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金风忙道:“卑职明白。”
高怀瑜和她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锅都得暗辰司来背,没到尘埃落定之时,高怀瑜都得是元熙的宠臣。
高怀瑜接着问道:“那日行刺一事可有眉目了?”
玉金风回道:“卑职已摸清他们来处,是韩岳。”
高怀瑜沉吟片刻,道:“快些吧。”
“卑职领命。”
……
建平城隔日就出了件大案子,原本在燕国任领军将军,掌管建平禁卫军的韩岳,一家惨遭灭门血洗。
消息递到皇帝面前,元熙正在看折子,只匆匆扫了两眼,语调十分平淡:“谁那么大胆子……这样公然行凶。”
旁边的高怀瑜略一抬眸,心道:“我啊。”
他吩咐玉金风去查谁在指使建平的暗辰司势力刺杀皇帝,查到了直接杀死,这便是玉金风的回复。
韩岳是高玮朝宠臣,胡太后的小表弟,比高玮大不了几岁,高玮还是太子时便与之交好。后来高玮继位,更是一跃成为禁卫军最高统帅。
他这个领军将军就是给皇帝看大门的,这种要职一般都给亲信担任,会有真正上过战场的猛将,但他不是。他是因为跟胡太后有亲戚关系才被安排了这一要职,领军能力水得很,真就只是个看大门的。魏军攻入建平时,高玮已经在其他人的护卫下往北逃跑,他留在建平就直接投了。
元熙因他投降没杀他,也因他是个废物没用他。他继续留在建平,近来也安分没有生事。
元熙还记得上辈子在建平生事的就是这个韩岳,韩岳在元熙的记忆——也就是正史里,在建平派人行刺元熙未果之后,逃到平梁起兵,没过多久叛乱平定,韩岳被斩首传回建平。
现在韩岳都还没动手,突然就被人杀了,他在建平该忧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也不知是谁帮了他这一个大忙……
元熙思索时忍不住望了高怀瑜一眼。
好些事都变了,暗辰司首领夜黄昏被高怀瑜一箭射死,胡太后突然暴毙而亡,高玮早早被告发赐死,连韩岳都在有所动作之前被人刺杀而死。这些之前的事都跟高怀瑜有些关系,那么这一次呢?
韩岳的死,莫非也是高怀瑜的手笔?
高怀瑜没吭声,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没听到这事一样,只低头搅弄碟里的樱桃。
按元熙的吩咐,这两天案上的果盘真就换了樱桃。
这玩意儿在古代可是稀罕物,每年樱桃成熟的时候皇帝还要将之作为祭品祭祀宗庙,朝中重臣才有资格被皇帝赏赐樱桃。玉珠都没想到她要给皇帝弄点樱桃,还得去建平高家从前的皇庄里才搞得到,这两天她就忙着给皇帝弄樱桃了。
吃的时候也讲究,要浇上蜜水乳浆,碟子都要用特定的材质。就跟现代水果少的地方吃个西瓜得雕花,吃个芒果得划个花刀一块块舀着吃一样。那不是水果,是奢侈的甜品。
这种好东西高怀瑜自然也是喜欢的,他已经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吃了许久,叫元熙看得很满足。
元熙把那份奏报往旁边一丢,表明了态度。死的是燕国旧臣,他没心思费力气查。他觉得这事跟高怀瑜有关系,更不想查出来把高怀瑜牵扯进去。
而且那是韩岳,早死早好,还省心了。
不过他嘴上还是要试探两句:“这倒是稀奇,谁跟韩岳那么大仇……这个时候灭人满门……朕就在城中,也不怕吓到朕,全城戒严把他们一锅端了么。”
还真不怕,毕竟幕后黑手就是有他包庇着的高怀瑜。
“陛下刚遭行刺,建平城防卫已比平日更加严密,韩岳又被刺杀……魏军初到建平,防守还是容易出纰漏。这些刺客能钻空子入城行凶,恐怕就是对建平城极为熟悉。”高怀瑜蹙眉,“可是……他们杀韩岳做什么。”
元熙让他继续说,听他成功把事都往暗辰司身上引。没过一会儿外面长乐推说有些家务事要王爷拿主意,高怀瑜便起身告退。
元熙点头,招呼旁边的下人:“把这些樱桃都送到清河王屋里去。”
看那人离开,元熙若有所思地道:“你说,清河王这是在耍什么小心思?”
玉珠表示我只是个天天做题背书的学生,我看不懂,您别问我,我只会摘樱桃。
……
让高怀瑜没想到的是,玉金风脸色苍白满身伤痕地在他屋里等着他。
暗辰司对上暗辰司,哪儿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韩岳是死了,玉金风的人也得死许多才行。不过玉金风已是暗辰司中一等一的高手,连她都伤成这样,看来对面来头不小。
他早知道夜黄昏带走的这批人不是暗辰司的全部,却没想到流落在外的暗辰司势力也是如此强大。
“韩家虽已灭门,但暗辰司亦有伤亡,卑职侥幸逃出……”玉金风缓了口气,“卑职看见那韩家少夫人模样,极似汝阳长公主。”
高怀瑜的脸上终于神色变了变。
汝阳长公主是高玮姐姐高珍,当初魏军没有找到汝阳长公主,押往玉京的高家宗室里没有高珍。据说魏军攻入建平城之日,高珍便已投河自尽。
可是投河嘛,死不见尸的,谁知道是真的死了还是跑了。
高珍没死,难怪建平的暗辰司会出手。若说暗辰司效忠了韩岳,他尚且会怀疑,若是韩岳背后还有个高珍,那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高怀瑜沉声道:“高珍呢?跑了?”
玉金风青着脸道:“卑职无能……”
那就是跑了。
“典客署布防图。”高怀瑜将一份图纸丢在玉金风面前,“不能再等了,明晚倾暗辰司之力,刺杀元熙。”
*
作者有话要说:
元熙:只能看不能吃朕好难受_(:з」∠)_
怀瑜:其实你可以亲我的……
第44章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烈阳照耀, 院中的树木瞧着青绿,却都仿佛被烤干了一般。
盛夏时节天热,大白天城中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高璋在外走了会儿就满头的汗, 让门口内侍往里通报求见完,忍不住拿手帕擦去汗珠, 又抬手扇了扇风, 当然什么用处都没有,他依然不停流汗。
过了片刻那内侍请他进去,他忙整了整衣襟,又把额头的细汗擦一遍, 迈步入内。
不过往里走了几步,便觉一阵凉风袭来, 冷得他一个哆嗦,跟突然进了雪洞似的。
屋里那么凉, 肯定是清河王又来陪着皇帝了。毕竟皇帝还算节俭,一般能不用冰就不用冰, 只有高怀瑜在身旁他才会让人放冰降温。
高璋才这样想着,穿过屏风便真的看见高怀瑜坐在皇帝旁边, 帮皇帝研着朱砂墨。
皇帝身边的位置,那是给皇后或者宠妃坐的。高怀瑜总在旁边坐, 很不合规矩。
而且又是帮皇帝倒茶又是帮皇帝研墨的, 这也很不合他身份。
偏偏这些本该下人来做的事,高怀瑜做起来十分优雅自然,没有半点谄媚讨好的意思。
倒很像是一位……贤妻。
高璋对此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毕竟这事他熟。他当年做了太后的小白脸, 就是成天在太后旁边一脸乖巧。
直觉告诉他高怀瑜和皇帝肯定不干净, 在他眼里高怀瑜应该已经是跟皇帝到了某种程度, 比如不知道往床上滚了多少次的那种。
其实这也怪不得高怀瑜,他一直知道自己应该受本分不僭越,可是皇帝就喜欢他不规矩些,他若真的认死理,皇帝反而会极其失望。上次他遵守臣子本分劝了皇帝几句,不就把皇帝给气得犯病,连他自己都挨了皇帝一顿训么。
皇帝既然对他爱重至此,他便不当让皇帝失望。
高璋行完礼,得皇帝赐座,便安安静静坐到一边去,等着皇帝开口。
元熙往折子上写朱批,道:“云川动乱才刚刚镇下来,燕地那么多流民,各地粮仓都不剩多少粮了,从魏地运过来又有人劫粮……”
魏地的粮自然够养活魏国人,可现在多了燕地那么多人,今年要是粮食不够,大家吃不饱,又得出事。前两年魏国蝗灾,收成也不好,都是靠着存粮在撑。
燕国是去岁年末灭的,皇室被押往玉京,但战事还并未彻底结束,各地依然动乱。刚好碰上那么个节点,燕地那么大片土地好些都没人管,春耕耽误了不少,现在元熙亲自带着一批官员过来劝农,把农田重新划分管理,相对太平的几个地方应该还能赶上秋播。
还好对元熙来说这已经是经历过一次的事,照着当年的干就是了,还能吸取下经验教训,避免当初一些错误决断,总之还是游刃有余。
元熙停了笔,看向高璋:“燕地太乱了,还是得下点狠手收拾干净。当年卿在旧燕任尚书令时,本欲重修律法,以律正道,可惜未能如愿。朕命卿重颁此律,暂治燕地。”
高璋闻言一怔,继而心潮澎湃,激动道:“臣遵命!陛下圣明!”
当年他也是有心整肃朝纲,才情愿忍辱负重去当太后的男宠。
太后宠他,高玮就给他官当,他立马就与身边一批能人依照前朝律法重新修订一部新律。然后刚开了个头他就被恨他搞这些严苛律令的人进了谗言,只能弃官自保。如今元熙让他再重启这份新律,他自然激动,激动得都想抱住元熙啃两口。
高璋高高兴兴冲出了门,一点没来时那种被热成狗的疲惫。
元熙这会儿拿了一份名单递给高怀瑜:“怀瑜,这几个人……”
“臣……”高怀瑜微微蹙了眉,有点不乐意,“陛下这几日让臣四处拜见接见那么多人……臣实在有些累了。”
他真的很怕跟人打交道,这种事真的交给高璋才行啊!
每天外出是帮皇帝办事,回来还要陪皇帝议事,无事可议那就跟现在这样帮皇帝理奏折研墨。总是他怎么样都有事干,皇帝一点也不让他闲着。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他偶尔会怀疑,皇帝对他那么好,其实就是为了骗他干活。
元熙从他的抱怨中听出了几分特别的味道,轻笑道:“卿都累得要同朕撒娇了,看来确实挺累。”
高怀瑜有气无力地抬眸看了皇帝一眼:“臣同陛下撒娇有用么?”
“没有。”元熙很没良心地道。
就算是心上人,也得给他干活!
匪盗劫粮,流民暴乱,南陈那边奸细又在煽风点火,建平城里又出现刺客。这几日各种的奏报比之前多了几倍,若是没人在旁边帮忙,他也该疯了。
一直到入夜,高怀瑜依旧在元熙身侧陪伴。
这两日的事实在太多了,元熙必须得让高怀瑜陪着,这样才能有效率。
上辈子他们两个也常常一起在御书房待到天黑,他信任高怀瑜,高怀瑜也的确很能为他分忧。送上来的折子过高怀瑜一遍眼,又往皇帝那里过一遍,哪有做臣子的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皇帝的事都让他干了。
好些人都说他元熙是大皇帝,高怀瑜就是二皇帝。
元熙倒不管这些,该用还是用,完全没因此就收敛些,有时甚至让人上折子前先问问安阳侯意见。
“秦骧说木屏一带南陈军有动作,可能想进攻燕地。”元熙合上奏本,按了按有些酸涩的眼。
燕地还乱着,那边南陈又想来掺一脚了。
木屏地处旧燕与南陈边境,原本再往南还有几块地是燕国的,不过三十年前丢了,被南陈一路推到木屏,木屏仗着地势易守难攻,才阻了南陈继续往北的步伐。
一旦过了木屏,日后想北伐便容易了。
现下木屏动乱,正是南陈出兵的好时机。南陈是不想轻易跟大魏开战,可打打大魏都还没彻底吃下来的地方,也不费力气。
魏国接了燕国这个烂摊子,现在忙着呢,不一定有空搭理他,也不一定会心疼本就不属于魏国的这几片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