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司游开口:“去隔壁玩卡丁车,谁输谁儿子,方锦,你敢吗?”
方锦立刻起身,指着司游:“走!”
陆佳堂:“……”
司游跟方锦离开后,陆佳堂上前,递给姜庭序一根烟,“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姜庭序叼着烟没点燃,眼中带笑但语气淡漠:“我不懂,那是我活祖宗,我管不着。”
第86章 赴死
说是卡丁车,但俱乐部担心这些贵人们哪里磕着碰着承担不起,于是给车身四周都包裹了一圈弹性极好的气垫,然后当司游潇洒转动方向盘超过方锦整整一圈后,方锦看着那张脸上挑衅的笑,毫不犹豫加大油门撞了上去。
卡丁车成了碰碰车。
“你俩小心撞翻!”赵林修喊道。
但谁也听不见。
直到姜庭序进来,站在外面稍微抬高声音:“司游!”
司游马上熄火下车,笑道:“随便玩玩。”
方锦觉得司游这样特没面子,于是慢悠悠又溜达了两圈,这才跟没事人一样下来。
沈来章挠了挠头,心想大哥你刚刚一言不发,瞧着也挺怂的。
“皮?”姜庭序不轻不重捏住司游的后脖颈,搓揉着,“之前就有人像你们这么玩,结果油门轰太猛翻车了,其中一个当场小腿骨折。”
司游:“我心里有数。”
方锦注意到陆佳堂望着自己微微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惹着他啊。
赵林修订了只烤全羊想着晚上开荤,大家回到大厅继续打牌,临近晚上的“深谷”逐渐热闹起来,隔壁的舞池已经有劲爆的音乐隐隐响起,方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处理文件,忽的,他抬头看去,见沈来章身侧多了一个人。
方锦立刻起身。
方锦不是逮着一个人就会释放敌意,他看人的眼光过于毒辣,沈来章跟身侧的青年明显关系不行,笑得僵硬又勉强,而那青年侧身站立,没发现方锦,方锦刚一走近,就听到那人语气虽缓,但难掩嘲讽,“听说你这次回来,你大哥不是很高兴?想想也是,你们毕竟不是亲兄弟,沈来章,你最好这两年多存点儿钱,我爸说了,等方锦对你没了耐性,你就……”
青年的嗓音戛然而止,他终于发现了两米开外的方锦。
方锦神色不辨喜怒,见他停下来,稍微抬了抬下巴:“继续。”
“方、方总……”
“认识?”方锦问沈来章。
沈来章: “大学舍友。”
“生面孔。”方锦说:“谁家的?”
这话一出青年脸色唰然发白,毕竟方锦的手段他是听过的。
方锦眯眼:“说话。”
“算了大哥。”沈来章也知道方锦的脾性,口舌之争,没必要闹大。
正好赵林修路过,方锦直接问他:“这谁?”
这个圈子多数人赵林修都认识,他五湖四海广交不忌,被方锦突然叫住愣了愣,跟着顺着方锦所指的方向,看到了青年:“李觉?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觉脸色更难看了。
李觉有个戒不掉的毛病:攀比,虚荣心重得吓人,所以讨厌沈来章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嫉妒,李觉大学时期有个喜欢的女生,某天那女生当众感叹沈来章弹钢琴的模样简直就是王子,李觉当即就仇恨上了。
跟沈来章成为舍友后也经常阴阳怪气,时不时找点小麻烦,但沈来章人缘好,时常有人帮他说话,加上沈来章心大,根本不把这点儿刁难放在心里,依旧乐呵呵的,但落李觉眼中就是沈来章看不起他,邪门至极。
而沈来章跟方锦中间有一层割裂感,名流世家中红眼病也不少,都传言用不了两年,方锦就要把沈来章踹出阅霖。
几年不见,李觉对于沈来章仍旧忌恨,刚一撞上就不依不饶的,但李觉又不是傻子,此刻方锦的脸色告诉他,事情不像传言那么简单。
“李?”方锦问道:“哪个李家?”
“化肥厂跟塑料厂合办的那个。”赵林修思索了一下,脱口而出:“顺安!”
方锦对上号:“知道了。”
李觉心中涌现强烈的不安,胆战心惊又控制不住地问道:“你要干嘛?”
他嗓音甚至带着丝丝颤抖。
赵林修这才注意到他们之间气氛不对,“咋了这是?”
方锦没理会,而是皱眉看向沈来章: “你就听他放屁?手脚不能动了?揍人不会?”
沈来章眨巴下眼睛,诚恳:“不会……大哥,小时候都是你帮我打架。”
方锦:“……”你怎么好意思的?
李觉让吓得不轻,见赵林修插话进来,找了个理由匆匆忙忙离开。
赵林修看了方锦一眼,说真的,刚才乍一下他还以为方锦心血来潮在欺负李觉,要不是沈来章在,又听到他们的对话,这误会就深了。
夜幕暗沉,灯光逐层亮起,氛围奢靡璀璨,众人聚在一楼巨大的露天泳池旁,几位身材姣好火辣的男男女女先后下水。
入秋天气转凉,水温也偏低,但酒精一旦烧上头,似乎连冰块都能融化,场面逐渐失控,司游先看见一男一女在泳池旁热吻,又看见泳池里的那些人穿着单薄的比基尼跟沙滩裤调情,暗道牛批!
他裹紧搭在肩上姜庭序的外套,觉得提前养生也挺好。
方锦刚才说去洗手间,已经十几分钟了,司游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带根绳子去捞他。
姜庭序他们在二楼打桌球。
面前有装在铁盆里的篝火,上面架着铁网,司游俯身给自己的羊肉串翻了个面。
突然,一道惊呼声刺破嬉笑热闹,显得异常突兀。
“砰”的水花四溅,司游猛地抬头,看到沈来章跌进了水池的另一侧。
开始他以为是有人闹着玩的,但是司游紧跟着发现沈来章在紧闭眼睛奋力扑腾,他根本不会游泳!
意识到这点司游倏然起身,但下一刻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速度迅猛。
方锦脱掉西装外套一跃而下。
池水很冷,他先是一个哆嗦,跟着肾上腺素飙升,浑身血液在极具催促的情绪下几欲沸腾!方锦一把抓住沈来章的手腕,同时调整姿势,上托着这人,“别动来章,是我!”
沈来章听到令人心安的声音,不由得克服恐惧任由方锦将自己往岸上推。
水中发力十分困难,黄西第一个冲过来帮忙,方锦精神力集中,小心谨慎地将沈来章推给黄西。
黄西看到这惨样嘴里一句国粹,他力气大,将沈来章连抱带拽一把弄上去,同时脱下外套将人裹紧。
几乎没人注意到方锦。
在沈来章的温度从指尖消失的瞬间,方锦唇上就没了血色,他应该立刻上岸,可池水像是生了手,从腰侧将他牢牢抱住,一个被封存心底的噩梦瞅准时机,无声却狰狞地朝着方锦撞来,他几乎顷刻间就混淆了幻想跟现实,鼻尖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成为海腥味,耳畔浪潮迭起,暴雨似乎兜头打下。
他又回到了那个在海面上挣扎的暴风雨夜。
“哥!”稚嫩的声音,方锦猛地回头。
游泳池的边缘被逐渐模糊,摇摇晃晃间,方锦看到了断裂漂浮的船体残骸,囡囡朝着他伸出手,费力仰头呼吸,嘴里念叨着:“哥……哥哥,救我……”
方锦瞳孔骤缩,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海浪奋力将他推远,方锦几乎将齿间都咬出了血腥味,他挣扎着,嘶吼着,终于在最后关头抓住了那只冰凉的小手。
四周的狂风暴雨随之戛然而止。
囡囡呢?
“哥哥……”
方锦低头,看到妹妹仰面侵泡在海水中,头发散开,洋娃娃似的,然后妹妹笑了笑,开口说:“哥,陪我好不好?”
腰间缠绕的力道更大,方锦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挣扎,他在心底应了声“好”。
他早该死在十年前,而不是一家四口,唯有他一人苟活。
方锦逐渐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温暖,像是父母还在,妹妹小跑着追在自己身后,笑声撒了一地,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上投射而来,模糊了所有人的脸。
囡囡……
“方锦!!!”
有人声音着急又暴怒,却隔着很远,方锦没有理会。
他修长的指尖还牵着妹妹可爱的小手,可很快气泡从水底涌现,一股大力带着撼山动地的力量,将方锦从幻境所制造的吸力中猛地拽出!
陆佳堂抱着方锦翻身,看到他脸上释然温和的笑。
这一刻陆佳堂被一箭穿心。
他瞬间想到了当年赵林修溺水,方锦漂浮在一旁见死不救,自己冲过去捞起赵林修,回头就看到青年脸上带着这样的笑。
有些迷雾骤然散去,真相带着尖锐的风哨声,将见证者钉得鲜血淋漓。
其实只有短短的半秒,但陆佳堂心里天崩地裂,旧的认知被残忍推翻,新的认知重新建立,却更为残忍,饶是陆佳堂再如何做足准备或者自欺欺人,一个念头也清晰浮现在脑海中:方锦在赴死。
所有的惊悚跟惧怕搅成一团,激得陆佳堂差点儿吐出来,但他沉着脸,将方锦稳稳抱上了岸。
方锦浑身湿透,眼睛半眯,期间只剩下轻微的光。
司游上前一把推开陆佳堂,他面无表情地快速按压方锦的胸口,直到方锦喉结滚动,抑制不住偏头呛咳出两口水,司游等着他喘息逐渐平复,周身气压已经凝实。
方锦有些回过神来,他木讷看向司游:“我……”
“啪!”司游抬手就是一耳光。
陆佳堂眉眼狂跳。
周围人更是被这生猛的一幕吓到了。
方锦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司游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很猛,司游强迫方锦跟自己对视,所透出的锐利能撕裂一切谎言,“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方锦胸口剧烈起伏两下,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司游恨不得吃人的架势,咽了咽口水:“无意的……”
“无意的?”
方锦斩钉截铁:“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