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度还有些低,又回屋拿了件运动外套穿上,正蹲在门口穿鞋,蒋知夏洗漱完毕从浴室出来了。
“要出门?”
“嗯。”夏稚没有回头,继续低头系鞋带,“时间还早,想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蒋知夏走过来,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鞋子,说:“我跟你一起去。听说这附近有野狗,见人就咬。”
“不用了,”夏稚道,“花婶不是说野狗在山里吗,我就在这周围转,不走远。”
蒋知夏自顾自换鞋:“说不定跑下山了,一起去吧。”
到最后还是一起出门了。
两人没有往山上走去,就沿着山脚的土路慢悠悠散步。
晨间的山风还挺大的,夏稚穿着外套还觉得有些凉,见蒋知夏只穿了一件短袖,就关心了一句:“你不冷吗?”
“还好,不怎么冷。”蒋知夏回过头问他,“你冷?”
“我也不冷。”夏稚转过视线,一边欣赏菁芜村的风景,一边喃喃自语,“菁芜村确实挺漂亮的,天然氧吧,真适合度假。”
“嗯。”
夏稚突然好奇地问他:“你以前拍戏来过农村吗?”
“有过几次?”蒋知夏道,“拍上一步电影的时候,我在农村生活了半年。”
蒋知夏说的就是让他拿了影帝的那部作品。电影上映期间,夏稚正好在国外错过了首映,以至于至今都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但听说那部作品口碑票房双丰收,而蒋知夏的演技更是得到了所有观众的认可。
夏稚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八年前,Victoria面临解散危机,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都很想尽力守着这个团。可就在这时候,蒋知夏却告诉他们,他已经跟公司提前解约了。还记得那时候,大家都难以置信。比起组合被迫解散,队友的背叛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夏稚对于这个组合的感情很深,加上和蒋知夏的情侣关系,这件事给他的打击比谁都要重。他质问蒋知夏为什么这么做,蒋知夏却告诉他有新的经纪公司想要跟他签约,还愿意帮他付违约金,他答应了。
那一刻夏稚愤怒的情绪到达了顶点,他也没问蒋知夏跳槽的原因,就认定了他是个叛徒,背叛了他们五个人的友情,也背叛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于是冲动之下对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并且提出了分手。
离开传星之后,夏稚第一件事情就是拉黑了蒋知夏的所有联系方式,决定这辈子都不再见他。再后来,他从桑落那里得知他签约了新的经纪公司,去做了演员。公司很器重他,签约不久就为他量身定做了一部戏,虽然是小成本网剧,但也投入了不少财力物力。
夏稚万万没想到蒋知夏竟然是去做演员了,那时候的他只觉得荒唐,也无法理解他的选择。后来还是桑落一语点醒了他——要么是为了演员梦,要么是为了钱。
但夏稚知道,蒋知夏并不是表演科班生,也没有所谓的演员梦。当时,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夏稚回忆着往事,注意力有些分散,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就当他沉浸在回忆里时,突然就感觉胳膊被用力一拽。
“别往前走了。”
“什么?”夏稚虽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还是停了下来,往前一看,才发现前面有一坨牛粪。
“……”
蒋知夏拉着他快步走过去,离远之后才放慢脚步。
夏稚脸色发青,直到这时候才敢大口喘气。
快走到小路尽头时,蒋知夏停下来问他:“还继续走吗?”
夏稚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走出挺远了,再走就要离开村子了。不过走回去的话又要看到那一坨恶心的牛粪……
蒋知夏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没等他做出选择,带着他走上了主路,往村子里走去:“我们从另一条路回去。”
“你怎么知道有另外的路?”
“农村里为了方便去农田,小路一般都会建得四通八达,一条路通一个地方的情况很少。”
“这样啊。”夏稚不禁感慨,“看来那半年的农村生活让你受益匪浅啊。”
“不止这个原因”蒋知夏观察着周围的地形,边解释,“其实我七岁之前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农村。七岁之后才被爸妈接回县城读书。”
夏稚意外:“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嗯,爷爷奶奶在我十岁的时候就都去世了,在那之后除了过年走亲戚我们就很少回农村。”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这么了解农村的情况。”
蒋知夏心情似乎挺好,跟他说起了农村老家;“这里离我老家不远,两个村子的风俗也比较相似。”
夏稚有些好奇:“你老家也在Y市吗?村子名字是什么?”
“泊源,不在Y市,也不在一个省,不过开车过去只要三个小时。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好啊。”话脱口后夏稚才惊觉自己答应了什么,可想反悔已经来不及。
蒋知夏模样淡定,看着像是随口一提,眼中却有笑意一闪而过。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夏稚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假装欣赏风景。
跟着蒋知夏走了往前走了两百米后,他们过了一座石桥,走进了田里。
夏稚跟随着蒋知夏的脚步踩上了狭窄的田埂,眉头一跳,忍不住质疑起来:“你真的能找到路?”
蒋知夏停下来,指着脚下的田埂说:“顺着这条田埂走到头,就能回到民宿。”
夏稚开始怀疑自己上了贼船,但自己对农村地形并不了解,这条贼船又不得不上,只能继续相信他。
田埂凹凸不平,路面又窄,只能走一个人,蒋知夏在前面开路,夏稚跟在他的身后,仔细盯着脚下的路。
虽然已经格外谨慎,但由于他是第一次走这种路,所以还是略显艰难,好几次还差点踩到水坑,幸好都被蒋知夏扶住了。
刚走了三分之一,夏稚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蒋知夏就说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夏稚站在一个小土堆上,单手插着腰,一只手扇着风,表情怨念:“我后悔听你的话走这里了。”
蒋知夏见他走得这么吃力也有些动摇了,便提议:“不然我们走回去吧。”
夏稚却摆手拒绝了,说:“继续走吧。我不喜欢走回头路。”
蒋知夏也没说什么,等他休息好了带着他继续往前走,只是比起刚才走一步提醒一句的细心,这一回突然变沉默了,没再说什么话。
夏稚以为他是为了节省体力才不怎么开口,也没有太在意。
又走了一段路,田埂变宽了,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蒋知夏就放慢步调和夏稚一起。
夏稚这才发现蒋知夏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似乎并不是累了这么简单,于是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蒋知夏倒也没有隐瞒,坦诚道:“在想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夏稚不解:“哪句话?”
“你说你不喜欢走回头路。”
“……咳!”夏稚用食指抠了抠脸颊,“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
“是吗?”蒋知夏突然放轻了声音,“昨晚的事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昨晚?什么事?”夏稚装傻。
“郑楚容是跟我同公司的后辈,是个踏实能干又聪明好学的孩子。刚出道的时候公司想让我带一带他,我就带着他拍了两部电影。”
夏稚愣了愣,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郑楚容就是昨晚桑落他们盘点的蒋知夏的第三位绯闻对象。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夏稚语气有些不自在。
“在我心里,他只是个后辈,对他照顾有加也只不过是不想好苗子被埋没,能帮一把是一把。并没有其他私心。”
“哦。”
“我喜欢的……”
“我们快点回去吧,”夏稚打断他,“咱们出来也挺久了,他们估计也都起床了。”
夏稚甩开蒋知夏快步往前走,却因为心不在焉都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个水坑,直接一脚踩空了。
“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夏稚一边在心里暗骂蒋知夏,一边本能闭上眼睛,绝望地等着摔个狗啃泥。
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腰上一紧——蒋知夏及时从后面抱住了他。
“小心些,这里有很多水坑。”蒋知夏在他耳边轻声提醒。
“谢谢,”夏稚心有余悸,双手还紧紧抓着蒋知夏的手臂,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
“我、我没事了。”他不动声色地挣了挣身子,提醒蒋知夏可以松手了。
蒋知夏嗯了一声,却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整个胸膛都贴上了他的背,嘴唇蹭着他的耳鬓轻轻张阖数下。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第13章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蒋知夏用力拥紧了怀里的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夏稚垂头不语,许久后提醒他:“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会在节目里告诉我当初选择离开的原因。”
所有的温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蒋知夏面色微僵。
夏稚轻笑一声,轻轻摆动了一下手臂,试图挣脱他的拥抱:“又不想说了?”
“没有,你想知道我就告诉,”蒋知夏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人抱得愈发用力,额头抵着他的肩颈。
闭了闭眼睛,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略显艰涩地开口:“那时候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急需用钱。”
夏稚停止了挣扎。
虽然他已经对蒋知夏当初离开的原因有了一些预感,但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个答案,他还是愣怔了一霎。
和另外四位在大城市土生土长、家境富裕的队友不同,蒋知夏的家庭很普通。
父母都是农村人,但比较幸运地成为了村子里最早一批走出去的人。父亲有手艺,在县城的一家制造工厂做技术工人;母亲原本也是车间女工,后来生蒋知夏的时候伤了身子,不适合受累,索性辞了工作,做起了家庭主妇。。
父亲的工资在一个小县城也足够养活一家人,所以一家三口的生活虽然简单,却也幸福。然而变故就发生在Victoria出道后的那一年。
先是母亲被查出来患癌,虽然因为检查及时尚有治疗余地,但治疗需要一大笔费用,为了给母亲治病他们很快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接着是父亲,因为担心母亲的病情,他在操作机器时一时分心,右手臂意外卷进了机器里,因为伤势严重不得已只能截肢。
父亲因此失去了劳动力,被迫失业。然而雪上加霜的是,黑心的公司反过来诬陷是父亲在非工作时间擅自进入工作间操作机器才导致事故发生,拒绝赔偿工伤费。
时至今日,那依然是蒋知夏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一个家庭摇摇欲坠,濒临崩溃。母亲的病,父亲的伤,沉重的金钱压力,就像三块巨石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而他自己彼时也是一团混乱,Victoria也因为发展不好面临解散危机,他的未来也变得迷茫一片,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古影,也就是蒋知夏后来签约的经纪公司,就是在这时候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