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开始记忆苏醒的时候到现在,他似乎从未怀疑过这份记忆本身的真实性与可信性。
就算是担忧事情究竟会不会发生、担忧未来如果真的发生动荡的话会不会其实危险到超越了自己的想象,他也只是担心历史的发展发生了超乎想象的改变,而从未怀疑过那段记忆的真实性。
难道……他接受的精神影响不止当初那点儿?!
不……那段记忆是和‘阳星·不动’这种几乎带有‘绝对’性质的力量一同复苏的,它不可能是被他人植入的信息。相比之下,它更可能……更像是……
……像是被‘不动’影响之下的灵魂核心,保存下来的客观信息!!
难道……其实‘穿越进书里’这件事并不存在?或者他的确穿越了,但关于‘原作’的记忆,其实是他在‘上一周目’中积攒的回忆?!
“……关于未来,你都知道什么?”看着夏恩那双似乎泛着一丝光辉的紫眼睛,雷廷问道:“你说我扰动了时空结构,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对这个问题,夏恩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在未来,银河即将毁灭之际,您制造了一个质量足够庞大的天体,借其撕碎时空,与敌人同归于尽了。”
‘制造质量足够大的天体,借其撕碎时空’……
雷廷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按夏恩自己的说法,此人是从十年后归来的,难道在十年后,他就能做到‘制造天体以硬核物理穿越时空’这种事儿了?
开挂了吧这是!!
不过,不论这种‘制造’行为有没有使用一些‘原料’,要让一个能做到这种事的超能者都只能选择‘同归于尽’这种保底措施中的保底措施……
这一刻,雷廷忽然想到了银河帝国那位自断生机的‘皇帝’。
第135章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而且暂时没法弄明白。
思考过后,雷廷直接暂时抛弃了关于自己究竟算穿越还是重生这种问题,也暂且不去思考当初‘皇帝’到底面对着怎样的威胁、那威胁又是不是与十年后那个自己在面对的‘敌人’有关……这种现在搞不明白的问题。
“‘敌人’是谁?”他问了一句最简单直白的话。
“不知道。”夏恩的回答干脆利落,“关于‘敌人’的信息好像很危险,在我的记忆里显得非常模糊。”
“除你自己以外,可能存在其他重生者吗?”雷廷又问。
“我想应该不太可能,当时离得近的自己人……好像不是精神力难以支撑重生时的动荡,就是已经死了。至于敌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的就是认为‘不可能’。”夏恩若有所思的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我自己’?您……”
——‘阳星’难道不是重生者?那他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正常情况不该知道的事?
“说说你知道的其它信息。”雷廷无意与他谈论重生不重生的事,“关于未来动荡的那部分。还有,‘上一次’是谁在精神控制你?”
“这个啊……”
夏恩意识到了面前这个人或许不是重生者,至少并不和他本人一样。但这并不影响对方得知一些信息,也不影响他对‘阳星’这个人的信任。
只要是与之同立场的人,待在‘阳星’身边的效果约等于在游戏里进入安全区,这是‘那些年’敌我各方所有人的共识。
“……是赫穆迩。如今的第七军团长赫穆迩。”夏恩回答时轻声叹息,提起这个人让他的心情很复杂:“‘上一次’,他在这个时候,已经在角逐副议长之位了……”
赫穆迩……
怎么每次说起这种问题都有你,这位第七军团长?
雷廷眉头微微皱了皱,从夏恩的精神力中,他确定了对方说的是实话,至少对方认为他自己说的是实话。
但现在问题就来了:联邦副议长虽然只有连任没有终身制,但永戴尔和昂耶的任期可都还没过,为什么‘上一次’,赫穆迩会在这个时候‘角逐副议长之位’?
“谁死了?”雷廷问。
“阿普顿·昂耶。”夏恩说,“具体原因不明,那是保密信息。”
昂耶……在‘上一次’的这个时候,已经死了?
雷廷眉头紧锁,又问道:“那时候的我在做什么?”
“打仗。”夏恩说,“银河全面战争。”
“……”
真是完全不出意料的回答。雷廷眼角一抽,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星流’那时候在做什么?帮助反抗军扩大势力?”
昂耶这个一直盯着他的人都死了的话,伊文海勒应该……
“的确如此……但后来,他死了。”夏恩轻声道,“死在您的手里。”
死……
……
死在雷廷本人手里?!
“不可能!”雷廷瞳孔地震,脱口而出一句否认。他怎么可能会杀死伊文海勒?那绝对不可能!
看到他这样,夏恩也想起了‘上一次’自己作为敌人和‘星流’打的那几个照面,眼中泛起一丝悲哀:“那时候……‘星流’的精神被污染了,‘阳星’冕下……
“您……是在帮您曾经的友人解脱。”
——上一世,即便是作为敌人,夏恩也必须要承认,伊文海勒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貌似冷淡的好人。
他曾在被反抗军俘虏之后被对方押送着逃向远方,但说是‘押送’,其实那也是一种保护,而那一路上发生的一切,包括伊文海勒与他之间、与他人之间的交流,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阳星’从天而降而‘星流’只能负伤逃离,但后者给他留下的深刻印象,也是他后来在一场灾难性的任务中面对反抗军的救助与接触时,没有第一反应就表示抗拒的原因。
而在那之后,就……
——联邦,爷不陪你们丸辣!!
夏恩回忆着‘曾经’那些在反抗军驻地的日子,情绪波动短暂的剧烈了一下,向雷廷透露出了一种浓烈的欣快与期待。
但片刻之后,想到了‘上一次’伊文海勒结局的他,情绪又急转直下了。
“……因为‘天眼’的碎裂,‘星流’的精神一直存在着漏洞,而在那一次负伤之后,他就开始被污染、被侵蚀,并且在不得不打的战斗中一次次反复加深这种污染。”
夏恩眉头微皱,为他十分尊敬的战士之死而叹息。
“他的记忆开始混乱,身体开始发生异变,情绪也开始日益变得冷酷暴躁,但他一直未曾失去个人的尊严与理性,直到‘科密斯特’失去原株的混乱主体在一场战争中到来。
“在那场战争中,一种黑红色的菌株寄生了他,他受到了严重的虚灵污染……”
………………
…………
……
……
“伊文海勒·康!!”
穿着医生制服的女人一把将一打纸质文件拍在了桌上:“——你这状态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坐在窗边看书的伊文海勒默默撇开目光,装作自己没看见那上头一排异常指标的样子:“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女医生活生生被他给气笑了:“行,那我就先不问你是怎么把自己造成这样的了。关于你自己身上为什么有个临时标记这回事,康先生有什么话要说吗?”
“成年人的正常性生活而已。”伊文海勒翘着二郎腿,把手里的数据板显示书籍翻过一页,头也没抬的道。
“Alpha对Omega的标记是会影响个人意志的!!”女医生暴躁的提高了声音:“大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联邦的通缉犯吧?!”
“知道,所以这不是个永久标记——就算是永久标记,也不可能控制我。”伊文海勒漫不经心道,“激素与欲望的控制而已,连我的家庭千分之一的残酷都没有。”
“……”女医生哽了一下。
——确实,伊文海勒·康就是这世上最难被精神控制的人之一,即使他的灵魂如此破碎。
因为他从小到大,就生长在这世上最可怕的精神控制——以‘爱’为名的塑形与折磨里。
女医生长长叹息。
“但是,伊文,”她说,“离联邦内部的人太近的话,如果你暴露了身份……”
“已经暴露了。”伊文海勒说。
“什么?!!!”女医生悦耳的声音这次拔高到了一个堪称尖锐的程度:“你说啥?????”
“我说,他已经知道我是‘星流’、是‘伊文海勒·康’了。”金发男人往椅子里一靠,“不必惊讶,他……”
“阿妮怎么可能不惊讶!”一个声音从门的方向传来,一道高大的白发身影大步走进这间修养室,灵活的红绿色义眼死死盯着伊文海勒:“伊文,你说过你会保护好自己!”
“我的确保护好了自己——至少这个标记我的人绝不会随便把这件事说出去。那对他自己而言或许没什么,但对联邦内部的稳定性而言是一种打击。”
伊文海勒放下数据板,动了动嘴角,抬眼注视面前的医务部长和反抗军首领:“阿妮,索罗,你们不用担心。”
“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索罗一手搂着阿妮肩头,皱眉盯着伊文海勒。
“我当初看你们不也挺准的吗?”金发男人双手交握。
他知道索罗的下一个问题会是什么。
“那……”索罗果然开口了,眉飞色舞挤眉弄眼的:“那你那个情人,他有可能加入我们吗?”
“啊……”阿妮翻了个飞上天的白眼:“又来了,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了’?”索罗谆谆教诲,“这叫争取一切可争取的力量!让战友多起来,让敌人少下去,用建设与希望取代破坏的痛苦,这才是通往最终胜利的唯一道路!”
“所以你就在这些年间把联邦各个领域的人才和能争取的失望之人给挖了个遍?”阿妮吐槽道,“不得不说你画的饼是真的挺吸引人,连我都是让你从联邦研究院里挖出来的。说吧,你下一个目标是谁?”
“岑砚。”索罗想都没想就说出了一个名字。
“还真有目标啊!!”阿妮震惊了。
“那当然。我都做好调查了,虽然这个人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而且还装了一身的控制器,但他的确很有能力,以前也挺有斗争意识。”
索罗摊手。
“把一个医学家派上战场,这真是太浪费他的能耐了……所以我决定去接触他看看情况,反正他现在好像还留在环世界,我天然就可以绕开‘阳星’的眼光……这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伊文海勒和阿妮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前者从自己的椅子里站起身来:“你们先讲,我去洗洗我的衣服……”
“等等,伊文,”索罗·摩根反手一拦伊文海勒的手臂:“所以说,标记你的人到底是谁?按你的行程来看……他不是在首都星系,就是在环世界吧?”
“想挖他是很难的……”伊文海勒的表情古怪了一下,“我们的地盘大小和……同类型人才交流条件,可能不算很吸引他……”
“嗯?”这次阿妮也抬起了头:“他什么类型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