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成了Omega......”林恩不确定地问,“你会标记我吗?”
姚洲看着他,继而倾身靠近林恩,一只手撑住副驾的椅背,一只手扶上林恩的手臂。
林恩整个人紧张了起来,绷直了背,姚洲贴近他的耳廓,沉着声对他说,“我很想,小少爷。全看你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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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来的当晚,林恩睡得很差,做了许多的梦,梦境里毫无逻辑可言。
然而梦的结尾都是一样的,他总是听到姚洲的声音,向他发问,或者说是向他请求,“给我一个机会,小少爷”,林恩便会因为心跳突然加剧而醒过来。
直到早上七点又一次醒来,林恩发现姚洲已经走了。他独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回想昨天傍晚看落日的每个细节,一时间没忍住,给姚洲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没响几声就接了,姚洲问林恩,“醒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让林恩听了很安心。
林恩对于自己无事给姚洲打电话感到些许不安,就说,“我没什么事,早上我有课,那我挂了。”
虽然这样说,林恩并没有说完就挂,姚洲也没挂。
林恩听到姚洲那边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在忙,正要摁断通话,姚洲突然说,“没事也可以打,不用有顾虑。”
林恩握着手机愣了下,然后意识到姚洲可能是在等自己挂电话,于是他说了再见,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后,林恩起床,走到放在墙角的斗柜边,那上面放了两瓶药,都是昨天从医院拿回来的。
其中一瓶用于腺体稳定,还有一瓶的瓶身上写着“多巴酚丁胺”,是为转性手术准备的,要连续服用三十天以上,进一步促进腺体分化,最后进行手术。
林恩在斗柜前站了几分钟,伸手把写有多巴酚丁胺的瓶子拿起来,看了一遍用量,再将两粒胶囊倒在手心里,一仰头吃下了。
这天他没再联系姚洲,但是按照药瓶上的说明,早晚各服用了两粒胶囊。由于姚洲有应酬晚归,林恩在十点准时睡下了,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子,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醒过来,发现姚洲就坐在床边。
卧室没开灯,林恩在黑暗中看见Alpha高大的身型,视线再往上移动,则是立挺深邃的五官轮廓,继而他被姚洲伸来的手背在额头上搭了搭。
“你吃药了?”姚洲问他,手仍然放在林恩额前。
林恩还不是完全清醒,眯了眯眼,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原因,林恩比平常更觉得犯困,就在他因为安静的环境几乎要再度睡着时,姚洲俯下身,对他说,“如果我标记了你,那会是个永久标记。”
林恩心里从未奢望过姚洲说爱这个字,他也知道一桩有着既得利益的联姻本来不该要求感情。
但“永久”这个词,让他在意识昏沉中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动。
那个在结婚典礼上只对他说“我试试看”的优性Alpha,此刻却对他说出永久标记。就像是一份包含爱意的承诺,让林恩甘愿赴汤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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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天时间,林恩一直按时吃药。因为药效带来的副作用,他有类似低烧的反应,伴随着偏头痛的症状,因此每晚都睡得很早。
姚洲和秦医生约了一周后的复查,林恩也把日期写在了手机备忘录上。
他在网上搜出一些专业的心理课程,开始提前准备从Beta转性为Omega所要完成的自我接纳过程。
于此同时,姚洲也变得忙碌起来。联盟的内部竞选将在次年春季举行,姚洲是空降的人选,不比那些政治场上的老手,很多人脉要一条一条搭上去,费钱费力。尽管如此姚洲还是每晚都回到半山别墅,不在外面过夜。
有时候林恩早早睡下了,也会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他被拥着睡过后半夜。
林恩并不知道姚洲正在对付林家,姚洲把相关的消息瞒得很好,严禁任何人向林恩提起这件事。同时他还在林恩的手机上装了一个屏蔽装置,除了白蓁的号码,其余任何来自上城区的号码都无法打进林恩的手机。
直到要去复诊的前一晚,发生了一桩意外,林恩突然窥见了一点真相。
这天晚饭林恩吃得很少,自从他服用促进腺体分化的药物已经过去一周时间,药物的副作用变得越来越明显,除了低烧和偏头痛,又增加了反胃的症状。但林恩没把这些告诉姚洲,他觉得自己忍一忍就过了。
晚饭后林恩裹了一件厚外套,坐在露台上拍摄雪景。
还有五天就是新年,地下城刚降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林恩用的是一台老款的富士相机,没有自动白平衡功能,因此需要手动修正曝光补偿。
林恩正在摆弄相机,远远地瞧见前院驶进来一辆黑色轿车,挂的是上城区的牌照,林恩放下了相机,起身去看,却见车停稳后,白越之从轿车后排走下来,他身旁跟着的是姚洲的助理朴衡。
林恩还没想明白白越之来这里的用意,英嫂已经开门把人迎进来了。
林恩下了露台回到客厅,白越之一走到他跟前,就说,“林恩,有个紧急的事需要你帮忙,我们上车再说。”
林恩错愕地定在原地,因为没见姚洲现身,他心里惶惑,问,“是姚洲的事吗?”
白越之肯定地说,“是”,又说,“现在只有你帮得到他。”
林恩一下心悬起来,一旁的英嫂听了也跟着着急,问是怎么回事。
白越之倒是一贯冷静的样子,解释说姚洲人没事,但此时他在一个重要的应酬里脱不开身,外面出现了紧急状况,只有林恩可以救场。
其实不单英嫂疑惑,就连林恩自己也懵。他想不出来在姚洲和白越之都无法处理的事情上,为什么自己会有用处。
可是事关姚洲,林恩一点不怀疑,立刻跟着白越之往门口走。室外夹杂着雪片的冷风染了他一身,他也不觉得冷了,一坐进车里就等着白越之向他说明情况。
朴衡坐在前排副驾,手里拿了个平板电脑,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实时转播,听着声音很嘈杂。
几个人刚一落座车里,朴衡就转回头来,对白越之说,“还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朴衡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但白越之脸上没什么波澜,回了一句,“来得及”,就转而对林恩说,“林恩,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记得很清楚,一小时后你会接受一个采访,内容与你的父亲林崇基有关。”
林恩裹在一件黑色羽绒服里,因为连日服药,加上饮食不调,整个人显得消瘦而苍白。
冷不丁从白越之口中听到生父的名字,他愣住了。
第38章 而林恩是他的猎物
林恩到达电视台时,林崇基刚刚结束上一场的采访。
他是联盟主席的热门人选,加之筹备多时,更显得胜券在握,因此采访的规格也很高,电视台出动了大量安保人员护送他离开。
林恩和白越之坐在车里,看着外面前后呼应的十余个人围着林崇基,不远处的防护栏外还有支持者举着牌子,林崇基脚步稍顿,向人群挥了挥手,才坐进商务车中。
林恩自从母亲离开后便被家人常年冷落,婚后的半年里一次也没见过林崇基。他隔着贴有防窥膜的车窗看向外面,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白越之说的话。
姚洲要扳倒林崇基,近来他的忙碌都是因为这件事。
林崇基今晚接受的是一家媒体话语权很高的独立电视台采访,按照惯例,每年的参选者都会在这间电视台录制节目,陈述自己的竞选主张。个人专访结束后,电视台还会采访一些与之相关的人员,这部分的声音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负面的,不受参选者本人的掌控,也是整个栏目收视率最高的部分。
根据白越之的消息,林崇基事先在电视台内部疏通了关系,确保最后的相关人员采访能够出现一些于他有利的声音。
姚洲和白越之对此也早有准备,白越之利用自己的人脉安排了两个对林崇基不利的指控,大有形成舆论之势。可是就在今晚开录前,其中一人出了意外,没能到场,另外一人有所顾忌,目前也没有进入备采区。
林恩身后传来白越之的声音,“你可以吗林恩,不用勉强。”
林恩收回视线和思绪,转回头,看着坐在阴翳之下的白越之,片刻后林恩说,“你说的我记住了,我会尽力。”
白越之要求林恩以生母祁恩美的失踪经历攻讦林崇基。这件往事无法诉之他人之口,只有通过林恩这个私生子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也容易引起媒体效应。
林恩心里的感受很奇怪,像被什么撕扯着,一点一点变回到过去那个破破碎碎的自己。
白越之递给他一个口罩,然后领着他下了车,和朴衡一前一后护着他走进备采区。
用于采访的演播厅里已有另一名相关人员在接受访问,似乎是曾经受到林崇基资助的一个年轻人,说的大都是一些好话。
另一边兰司正与直播导演沟通流程,回头见到林恩出现,愣了下。
兰司快速地与导演说完,走向白越之,有些不允地摇头,压着声音说,“不行,太乱来了。”
说着,他摁了一下林恩的肩膀,把他推向一旁的朴衡,“带林恩回去。”
白越之拦住了被推得后退一步的林恩。他看着兰司,半笑不笑地说,“我们没有选择,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半年前时是兰司把林恩拖进这个漩涡,又眼看林恩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白越之也许不知道林恩对姚洲意味着什么,但兰司清楚这里头的轻重。
背着姚洲利用林恩,这一招太险了。
兰司还要再行阻拦,白越之转头看了林恩一眼,说,“不如让林恩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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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林恩的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远远超过了上一名受访者的时间。
尽管他一直在采访过程中戴着口罩,但面色逐渐呈肉眼可见的苍白。采访到后期,他的手一直扣着椅子扶手,语速放慢,是一种竭力支撑的状态。
一个私生子走到台前爆料自己的权势生父疑似对生母的失踪动了手脚,这个消息太有爆炸性。经验老道的主持人嗅到了头条的热度,提问相当犀利,林恩进入演播室之前就知道这是无剪辑的直播,因此每个回答说出口前,他都要在心里仔细思量。
这个把自己的陈年伤口撕开给人看、并被反复质询的过程很不好受,后半程主持人要他回忆儿时母亲失踪的前后细节,林恩喉间不断涌起反胃的感觉,几乎快在椅子里坐不住了。
四周的聚光灯沿着固定灯轨射在他身上,照得他浑身发烫,但是手心和后背又渗出一层冷汗。
采访间的时间流逝变得模糊,到最后林恩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觉得自己平常没有这么脆弱的,也许是受药效影响,也许是主持人的紧迫逼问,让他感到难以为继。
当主持人再次提出一个极其隐私的问题后,林恩已经没办法再回答下去。
他摘下别在衣领上的收音麦,低声对主持人说,“抱歉,我休息一下。”
说完,他站起身,导播那头立刻插入一段广告。
主持人跟着走过来,看样子是还想从林恩身上挖掘新闻。林恩几乎是像逃跑一样,顺着台阶往下走,下边是兰司和朴衡在等他。
台阶一共六级,林恩走下第一步和第二步时还有较为清醒的意识,等到他再迈一步,忽然眼前一黑,脚下也踩空了,整个人直接跌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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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洲一离开宴会的场地,就乘车直奔医院。
林恩受访的新闻他在车上粗略看了一遍。由于采访时间太长,直到车停在私人病院门口,视频的进度条还剩二十分钟。
姚洲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那种人,但他走进医院的通道时脸色很难看,有种要杀人的表情。
朴衡早就在入口处等着了,又战战兢兢地陪同姚洲搭乘电梯,去往林恩所住病房的楼层。
姚洲预订这里原本是为林恩术后恢复而准备的,没想到提前一个月用上了。
私人病房的走廊上很安静,兰司和高泽站在病房门口,但不见白越之的身影。
见到姚洲走近,兰司说了句,“林恩醒了一会儿了。”
姚洲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上,推门前他问兰司,“医生说为什么会晕倒?”
兰司应得很快,说得也详尽,“服用多巴酚丁胺的副作用,精神高度紧张后身体没有撑住,还有,”兰司停顿了下,才说,“低血糖的症状,护士刚进去给他挂了一瓶生理盐水。”
服药有副作用,这个姚洲没听林恩提过,再加上低血糖,姚洲更意外了。英嫂每天在家变着花样做菜,林恩怎么会低血糖。
姚洲拧着眉,推门走进去。林恩坐在床上,手上插着输液的针。
见到姚洲进门,他没有说话,样子看着有些憔悴。姚洲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问他,“现在什么感觉?”
林恩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姚洲的眼睛,缓慢地说,“我没有听你提过,要对付我父亲的事。”
姚洲皱了皱眉,也看着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