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混乱,你去了也找不到他的。”
“我不管!”陆竹固执道。
韩知许终究不忍,于是拉起他,“你跟我来。”
陆竹那双大眼睛直直瞪着韩知许,压在心底的慌乱和委屈终于一股脑的冒出来,他死死咬住嘴唇?
“他没死对不对?”
“他就是根木头,皮糙肉厚,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小红都没能毒死他,所以谁杀得了他,他一定没死对不对?”
他反复问着,想要从韩知许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得到安抚,于是固执的盯着他。
可韩知许这时候除了一脸痛惜根本不敢给他任何答复。
于是陆竹终于没绷住,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前日突然收到敌情,毫无征兆,二将军不放心就带了二十人去查探情况,却不想这一去就是三天。
直到今晨天未亮,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回来报信,他们中了埋伏,只有他在二将军的掩护下逃出来送信,其他人全部战死,包括二将军。
陆竹醒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但是他不信,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那个人会死,所以他要去找他。
眼下全军震怒,各大将军已经在排兵布阵准备迎敌,尤其是看到韩知许的表情,陆竹心里大概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可是嘴上还是固执的不愿意相信。
韩知许将陆竹带到房里,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实在不忍,可此时又不能多说什么,于是只能含糊的安慰他。
“陆竹,给我三天时间,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三天你不要出去,否则二将军也会担心的。”
陆竹却只以为,韩知许的意思是三天时间将陈元忠的尸体带回来。
于是等到三天后,某个夜深人静的时辰,陆竹被韩知许带到某个密室,他整个人沉重得连脚都抬不起来,脑子也是恍恍惚惚痛得无法思考。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痛,只是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那呆板的大块头,再也不能欺负他,再也看不到他被自己欺负后涨红了脸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想到那些他就痛得无法呼吸,他们在一起待了五年了,他从来都不知道看不到他自己会那么痛苦。
陆竹越想越难过,以至于连韩知许悄悄退出密室他都没发现,直到一道熟悉又笨拙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你……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我没死。”
陆竹猛的抬头,果然就见他熟悉的大块头正一脸无措的看着他,还手忙脚乱的抓着袖子要给他擦眼泪。
陆竹呆呆的望着这人眨了眨眼睛,他可是毒医,瞬息之间他就确定了眼前的人确实是人不是鬼。
于是陆竹一把拍掉他的手。
“你没死???”
陆竹怒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但是分分钟已经没了哭意,反而满腔怒火。
“陈老二你没死?你骗本公子!你敢耍我?”
“不不不,我……”
陈元忠笨口拙舌,刚刚看到他哭的样子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慌乱,可眨眼这人又一脸怒容,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陈元忠哭笑不得,这口吻怎么像是巴不得自己死一样。
“你什么你!你闭嘴!”陆竹胡乱擦掉眼泪。
怒火中烧有没有,敢骗他,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胆子肥了啊陈老二,敢耍本公子了,看本公子毒不死你!”
陆竹气呼呼的就要把怀里的小红掏出来,还有小五小六,毒蝎,毒虫子,通通翻出来。
真真是气死他了,气死他了,这呆子竟然敢诈死骗他,害他难过了三天,伤心了三天,害他三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痛哭了三天,这口恶气要是不出,他就不姓陆!
陈元忠眼看小祖宗咬牙切齿的翻找毒物,他哭笑不得赶紧抱住他的手。
本来就粗犷的大块头,双臂更是铁臂一般,立马将比他小了两个号的陆竹牢牢抱在怀里,根本挣脱不得。
“你放开!”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陈元忠低声解释。
“那就是有意的?”陆竹挑眉。
“不是,”陈元忠真是有苦难言,“有人想要我和父亲死,所以我们不得不假死骗过他的耳目。”
陆竹一听终于不再挣扎,反而皱起眉头,“谁?”
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欺负他的人?
“皇帝,当今天子。”陈元忠沉声道。
不想陆竹想都没想就来了一句,“本公子去毒死他!”
陈元忠再次哭笑不得,“他是天子,是皇帝。”
“皇帝怎么了,敢欺负老子的人,老子照样毒死他。”
虽然这话听起来好笑,可陈元忠木讷的心里却莫名一动,觉得有些甜,心头抑制不住的冒出一股热流来。
陈元忠从小就跟随父亲上战场。
关于他十三岁就单挑敌军将领,并一枪将其连人带马挑翻在地的传说,其实是真的,然而现实比传说里更多的是惊险,惨烈。
没人知道他当时险些死在敌人的围攻下。
陈家三兄弟,从小他就不像大哥睿智,也不如三弟机灵,所以他只能埋头苦练,练枪就用最笨拙的方式,苦练,反复练。
他很清楚自己脑子没有两个兄弟好使,但他有使不完的力气,所以他早早的就跟父亲来到战场。
他的战绩都是一场一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他一身彪悍武艺也是他一天一天日积月累练下来的,他相信勤能补拙。
所幸他没有让父亲失望,他成了最勇猛的战士。
可意外的,大哥英年早逝,父亲家人因此伤心不已,本来应该在京城无忧无虑的三弟也被迫走上战场。
陈元忠虽然笨拙,但也清楚自己必须抗起重担,于是他除了勤学苦练陈家枪法之外,又开始笨拙的学习兵法,学习排兵布阵,学习大哥曾经擅长的一切。
大哥三弟用三个月学会的,他就用一年,甚至三年……
因为他很清楚,父亲把这几十万陈家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也清楚三弟的志向其实本不在战场,所以必须由他这个笨拙之人抗起这个重担。
于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埋头苦练,什么个人感情他从不去考虑,他也确实不想耽误别人,不想像大哥一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妻儿父母又该如何痛苦?
终于,他没让父亲失望,他成了父亲的左膀右臂,成为能为他老人家分担一部分重担的二将军。
可关于感情,陈元忠觉得自己笨拙木讷,又随时面临死亡,所以没有才是最好的。
他这样的人,就该孤身一辈子。
遇上陆竹是五年前,陈元忠在一次巡逻中捡到了被冻僵昏迷不醒的陆竹。
当时在雪地里看到这么精致的小公子,士兵们还以为是什么山中精怪,直到看到他身上冒出来的一个个毒物,陈元忠当时误以为是那些毒虫害死了他,不顾危险替他赶走毒物,结果好险被小红咬了一口。
要不是陆竹醒的及时,并快速给他解了毒,陈元忠当时就死了。
陆竹醒后就跟着他去了边关,说是要让陈元忠报恩,因为是他救了陈元忠的命,其实就是太冷了赖着不想走,偏偏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陈元忠也是拿他没办法。
陈元忠也不知道这小公子是什么来头,更不知道他哪里冒出来的,会不会是敌人奸细,但见他完全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尊卑有别,整个一目中无人的高傲样子,说话做事也全凭喜好,又单纯又怪异,还有他那乱七八糟的毒虫毒蛇的,反正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倒还真像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精怪变的。
被他救了命的陈元忠确实百口莫辩,只能认下他这个救命恩人,而且在他面前陈元忠向来笨口拙舌,再加上后来发现他医术惊人,虽然手法奇特,但几乎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陈元忠最终把他留在了军中。
当然,前提是确认他不可能是什么敌国奸细之后。
于是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五年了,陆竹没提出走,陈元忠也不敢撵,反而习惯了他对自己呼来喝去,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没想到这一次自己诈死会让他那么伤心,甚至是为自己哭泣。
他承认看到他哭的时候心里又慌又心疼,同时又忍不住雀跃欣喜,雀跃他竟然那么在意自己,欣喜他会因为自己的死而哭泣。
陆竹见这呆子不说话,只盯着自己发呆,当下挑眉反问,“怎么不说话?”
陈元忠失笑,也不知道这人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的,竟然能率真如此,也毒舌如此。
陈元忠想了想,只能安慰道,“你别伤心了,我没死。”
“伤心?”陆竹冷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伤心了?”
陈元忠:“……”
不过向来心思单纯的陆竹,在经过这件事之后也有了别的打算。
他本来没有多想,反正他就喜欢欺负这呆子,在他欺负够了之前,腻了这个地方之前他是不打算走的。
可是这一次,他不知道得知这呆子死了之后他会那么伤心难过,他一下就想到了那些兵所说的,韩知许和那小世子的感情。
说他们感情好,羡煞旁人啥的,他是从来不关心的,对于他不感兴趣的东西他从来不多关注,倒是他们曾经一起来边关的一路,看他两人挺腻歪,还骑一匹马,两人之间那种氛围也挺不一样,反正他从来没见过,但是他看了以后倒是忍不住幻想这呆子也这么抱着他搂着他。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那些人所说的感情,但他现在确实生出了想像那两人一样成婚的想法,至少这样他就能理所当然的待在这呆子身边了,然后理所当然欺负他一辈子。
想到这里陆竹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又冒出许多平日听来的狼虎之词来。
什么“霸王硬上弓”,什么“老汉推车”,什么“观音坐莲”之类的。
军中都是男人,又是常年在边关苦熬的男人,平日闲暇难免会开些带颜色的玩笑。
陆竹起初不懂,但他虚心求教啊,不想那些人被他认真的表情吓得双腿发软,连连回退,一个个面红耳赤到最后也没告诉他这些到底是什么。
陆竹就又去问陈呆子,不想这呆子的表情比那些人还古怪,又呆又红的脸,不仅三捶打不出一个屁来,甚至一连好多天都躲着他。
搞得陆竹莫名其妙,但也更加好奇了,于是最后去问了韩知许。
没想到把一向波澜不惊的韩知许也弄了个大红脸,一阵张口结舌之后最终还是在他耳边低声做了解释。
没想到陆竹一听简直失望透顶。
就这?就这!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就是交/合吗?动物交/配没见过吗,人也得交/配啊!
他可是从小就跟着师傅学习的,身为毒医,了解身体构造不是最基本的吗?所以知道这些东西不是最基本的吗?
况且他养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宠物,人j配没亲眼见过,可他的宠物们都是他盯着交/配的啊。
所以有什么稀奇的?干嘛一个个涨红脸见不得人似的,而且明明就是简单的交/合,弄那么些花里胡哨,令人搞不懂的名头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