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镇安县令。
镇北县军户南迁,赵县令只选了地址,其实一直没能建起县城,他迫于现状,只在镇北县最南边的军户聚集区兴建了一个小镇。
如今镇北县合并进北庭县了,他有怅然,有遗憾,但在军户南逃,他放弃兴建镇北县城时,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朝廷没治罪,还会调任他去南方任职,他已经万分庆幸了。
镇安县则是张县令亲自选址,亲自规划,亲自督工,一点点建起来的。
这里尚未建好,依旧荒芜,但这里,也许就是他短短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他们不知自己走后,这里会繁荣还是荒废,治下的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
开始写交接的提醒时,才恍然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完……
主院内。
卢栩带着朱纪等人将东西卸下车,先大致按种类堆放进屋内。
他对镇安县令建的后院还是很满意的。
虽说县衙破了点,小了点儿,但可能是为了保护家人的安全,后院建得还是很结实的。
院墙够高,也够厚,屋子间的墙壁也厚实耐用,门窗也都结实。
他们就三人,很多屋子还空着,靠外的屋子暂时安排朱纪他们住,剩下的卢栩和颜君齐看了一圈儿,便暂时都当仓库了。
把他们送到,护送他们的虎贲军便要走了,卢栩请他们多留一阵儿,他管大伙儿吃顿饭。
一下子要走上百护卫,卢栩人不踏实。
他又拉上卢舟去问朱纪能不能等他们交接完,稳妥了再走。
朱纪闻言,笑道:“卢公子放心,大将军已经交代过了,等你们安顿好我们再回京。”
卢栩:“多谢多谢!”
他叫卢舟帮忙招待,自己跑去找县衙的伙夫,一起做顿好的,给虎贲军送行,也迎接颜君齐入住。
不想他问了一圈,整个县衙库存竟然连一块儿肉都没有。
卢栩傻眼,“那街上能买吗?”
伙夫摇头。
卢栩:“能买到鸡鸭吗?”
伙夫再摇头。
卢栩:“……那平日你们都吃什么?”
伙夫:“野菜,豆子,粗面,咸菜,逢五大集时候买些豆腐,现下天气冷,冻上够吃到下个集,地窖里还存着些秋天晒的菜干。”
卢栩:“你带我去瞧瞧。”
伙夫带他去看,卢栩抓起他们的粗面看了看,这还不是他在观阳时熟悉的那种五谷掺杂磨的面。
卢栩:“这里面掺了什么?树皮草根?”
伙夫:“正是,大人,您吃便吃那袋吧,那里面只搀着豆面,吃着好吃些。”
卢栩:“平日县令大人一家吃什么?”
伙夫指指那一小袋“好面”。
卢栩:“差役们吃粗面?”
伙夫点头。
卢栩:“……”
离了大谱!
他捆上面袋子,“今日不吃这些,咱们吃好的,你们跟我来。”
两名伙夫对视一眼,跟上卢栩。
卢栩径直带他们去了刚刚装行李的房间,他爬上桌子,从上面扔了一袋子粮食下来,让他们拆开看看是什么。
两名伙夫一摸到袋子,人就有点儿激动,即便隔着袋子,那一粒粒的触感,就已经叫人心颤。
他们俩匆匆将袋子解开,“真是米!”
“是米!”
他们一喊,还在院中帮忙搬运东西的官差听到喊声全傻了,一个个巴巴往这儿看。
卢栩怕白米沿途会坏,带的大半是还没舂的稻米,这一袋正好是,卢栩:“要舂一下,来得及做午饭吗?”
伙夫斩钉截铁:“来得及!大人,舂多少?!”
卢栩看看外面哈喇子都快滴下来的人群,“全舂了吧。”
就那一袋米,够谁吃啊?
他又找了面粉,叫他们掺上豆面做些饼子。
舂米都没用伙夫动手,官差们呼啦一下将米袋子搬走,滚了石臼,拿了木棍过来捣,甚至连米糠都收拾好了,预备万一有一天吃不上饭,磨一磨掺进粗面里吃。
卢栩边指挥他们和面做饼子,边疑惑问:“这边不是挨着蛮人吗,你们怎么不和蛮人换些吃的呢?羊啊什么的。”
伙夫听罢,被他这个思路震惊:“找蛮人换羊?!”
卢栩:“对呀。”
伙夫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找蛮人换羊?”
卢栩:“嗯。”
他迷茫,“你们都不想吃肉吗?”
粮食,他带了。
干菜干果,他带了。
可他想着这边儿不缺肉,只带了些充当零食的肉干肉铺,压根儿没怎么带当饭当菜的肉来呀!
不找蛮人换,冰天雪地他上哪儿弄肉去?
不吃肉,怎么熬过这么冷的天?
卢栩和伙夫面面相觑,纷纷以震惊的目光瞪着彼此。
——你怎么这么大的胆?!
——你们怎么这么大点儿胆?
这可是县衙呀!百姓就算了,连县衙都不敢和蛮人交换物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你们为什么不吃肉呢?
伙夫:听听,人言否?!
卢栩:让我看看是谁大胆
第275章 多放点
衙门的人怎么能听到蛮人就害怕呢?
蛮人再凶也是民,他们是官府的,这哪行?
卢栩暗暗嘀咕,伙夫害怕还行,要是官差也怕,那就麻烦大了,回头得调查一下。
他让惊恐、震惊的伙夫继续做饼子,自己则去翻找些肉酱出来。
好歹是个宴席呢,一点儿肉沫都没有哪行?那不是预示着将来他们吃不上肉么?
坚决不行。
卢栩叫卢舟一起,翻了一罐子肉酱,一大捆干菜出来,配着县衙储存的豆腐咸菜,煮了一大锅豆腐汤,拌了两盆肉酱咸菜。
卢栩发现县衙有些木耳、菌子什么的干货,叫伙夫也泡发了,小半煮汤,大半剁碎调馅包包子。
伙夫看他大手大脚地搬东西,心疼得直喊“够了,大人,够了,快停手吧,这些要留着过年呢!”
卢栩:“没事,过年咱们吃肉!”
伙夫抓狂,哪有肉啊!
他们俩连连劝卢栩去休息,伙房的事,放着他们来。
卢栩谦虚道:“我不累,我就想看看你们是怎么做饭的。”
两名伙夫也客气道:“那您离远点。”“对,小心烫到。”
赶紧走吧,再不走他们半个月的伙食就被他一顿吃了!
卢栩往后退两步,负手看他们俩做饭。
只见高个子伙夫拿个小木勺,舀出半勺盐,洒进大汤锅,盖上盐罐子,宝贝地藏回橱子里。矮个子伙夫抱着酱油瓶子往锅里滴了几滴酱油,那架势比三婶、四婶煮汤放香油还小心翼翼。
卢栩:“……”
看他们这重在参与、意思意思的放料架势,卢栩职业病都要犯了。
他忍啊忍,忍不住垫脚看,一大锅汤,还是清水似的翻滚几块儿豆腐和菜叶子,那叫一个清澈,那叫一个剔透,卢栩心里直腹诽,他们老家猪吃得都比这丰盛。
卢栩叹气一声,撸起袖子赶人,“你俩揉面擀饼去,汤放着我来!”
就这么喂,那帮官差竟然没被饿死,卢栩也是叹为观止。
他不由分说将两人挤开,抄起他们还剩的半板豆腐全切丁扔锅里了,干菜泡了一大盆,品种混杂乱七八糟,还有些品种他不认识,卢栩闻闻没什么奇怪的味儿,干脆扔进锅里乱炖。
他不顾两名伙夫心疼,拿走一大块面团和菜刀,一手端面一手削,当场给他们俩展示一把刀削面。
两名伙夫:“……”
他们顾不上心疼盐了,顾不上心疼面了,他们突然开始心疼自己了——
新县令上任怎么还自带厨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