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常年待在家乡，平时除了去镇上赶集基本不出门，这几年他看到合适的衣服都会主动帮母亲买。每次买回去母亲都会怪他浪费，不过一穿上他选的衣服又会笑得合不拢嘴。

　　挑了几件夏装衣裤，申燃又选了三套春秋款，结账后接过导购递来的两个大手提袋，继续往楼上走。

　　二楼的女装精致许多，年龄也锁定在年轻女孩身上。申燃路过其中一家主打马卡龙色的品牌女装店，看着橱窗里穿着新款秋装的模特身影，眼前闪过了以前陪着李葶逛街的画面。

　　今天一早李葶走了，早上他看手机时刷到一条道别的朋友圈。李葶拍下高崎机场国际出发的提示牌，那条朋友圈下面，很多他们共同认识的同学都点赞或者留言祝福。

　　当时他正在赵霁羽的房间里，洗完澡换好了衣服，窗外是澄净的蓝天白云，赵霁羽穿着洗马时的工装服，蹲在楼下那辆卡宴旁边弄轮胎。

　　申燃盯着那道身影，屏幕不知不觉暗了下来，直到赵霁羽弄好了，走进别墅他才收回视线，看向已经熄屏的手机。

　　明明不久之前陪在他身边的还是李葶，怎么才过去没多久，赵霁羽就在暗示他要不要找男朋友了。

　　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他只是认识了赵霁羽，怎么会连性取向都改变了？

　　右胳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随后手臂一凉，他还没回头先听到一声低呼。

　　他垂下头，发现手臂上滑落的液体是咖啡，同一时间，一只白净的手抽走了他提着的手袋：“好险，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这是一道很好听的女声，申燃抬头看去，对方和他同时愣住。

　　“申燃？”

　　申燃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俞雪彤，对方手里拿着一杯洒了一点的咖啡，道：“抱歉啊，我这杯太满了。”

　　俞雪彤一脸歉意，端咖啡的那只手也溅到了些，好在她刚才抢救及时，申燃提的袋子没遭殃。

　　“没事，”申燃笑了笑，伸手想接过来，“我去洗一下手就好了，给我吧。”

　　俞雪彤没还给他，点了点不远处的洗手间指示牌：“一起吧，我也要洗手。”

　　男女洗手间中间有一处共用的洗手台，他俩分别洗完后又一起走出来。

　　“你再看下衣服有没事，”俞雪彤边走边提醒道，“要是溅到了咖啡渍我赔给你。”

　　“不用了，”申燃笑道，“袋子都没事衣服肯定也没问题。”

　　俞雪彤说：“那好吧，反正霁羽有我电话，你回去看下如果有问题就让他找我。”

　　申燃依旧保持着微笑，两人走到分叉口，俞雪彤看了下四周：“你既然在这里逛街，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申燃：“你说。”

　　“我出国的时候这里还没建商场，我穿着高跟鞋也不好走，”俞雪彤脚上的细高跟至少有七厘米，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其实我是来帮霁羽买条领带的，刚才在楼下好像没看到熟悉的品牌，你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他喜欢的牌子？”

　　申燃和俞雪彤只见过一面，是在赵霁羽的车上，不过那次没说过几句话，俞雪彤怎么会问他这种问题？

　　“你要买什么样的领带？”申燃先确认道。

　　“晚上我们临时有个酒会要参加，他现在在公司开会，不方便接电话。”俞雪彤的表情有点郁闷，“我本来想去他家找一条的，但是又没有他家密码。”

　　申燃在赵霁羽家住了一段时间，每天晾衣服收衣服，就算一开始对牌子不熟悉，现在多少也认得，而且清楚赵霁羽穿衣的喜好。

　　他道：“你等等，我看下。”

　　解锁手机，他在一个橙色的APP上输入一个牌子，发现在四楼就有门店。俞雪彤初中出国留学，对国内这些软件远不如他用得熟练，于是跟着他找到了那家店。

　　两人来到领带区，店员听着俞雪彤的要求，拿出几条供她挑选。申燃在一旁等，无聊得瞥向隔壁皮带区，发现这里随便一条皮带都要四五位数，更别说旁边镶嵌了宝石的袖扣和领带夹。

　　在他走神时，俞雪彤拿着两条领带捉摸不定，店员的意见她觉得没用，便叫申燃帮忙看下。

　　申燃打量着这两条领带，一条灰色菱形花纹，一条黑色千鸟纹。两条都挺配赵霁羽的气质，不过申燃记得他今天出门时穿的是暗紫色的修身款衬衫，问道：“他有没换衣裤？”

　　俞雪彤说：“没有。”

　　“这条银灰色会更搭吧。”申燃指了一下玻璃橱柜里一条在灯下闪着极淡珠光色，很有质感的领带。

　　俞雪彤让店员拿出来，三条放在一起对比：“银灰色这条会不会太素了？”

　　申燃记得赵霁羽的衣帽间里就没有颜色骚气的面料，即便是真丝内裤，最明显的颜色也不过是翡翠绿。

　　但他还是礼貌地道：“你决定吧。”

　　俞雪彤考虑了片刻，对店员说：“三条都要了，包起来吧。”

　　买完领带她又去挑领带夹，这次申燃没给意见，他接了一通电话，到外面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俞雪彤才出来：“真的麻烦你了，这么快能搞定，解放了我的脚。”

　　看了一眼她脚上的细高跟鞋，申燃笑了笑：“不用客气，那我先走了。”

　　“等等，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请你喝东西吧。”

　　“只是小事，不用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啦，反正我也要再买一杯喝的。”俞雪彤做了个捏杯子的动作，刚才洗手时她把那杯咖啡扔了。

　　她这么坚持，申燃也不好再拒绝，两人回到一楼，找了一家网红奶茶店，俞雪彤点了水果茶，申燃发现这家店也有海盐西瓜咖啡，便选了一杯。

　　网红店的订单较多，他俩等了快二十分钟，期间俞雪彤的手机响了两次，她都是走开接的。第二次她还在讲电话店员就叫到他们的号码了，申燃接过两杯饮料，走过去刚要递上就见她朝不远处招了招手，结束了通话。

　　申燃顺着看去，竟然看到赵霁羽走了过来。

　　到面前后，赵霁羽先问他：“怎么这么巧？”

　　他避开了赵霁羽的视线，一旁的俞雪彤则道：“还好今天碰到申燃，我都没想到这双新鞋这么难走路。”

　　申燃一手拿一杯饮料，其中一杯贴着海盐西瓜咖啡的标签，赵霁羽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还给他：“不如上次那家店的好喝。”

　　盯着被赵霁羽碰过的吸管，申燃都没想好该怎么说，赵霁羽就去看俞雪彤：“领带买好了吗？”

　　“好了，”俞雪彤从提袋里拿出三个精致的盒子，“你看看喜欢哪一条。”

　　盒子表面半透明，能直观地看到里面的领带。赵霁羽扫了一眼，拿起银灰色那条：“就这条吧。”

　　俞雪彤的目光在他和申燃之间转了转，乐道：“看来我这个‘女朋友’还是不及格啊，不了解你的喜好。”

　　赵霁羽表示不解。

　　俞雪彤说：“这条是申燃选的，另外两条才是我挑的。”

　　赵霁羽去看申燃。

　　从刚才开始，申燃就一直扭头望着旁边，姿势很不自在，现在更是连脖子和锁骨上的皮肤都有了明显的颜色。

　　“你先回车上等一下，我有点事跟他说。”赵霁羽拿出车钥匙递给俞雪彤，“车在对面的停车带上。”

　　俞雪彤接过来，又端走自己那杯饮料，对申燃说了声“下次见”便离开了。

　　申燃望着她的背影，随后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赵霁羽带着他上了二楼，去往洗手间的方向。

　　商场里人来人往，申燃想挣开的，不过在走上电梯时赵霁羽就先放开他了，牵过他的那只手收进西裤口袋里。

　　二楼洗手间的人比一楼少，环境也更整洁，赵霁羽推门进来，仪容镜前一个人都没有，他接走申燃那杯咖啡，把领带盒子递过去：“帮我打开。”

　　申燃拿出领带，赵霁羽问道：“你会系吧？”

　　申燃点了下头，他之前跟着教授去参加过学术会议，正式场合都需要穿正装。不过点完他就后悔了，赵霁羽用一只手把领子竖了起来，对他道：“帮我系一下。”

　　旁边的洗手池里有个男的边洗手边夹着手机在讲电话，除此之外附近没有人。

　　他不自在地说：“你自己系。”

　　赵霁羽没有动：“你是怕系不好？”

　　激将法用在申燃身上永远有效，申燃果然不满地瞪了过来。赵霁羽以为他会先反驳自己，没想到他收回视线，拿起领带绕过自己的脖子，开始专注地打结。

　　申燃平时很少打领带，这个交叉结他打得不太熟练，回忆了两次才弄好，等他终于绕完最后一圈，想要松口气时，忽然发现赵霁羽在不知不觉间前倾上身靠得很近了。

　　四目一交接，申燃下意识去看手里的领带结，用力往上一收，听到赵霁羽轻嘶一声：“勒。”

　　他扳回一局，没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赵霁羽盯着他，等他给自己调整好了才站直，也不去照镜子，问他：“好看吗？”

　　以为这人还在质疑自己打领带的技术，申燃接走他拿的咖啡，转身往外走：“不好看你自己重新打不就……”

　　话没说完，左手腕一紧，又被握住了。

　　仗着这会儿洗手间里无人打扰，赵霁羽靠到他身后低语：“我是问你选的领带我系着好不好看？”

　　申燃捏着杯子的手指都不自觉地用上力，赵霁羽的呼吸热度钻进耳朵里，他想起了之前几次这样亲密接触的结果。

　　洗手间的门及时被推开了，进来的人看到他俩怪异的姿势停下了脚步。申燃立刻抽回手，头也不回地出去，赵霁羽转身看了看穿衣镜，将空盒子丢进垃圾桶里，也跟着出来。

　　申燃没有走远，赵霁羽快步追上：“我还有点时间，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晚上约了明今吃饭。”

　　申燃望向另一侧的商场店铺，看着他后颈处用来遮盖牙印的创口贴，赵霁羽默了片刻，说：“好吧，那我先走了。”

　　申燃“嗯”一声，照旧没有回头，一直等到身后听不到动静了，他以为赵霁羽离开了，谁知刚转回来就感觉到脸颊一热。

　　原来赵霁羽不但没有走，竟然还在他转过来时故意靠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赵霁羽得了逞，却没有刺激他，笑着岔开话题：“还是你更懂我，这条领带我很喜欢。”

　　说完想说的话，这回真走了。

　　申燃望着那道背影，直到赵霁羽融入人群里，再寻不见了也回不过神。而胸膛里那个胡乱跳动的器官则像商场旋律动感的音乐一样，吵得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第48章 难以捉摸

　　离开商场后，申燃在街边小店吃了碗沙茶面，本来想再到那家酒吧等郑明今，但是想到照片是那个驻唱女孩给的，他就不愿再去了，于是换了一家。

　　郑明今到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面前摆的半打啤酒空了三个瓶子。

　　今晚他俩都不是来喝酒的，郑明今坐下后便看着他，等他开口。

　　申燃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被好友这么一看又想退缩了。毕竟他要说的话实在难以启齿，郑明今又是个异性恋，在这之前，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郑明今不能接受该怎么办。

　　酝酿了一下情绪，申燃硬着头皮把去gay bar的事说了，对面的人脸色果然更难看了，但还是克制着语气道：“那你是跟赵霁羽试了一次就……”

　　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郑明今没有接着说下去，申燃尴尬地看着旁边：“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郑明今道：“那你继续说。”

　　“那之后我有躲着他，但是总能碰上，接触久了他又一直跟我保持距离，我就没想那么多，以为那次只是意外。”

　　申燃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也不怪一旁的郑明今数次无语，喝完一瓶喜力，郑明今说：“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

　　申燃沉默了。

　　他已经没法去细想这件事，其实他心里明白，在赵霁羽暗示他要不要找个男朋友后，他就应该立刻跟这个人保持距离，甚至不再见面。

　　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