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躺在那里,手上插着输液针。
垂顺的黑发搭在他眉眼上,散落在医院洁白的枕头上。那双漂亮到乖戾的眼睛一下安静下来,少了攻击性,乖得像个孩子。
“什么事?”程冕走回来。
陆昭朝他笑了笑,问:“你觉得我和从前变了多少?”
程冕没答话,在病床前坐下,顺手削了个苹果。
“你没认出我来,是不是就因为我变了很多?”陆昭说。
“那我呢?”程冕反问他。
“什么?”陆昭反应有些慢。
“你认为我变了吗?”程冕重复了一遍。
陆昭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睫毛颤了两下。
他嘟囔:“那当然变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顿了顿,又道:“又很多不一样,也有很多很多没变。”
最本质的东西,好像没有变。
“嗯。”程冕认真地看着他,“你也一样。”
家里送了饭过来,程冕转身要去拿。
低头却见自己被扯住了衣角。
陆昭拉着他,垂着眼眸,问:“融哥,你说……连自己的父母都认不出来,是不是很奇怪?”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风雪骤清。
一只不知名的鸟落在了窗沿上,抖了两下羽毛,又扑棱着飞走。
程冕低头看着病床上的人。
仿佛看到一只凶狠的流浪猫,打了个滚,朝他露出肚皮,给他看那条深深的、渗着血的伤口。
陆昭身体很好。
发烧只是小问题。
第二天早上,他就生龙活虎的出了院。
“你别给我装傻。”陆昭坐在后座上看着自己的检查单。
“多检查一下没坏处。”程冕说。
陆昭甩着手里的单子:“感个冒需要那么多检查?”
程冕不说话了。
“都说了我脑子没什么问题。”陆昭说。
程冕皱着眉,不怎么放心:“不是说姚力江打过你?”
“就扇了一巴掌,又没多大事。”陆昭把东西收好。
程冕不怎么高兴。
车子进了别墅。
陆昭拿着东西下来,对程冕说:“我检查过,身体没问题。”
“什么时候查的?”程冕把东西拎过来。
“就高三的时候吧。”
陆昭回想了一下。
刚发现自己谁都认不出来的时候,他也有点慌。
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后来一个人去了医院,但是检查结果没问题。
后来上了大学,找了心理医生,也没多大效果。
“我都习惯了,要是哪天随便见一个人就能记住,还挺奇怪。”陆昭转头朝程冕笑笑,“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我介意什么?”程冕问。
陆昭一噎,心说也是。
隅席征狸——
他转头往客厅里走。
好像……的确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又不是……普通恋人。
稍稍收拾了下东西,陆昭去浴室洗了个澡。
拖了一天的戏份,后面他还要补回来。
正在脑子里回想着剧本的进度,浴室门外冷不丁传来了声音:“陆昭。”
“嗯?”陆昭抬手把花洒关掉。
程冕的声音几乎贴着浴室的磨砂玻璃门流进来:“所以……上次认错,只是因为戴的表相似?”
陆昭擦身体的动作顿了顿:“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浴室外沉默了半晌,又问:“当初认不出我,也只是因为生病?”
陆昭打开浴室的门走出去。
“我记性又不像你那么差,高中同学都不记得。”他随口道。
外面的人像是被他噎住了,半晌没说话。
陆昭换好衣服,探头看了一眼。
就见程冕坐在椅子里,冻着张脸,神色莫名透出一股深深的懊恼。
像是在生气,又不像是在生他的气。
陆昭不明所以。
他把卫衣套好,纳闷地问:“你怎么了?”
男人偏开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奇奇怪怪。
陆昭嘟囔了一声,便收拾收拾东西去了剧组。
落下了一天的戏份,陆昭心里有些着急。
他进了组,便找到导演,询问自己接下来的戏份。
导演却不急,他朝旁边服装组的工作人员挥挥手。
没一会儿,那人拿了件外套过来:“陆老师,您试试?”
陆昭一头雾水。
现在是在室内,他脱了羽绒服,随手把外套穿上。
拉链一拉,这才发现,竟然是个校服外套。
“可以啊。”导演眼前一亮。
胡广跟着吆喝:“我就说行吧!”
陆昭把胡广拉过来一问,这才知道,他演的角色有几场少年期的戏,原本准备另找个高中生来演,但怎么选都选不到合适的。
所以把陆昭拉了过来。
“我大学都毕业三年了。”陆昭提醒。
“反正就几个画面而已,我觉得你能行。”胡广拍了拍他的肩膀。
中午一群人去吃饭。
前天还下着雪,今天天气骤然暖和了起来。
剧组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讨论着,说是今天立春。
今年立春立得晚,一个节气便上了热搜。
陆昭打开微博看了看,也发了条立春相关的微博。
回复的评论像嫩芽一样一丛丛长了出来,多了很多可爱的新面孔。
还有很多气势汹汹但从不缺席的老面孔。
回了几条评论,陆昭刚想退出微博。
忽而又鬼使神差的点进程冕的微博看了看。
程冕的个人微博几乎不怎么用。
虽说挂了个V,可八百年不更新一条,但只要一更新,往往就是重磅消息。
就比如上一条微博,竟然还是澄清和姚家的婚约。
陆昭盯了两秒,退出微薄,点开程冕的微信。
微信备注还是“老公”这个称呼。
陆昭牙酸得要命,连忙给改了。
他删掉“老公”这两个字,想了想,没有写“程冕”,而是写了“赵融”。
”跟谁发聊天呢?低着头连饭都忘了。”胡广凑过来看。
陆昭下意识避开。
胡广不爽了:“嗨,兄弟你行啊,有小秘密了?”
“就发了条微博。”陆昭把人撂开,低头吃了几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