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见惯各种惨烈场面的席朗也难免感到惊心,窒息。
同时,还有不少官员因为参与密谋,或者结党营私,或者其他什么罪,反正一次性处理了很多人。
李墨这一手不仅仅是为了震慑,同时也顺便拔掉了很多毒牙,一举多得。
只是经过这一夜,人们才如此真实的认识到这位新帝的心机之深,手段之狠,那个谦逊有礼的太子,终究只不过是假象。
血流成河的那几天,整个京城都被皇帝的天威笼罩,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什么秋猎根本就是一个幌子而已,只怕皇上早就在准备着这一切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早在先皇突然驾崩李墨仓促登基的时候,他就在为这一天做着准备了。
所以就算没有秋猎也会有春猎?微服私访?遇刺……总之,秋猎只不过是个幌子,现在的结果才是他的目的。
一切尘埃落定,席朗站在侯府最高的房顶,俯视着整个京城,眼神晦暗不明。
现实远远比故事更残酷百倍,千倍,哪怕他看过剧情,可在小说里这一段也不过是寥寥几千字的描述,还是为了表现主角攻李墨的果决很辣,布局周全,一场血雨腥风终究只不过是陪衬。
可对于真实的世界而言,这是实实在在的惨烈。
席朗不敢想象这样的惨烈如果发生在定北侯一家身上,无论是如今把他宠上天的奶奶,还是尚未见过面的爷爷,二叔三叔,席朗仅凭原主脑子里不算多的几个记忆碎片,他就就得不忍。
更何况还有那几十万的驻边将士,席朗觉得他来这里不是来拯救什么反派男配的,他是来拯救他们的。
李墨这一手震慑了不少人,一些躁动的藩王暗暗咋舌,李墨小崽儿比他爹还狠毒。
一些官员也更加收敛锋芒,从此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包括剩下的几个王爷,更是将不该有的心思都藏了起来,至少以后若没有十成的把握就绝对不能露出蛛丝马迹。
韩知许同父亲对弈着,却拈着棋子半天没有落下去,思绪微乱。
或许他们家的棋早就走错了,韩家一族富贵荣华,真的可以系在李墨这样的帝王身上吗?
稍不留神,可是会万劫不复的。
韩知许不由得想起那小世子,说起来他最近想起这人的频率真是越来越高了,明明以前那么多年从来不放在心上的,可如今最是看不透的就是那个人。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在扮演什么角色?定北侯呢?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韩知许觉得,这人或许是个谁也想不到的变数,他有种预告,早晚有一天那人会一鸣惊人。
韩伯渊见儿子总是走神,有些心不在焉,干脆也不下了,将棋盘推到一边,父子俩好好聊聊。
“虽说伴君如伴虎,可许儿,自古富贵险中求,我们韩家想要荣光千秋万代,只能爬到这样无可替代的高位。”
“唉,虽然你自小聪慧过人,但这个责任本不该压在你头上,可是你兄长他……”
“父亲,”韩知许赶紧打断父亲,“我都明白的,您不用多说,也不用自责。”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是韩家给的,他自然该为了家族担上这份责任。
只是这从小就明白的道理,最近总有些莫名的动摇,心绪更是杂乱无章,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知怎的,韩知许随口又问起了父亲以前便了解过多遍的事,“父亲,你觉得定北侯小世子这人怎么样?”
韩伯渊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皱眉,心里憋火,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暴揍一顿。
虽然圣旨是皇上下的,皇上之所以这么对知许也是为了更大的图谋,可要不是那臭小子痴心妄想到皇帝面前念叨,皇帝也不会下那样的圣旨。
更何况这小混球对知许那是真心实意的觊觎,但凡他是被迫无奈的,韩伯渊也没那么憋屈生气。
所以每每提起这小混球,韩伯渊都带着明显的情绪,理智不自觉就减了半。
“不是什么好东西,”韩伯渊道,“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有辱他们陈家门楣,丢脸的玩意儿,偏偏他们家还宠着?有毛病。”
韩知许哭笑不得,父亲这评价多少有些个人情绪在里面,于是他又问起定北侯。
“那老侯爷呢?”
定北侯陈江卯,比韩丞相都要年长许多,那是跟韩爷爷一代辈的人物,从韩知许出生起这人就是活在故事里的,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两次。
但韩伯渊比他见的多,也更了解,况且两人现在一文一武,基本就是这王朝最大的两根顶梁柱,同在一个层面,自然更了解。
提起那老侯爷,韩丞相也不由得正色道,“老侯爷自然是个值得敬佩的人,许儿你也知道,他手下那三十万陈家军皇上有多忌惮。”
“但你没有真正体会过,那三十万陈家军究竟有多厉害。”
韩伯渊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他是真正体会过战争的,如今陈家军常年镇守边关,打起来也只是小打小闹,他们往那儿一站就是一堵敌人逾越不了的墙。
可韩伯渊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先皇刚刚登基,内忧外患,定北侯也还不是定北侯,结果边关敌军打来。
那些人骁勇善战,个个人高马大,我军完全不敌,他们一边打一边杀,一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们仅两个月功夫竟然就快杀到了京城脚下。
当时四处是难民,连京城都人心惶惶,好多人已经做好了亡国的准备。
这时候是陈江卯带着他的陈家军迎上去,用血用命一步步把敌人逼回去的。
陈家军当时人不多,陈江卯在军中也没什么权利,他们用了足足两年时间才彻底把敌人逼退回去。
在那两年,陈家军死伤无数,不过名声也越来越大,陈江卯把自创的一套陈家枪法交给每一个陈家军,所以他的军队不仅纪律严明,陈家枪法更是以一敌十。
当然,陈家军最可怕的还是他们的精神,那种不怕死的精神让所有人敬畏。
经过那一站之后,陈江卯才成为定北侯的。
所以啊,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厉害。
韩伯渊上一秒还在感慨,下一秒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那老头性格执拗,豹子脾气。”
“老顽固一个,一根筋认死理,说话又直,得亏他手下几十万陈家军啊,不然就他那臭脾气,早不知道被多少人记恨死了。”韩伯渊说着说着都笑了起来。
“那时候流传一句话,陈江卯臭脾气,怼天怼地怼空气,脾气来了皇上都要怼几句。”
韩知许听完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但这老家伙是出了名的怕媳妇,敢怼皇上却不敢顶他媳妇的嘴,哈哈哈。”
韩知许抿唇,想到定北侯府那慈祥的老夫人,听说她宠小世子宠得毫无底线,没想到这般厉害吗。
韩丞相又说,这老侯爷还特别护短,超级护短,说起这个韩伯渊还给韩知许讲了个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陈家老大还活着,老二老三也都在,陈江卯暴脾气对待儿子也一样,甚至更甚,经常看到侯爷提着鞭子把他三个半大儿子追的满城跑。
反正能动手就动手,能当场动手的绝不多拖一秒。
但有一次,某个盛宠的国舅爷欺负还小的陈老三,老大老二找上门去理论,结果被那嚣张跋扈的国舅带着一帮打手狠狠打了一顿。
那人姐姐正是盛宠的皇妃,而当时的陈家军也没有三十万,更没有现在的地位,结果陈江卯二话不说带着几个副将,直接去把那国舅府给砸了,还亲自动手把那国舅爷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结果那人去宫里求姐姐,姐姐又到先皇面前寻死觅活要求处置陈江卯,先皇也头疼,于是协商让陈江卯给那国舅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
可陈江卯不但不认错,他甚至表示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再犯再打,打到他再不敢嚣张跋扈为止。
皇帝头疼,但陈江卯护短的名声也彻底传开了。
“那最后先皇如何处理的?”韩知许难得有感兴趣的故事。
要是席朗也在,他必定拍手叫好,这老侯爷的性格,他可太喜欢了。
最后,那个皇妃因为恃宠而骄被打入了冷宫,他们一家从此一落千丈,那个国舅更是因为奸/杀多个民女被砍了头。
韩知许失笑,“这不是他们活该嘛,倒是刚好扣在老侯爷护短的名头上了。”
可不是嘛,韩丞相也失笑。
总之啊,那老侯爷说好相处也好相处,说不好相处也不好相处,得看你怎么对待他。
至于说那老侯爷会不会有反心,韩丞相嗤笑,反正他是不信的。
只是,自古功高盖主绝非什么好事,老侯爷如此,他韩家也是如此。
“许儿,我虽不是什么善人,但若将来皇上对老侯爷……”
韩伯渊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韩知许懂,他知道皇上一直不喜陈家军的行事作风,他们认陈江卯为主,却未必认皇上为主。
所以皇上一直担心,一旦老侯爷反了,那几十万陈家军必定毫不迟疑杀进京城。
百姓可以顾念老侯爷的好,可皇帝不会,他更在乎他的皇权是否受到威胁。
所以皇上下旨把韩知许赐婚给那世子,无外乎就是为了那三十万陈家军,只是直到现在,韩知许并不知道皇上打算怎么做,又打算让他做什么。
他现在只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或者在那之前,他能想到什么万全之策。
亦或者……
韩知许不自觉再次想起那天晚上,那个完全不一样的世子,或者他才是这一切的希望所在呢。
再者说,他们韩家又好到哪里去。
对于青岚山的刺杀,估计皇上也对他起了疑心。
这边父子相谈,那边侯府里席朗也在跟自家奶奶唠嗑,席朗撒娇逗乐也是在行的,直把老太太逗得笑声不断,直呼乖孙。
再有半个月就是老太太生辰了,席朗抱着奶奶的手摇了摇,“奶奶,您的生辰快到了,不知道二叔三叔会不会回来陪你过啊?”
“两个没用的东西,回来干什么,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这老妇人,奶奶啊,有乖孙你就够了。”
老太太满口嫌弃,可眼睛里的期盼又那么明显,而且这两人可是三年没回来了,没大事又怎么可能轻易回来?
老太太就是想也不是她想他们就能回来的。
席朗嘿嘿笑着附和,眼底却都是幽深。
第67章 公子无双14
天子脚下的京城, 注定要有更强的承受能力,血雨腥风没过去几天,压抑的京城就再次热闹了起来,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像小世子这类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在家憋了多日早就受不了了,所以整好是他们活跃的时候到了。
席朗带着小皮蛋第一时间来到丞相府门口,说是要见他们家公子, 带他出去玩。
好巧不巧,刚好遇到韩丞相在家。
这就尴尬了, 丞相大人直接黑着脸甩出两个字,不见。
席朗只能感叹运气不好, 整个丞相府,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这么不给他世子面子,除了韩丞相。
没办法, 席朗又带着小皮蛋溜达到了听书楼,一边嗑瓜子一边听故事。
听的刚好就是一个风流公子跟四个美人儿风花雪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