋的交情,相凝生自告奋勇,快乐地接下了带他们去住处的任务。
他倒是天性爽朗活泼,跟上玄格格不入,很快跟昆仑剑修打成了一片,还没到住处,已经勾肩搭背,顺利融入昆仑了。
“什么?江道友竟然没有师尊,完全是自学成才?这也太厉害了吧!”
“江道友竟然已经玄光了?还拥有自己的仙峰?不愧是他!我也要抓紧赶上!”
江宴秋:“……”
你是不是过于自来熟了一点。
他们的住处,是一座有着抄手游廊、仿佛江南园林风格的别院。
这下倒不是一片纯白色了,看来还是照顾了客人的生活习惯和审美风格的。
说实话,江宴秋一直有个疑问没好意思问,他们建筑也是白色,衣服也是白色,就不怕走路上撞人么……
相凝生依依不舍道:“江道友,我待会儿还要去接待别派弟子,明日再见了。”
江宴秋毫不眷恋地把人打发走:“好的好的快去吧。”
相凝生:“……”
所以爱会消失对么QAQ.
乌金西坠,纯白的上玄仙山,也笼罩在了一片黑夜当中。
这里估计是与夜空最近的距离,星月沉沉,仿佛近到戳手可得。
小院里点着炉火,昆仑弟子们围坐一堂,说说笑笑闹成一团,还有人耍酒疯舞剑助兴的。
明灭的烛火下,王湘君抿了一口清酒,神色冷艳。
他借着烛台的遮挡,一错不错地看着江宴秋的方向。
那人将衣领扯开了些,随性地坐着,一手撑地,一手举着酒杯,嘴角噙着笑意,静静地看着那帮师兄弟喝酒划拳玩闹。期间有人似乎想拉他一起,他也只是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就不去了。
似乎游离在众人之外,又分明是众多视线的中心。
王湘君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那次……被人打断,还未来得及跟他说完剩下的话。
他微微向前倾身,却见视线被人遮挡住。
是谢轻言。
那角度着实微妙,正好不着痕迹地将江宴秋挡得严严实实。
文雅书生一般的少年微微附身笑道:“喝多了吗?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休息?”
江宴秋:“……你当我今年三岁呢。”
论鬼书生是如何从反派一步步沦为老妈子的。
夜半三更,一屋子昆仑弟子醉的醉趴的趴,终于散伙儿各回各屋。
江宴秋把悄咪咪喝了几口酒,晕晕乎乎趴在他背上的幽冥寒昙摘下来。
每天就是第一轮分组比试了……要不要今晚临时再抱抱佛脚……
算了……高中班主任说过,大考前一晚就好好休息别复习了……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响动。
江宴秋:“谁?”
无人应声。
窗纸上浮现出一道漆黑的身影,却在他抬头看过去时骤然消失不见。
江宴秋面色不变,却顺手抓起了凤鸣,不动声色地接近门口,“刷”地拉开房门。
屋外空无一人,只有荷塘和夜色。
……难道是他的错觉?
是夜。
江宴秋半梦半醒间睁开眼。
——然后差点被床头那东西吓得心跳骤停。
他心脏重重地跳了一拍,迅速坐起身,凤鸣已然出鞘在胸前。
……那是个浑身雪白的人。
一头如瀑的银发,雪白的里衣,肤色比雪还要白。
全身上下唯一浓墨重彩的,只有那双猩红的双眼。
江宴秋心跳如擂鼓,沉声道:“半夜三更蹲守在别人房间,这不会就是阁下的待客之道吧。”
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肤色在月光的映照下,白到近乎透明。
“回去,小凤凰。”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110章
月色下,那瞳孔猩红、浑身雪白之人,仿佛只存在于彼世的精怪一般。
江宴秋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此情此景才会这么荒诞。
他沉声问道:“什么意思?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何叫我回去?不是你们上玄组织的剑道大会,广邀天下剑修吗?”
那浑身雪白之人无比冷漠地俯视着他:“我这是为了你好——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江宴秋:“……”
他此刻披头散发,心率还没下一百,半夜迷迷糊糊睁眼,结果映入眼帘的还是这副尊荣,怨气简直比鬼还大。
——所以说,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不要当谜语人啊喂!
他刚想忍无可忍地发作,就听见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喝高了酒还没醒,半夜嚷嚷着找厕所。
那白衣人回头看了江宴秋一眼,二话不说,迅速窜到窗口,勾手一跃便消失了。
江宴秋立即追上去,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趴在窗口,将半个身子探出去时,哪里还有半点白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