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自由
司君顿住了。
逃？用这种方式逃吗？
司君之前想的是摧毁掉这个精神世界, 却没想过还能有这种方法。而且他完全没有想过，这里居然还能有外面的世界。
……不，外面的世界的确是存在的，只是他自己没有想过去涉及罢了。
狄诺科的话给了他一个新的方向, 也让司君陷入了迷茫。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打碎这里就是想把狄诺科的精神力养好了再说, 现在贸然打碎, 那他之前的举动不都白费了吗？
显然，狄诺科看穿了他的想法。于是他更用力地握住司君的手, 像是在给他注入力量一样, 耐心地劝哄他：“如果需要靠委屈和折磨你来换取我的安全，那我宁愿我不存在。”
在这个世界待着的这段时间, 狄诺科逐渐了解司君的处境, 他的能力，和他面对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垃圾货色。但是他太乖了, 也太过善良。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不知道司君基因有缺陷的狄诺科凭感觉判断, 觉得司君就像是一头被完全驯化的猛兽，根本就忘记了反抗。
他的逃真的仅限于逃，是那种不伤害别人，只针对自己的逃。他明明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撕咬这群卑劣生物的喉咙，却始终没有动过伤害别人的念头。
从这点看，狄诺科和他确实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果换做是狄诺科，他会想尽办法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然后一个一个处理掉这些试图吸食他血肉的吸血鬼。
就算他运气不好，失败了, 也能拉上不少人垫背，他的心始终是自由的。
这也就是科研部会如此极端地压榨司君生存能力的根本原因, 没有反抗心，用起来才会更安心。
概是有那么一点血缘联系，司诚觉察到了司君精神状态正在发生变化。他操纵着石头人努力击穿面前这堵无形的墙，然而狄诺科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他居然一直没办法撼动这面墙。
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集而来。
他们手持着司君有幸见过的高科技武器，将一个又一个激光孔对准了司君。奇怪的是，司君身上大部分的激光孔都会发生扭曲，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挡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司诚更是试图用精神力攻击司君，然而现在的司君早也不是那个光会逆来顺受的少年。他侧首横来一眼，两股当下最强的精神力便在空气中无形交锋。
温和的精神力骤然转变成极具攻击性的武器，司君与司诚二人威力叠加，形成了无差别攻击，叫现场其他人苦不堪言。
狄诺科当然也受到了一点影响，可他不愿意司君因为自己分心，硬是强忍了下来。
发丝无风自起。
石头人与费力抵御着向导攻击的一众士兵联手攻击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墙。攻势实在太强，没过多久，众人便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堵墙濒临崩溃。
但司君可不会任由他们放肆，他扩大了精神力的影响范围，入侵大脑，操控了大部分人的思维，让他们将武器的矛头转向司诚。
没预料到司君的精神力居然这么强，司诚沉下眸子，冷哼道：“精心培育的怪物就是不一样。”
很有讽刺意味的一句，只可惜就算他骂得再难听，司君也不会觉得难过。
他压根儿也不在意。
两人的精神力对决到达一个紧绷的状态，司君发现狄诺科按着自己的手生出了一些凉意。可狄诺科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他手腕一转，又扣紧了司君的手掌，给予他更多安心。
然而司诚却是意料之外的难缠，他毕竟跟司君不同，作为自由人生长的他思维不想司君这样被紧紧禁锢。他使用和司君一样的手短，精神操控身边这群哨兵，将他们当成可以牺牲的棋子，从四面八方攻向司君。
这些非自愿被控制的哨兵释放出许多形态各异的精神体。工作台瞬间变成了野兽和怪物的狂暴乐园，掩埋在心底最深层的杀意也随之浮现。
“咚！”
面对对方更有力的撞击，司君也感觉到面前这堵无形墙即将被摧毁。他也冷静下来，争夺来更多哨兵的控制权，让他们内部为敌，扭打在了一块儿。
哨兵们战斗的方式以暴力著称，甬道里也很快见了血。胶着的战况拉长了时间，给足司君可以思考的空间。可就在他想着下一步该怎么突破的时候，司君与狄诺科都感觉到了一股异常。
周遭暴动的哨兵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身体纷纷颤抖，就连狄诺科也感觉到了些许不适。
哨兵们纷纷向两侧退开，司诚也冷笑着扭过头，望向走道另一侧，正缓缓朝他们走来的黑色人影。
那家伙足足有一米九，身强体壮，皮肤黝黑。和司君有两分相似的脸至脖颈处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大概是手上沾的血多了，他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骇人的杀意。
这是司君的另一个DNA提供者，君亦然。
比起司诚，这个被称作帝国战斗机器的哨兵才是最恐怖的存在。司君怎么也想不到他构建的世界居然还能有这货出现的戏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这家伙有过接触！
妈的。
司君难得爆粗口。
狄诺科很强，这件事毋庸置疑，可现在的狄诺科只不过是司君精神世界里的一缕类似魂魄的存在，司君虽然很努力在养肥他，却也没办法跟全盛时期的狄诺科相比。
……不，不对。
司君猛地清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这所谓是他构造的精神世界，不过是他的牢笼罢了。
直到现在他都没能真正地从这个世界逃离出来。所以他才会再一次地回到这里，还带着狄诺科一起。他所有的那些不可为，都是他给自己下的指令，实际上，这些事都只是他自己凭空制造出来的。
包括司诚，包括……君亦然。
虽然他心里想着担心伤害狄诺科，才没有动手摧毁这里，可实际上他自己压根就没有迈出这一步，他始终是自己的囚徒。
但狄诺科却打破了桎梏着他灵魂的枷锁，用一种野蛮的，暴力的方式，痛痛快快击碎了司君面前这堵无形的囚壁。
他的本意是来救出狄诺科，没想到……被救赎的那个人却是他自己。
他应该打碎囚笼。
他可以打碎囚笼。
工作台后，幽深海水中。那只活泼的虎鲸感受到主人为自由逐渐开拓的内心，霎时活跃了起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在众人的注视下，狠狠地咬上外凸的玻璃壁。
“咔。”
第179章 向往之地
玻璃内壁霎时裂出几圈白色蜘蛛网, 以虎鲸尖锐的牙齿为中心，网格四散分开。如此危机的情况，工作台内的所有人却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们好像是被剥夺了生命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实际上他们确实没有生命,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司君主观构建的罢了。当司君觉醒过来, 他们的行动逻辑也自然而然被司君所剥夺。
就像这面玻璃墙。
从前的他以为这是绝对无法突破的桎梏, 现在却沦为了虎鲸的磨牙器。
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一直束缚在司君心里的枷锁也都一一崩裂。
“咔嚓。”
当最后一声玻璃碎响传来, 两人的身影瞬间被涌入的海水所吞噬, 狄诺科更是下意识将司君揽在怀里。
同时，虎鲸也向他们二人游来。
狄诺科单手环抱, 腾出的另一只手赶忙抓住虎鲸的背鳍。这头看似可爱却力量十足的精神体高兴地发出了一声尖锐却不扎耳的声音, 随后调整身体，让狄诺科更好地抓附自己, 便一股脑往上方游去。
事出突然，他们甚至连自己能不能呼吸都没有仔细考虑, 就被虎鲸带着，猛然跃出了水面。
“哗啦”
伴随着水声和扬起的水花，司君在虎鲸背上，一跃出水，从他的囚牢，瞬间过度到了另一个美丽的世界。海面犹如一面任意门，虎鲸带着他的主人与主人的伴侣一同冲出水面时，便完成了这个跨越。
“咚！”虎鲸狠狠地砸在水池里，瞬间掀起巨大的浪花。趴在他背后的司君和狄诺科两人一下儿就从虎鲸背上滚了下去, 也纷纷落到水池之中。
在这期间，狄诺科一直都紧紧地抱着司君, 就算落地了也没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好不容易平稳落地，狄诺科费尽力气坐起身，神情有些吃痛。但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而是在第一时间检查司君身上有没有受伤。
“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首先问，同时手上动作也向司君身后探去。可当他看清司君之后，整个精灵都愣了一下。
同样被水打湿的少年半趴在狄诺科身上，这会儿正半直着身体，同样用担忧的神色凝望着他。
散漫的银色长发披散肩头，在温暖而惬意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让狄诺科着迷的不仅仅是司君的脸，还有那对像是珍珠蚌贝却又柔软可爱的耳鳍。
它在抖，圆润的耳鳍尖坠着的水珠被这小幅度的颤抖甩落，再度湿润了明亮的银发。
狄诺科整只精灵看呆了，眼角的余光还看到一大片银灿灿的裙摆摊在自己的腿边。
侧目过去，他瞧见那美得让人晃神的漂亮鱼尾巴半露在水面，正一上一下，小幅度地摆动着尾巴尖儿。
……人鱼？
仔细打量司君，狄诺科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直到他怀里的司君扬起笑容，高高兴兴地凑上来，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他才终于回过神，开始消化并接受这个现实。
可这时他猛地发现，他需要接受的现实却不知这一个。
金发的精灵从身旁清澈的池水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皱着眉，满脸疑惑，脑袋好像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杂乱地冲击着大脑。
能看见狄诺科，司君高兴地忍不住甩尾巴。但他只高兴了一会儿，便感觉狄诺科状态不对。他猜测狄诺科可能是想起了什么，或者是正在修复自己。于是他安静地当起护精灵使者，直到……狄诺科从失忆版狄诺科，变成司君熟悉的狄诺科。
记忆的碎片并不完整，却也足够狄诺科组装拼凑出一个笼统的故事梗概。他记起了自己，记起了司君，记起他原本的世界。
沉默的消化时间略显漫长，好在司君一直很有耐心。他等待着狄诺科整理，看着他那双灰色眼瞳逐渐回神，才开口出声。
“阿诺比亚？”
……
真是让人怀念。狄诺科感觉自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听到司君这么叫自己了，说不出的悸动和情愫又在胸腔翻涌。
深邃的灰瞳仿佛有一股吸人魂魄的魔力，他凝视着司君，两人清澈的眼瞳都倒映着对方的模样。
狄诺科伸手摸了摸司君的眼角，后者眼带笑意，侧过脑袋，轻轻蹭了一下他的手掌。
司君确实可以看得到自己，他的眼和他的动作都能充分说明这一点。
于是一些不需要多言的话便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狄诺科专心地抚摸着怀里的人鱼。
指尖顺着鬓发滑动，狄诺科勾起几缕发丝，在暧昧的氛围中沉默许久，他终于开了口。
“你的人鱼世界可真特别。”
司君身体倏然一僵。
啊这……他完全忘记这茬了，那会儿他接二连三扯了好几个慌，压根儿就没想到狄诺科还能有知道实情的这一天。
迅速打开头脑风暴模式，司君抿了抿嘴巴。
他很认真地纠结了一下，理所当然地什么也没纠结出来，最后他心一横，径直开口道：“因为情况太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你得原谅我。”
……
狄诺科挑了挑眉，没想到小人鱼居然会跟自己耍无赖。他后知后觉，发现司君这个举动根本就是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