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三开口欲言,却耳尖的听见了衣袖纷飞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道:“夫人快、快走!快离开这里!他们会杀了你的!”
阿萍都不需要怀疑,看影三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所言非虚,连连朝外跑去。
影三不甘心希望落空,剧烈地挣扎着,绑在手脚上的麻绳将床板摇得嘎吱响。
“夫人、一把火、给我一把火就行。”
不知道阿萍听到了没有,她一出去,就与面具男子撞了个满怀,尖叫着跌坐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
还没等阿萍回话,男人就一脚踹开了门,看到影三在床上昏迷,才定了定神,斥责道:“快滚,再有下次,剁了你的头喂狗。”
阿萍连忙朝外跑去,慌乱中连竹篮子都忘记拿。
男人踢开篮子,听着阿萍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冷哼了一声。
不过是一个不小心闯入此地的无知村民罢了。
他朝影三走近,掐着他脖子逼他睁眼,道:“醒了就继续试验,装晕可没用。”
影三睁着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你少阁主来救你了?”
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心烦,男人拿起一旁的尖竹片,在影三溃烂模糊的小臂上用力一扎。
看着那双眼睛因疼痛染上的湿红,他才高兴起来,道:“不过是一些前来寻你的暗卫,我把他们都杀了,等下我把他们抬回来,留着血给你喝。”
影三忍到喉间溢血,喘着粗气道:“折磨我、有什么本事、有本事、摘下面具,天天带着这个面具、不像过街老鼠么。”
“你小子今天精神不错。”
那张鬼脸面具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有本事,你伸手取下来啊。”
屋外传来噼啪一声响。
影三心下狠狠一跳。
他突然道:“你这么、急着想、淬血,是因为、你那些假的红药子、没了吧。”
影三不愿示弱,撑着一口气连贯道:“如果没了他们,阴阳当铺的生意就会停滞,被鼓动的江湖人就会把对四家的矛头对向你。等他们知道红药子是个骗局后——”
面具下的两只眼睛逐渐阴狠,打断了他。
“怎么是骗局,我不是有你么。”
“只要你淬血成功,我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屋外起了风,带着热意,快速地包围这间木屋子。
影三打起精神道:“只我一人之血,‘极’也现世不了吧。”
男人周身爆发出浓烈深厚的杀意。
影三被这强劲内力带出的杀意震得心脏剧痛,吐血不止。
“小东西,我不会杀你,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底线。”
男人凑近,影三甚至能看见他藏于面具下,眼周的皱纹。
“你配合,我可以好好对你;你不配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影三缓缓笑起来,字句极轻极慢。
“我要是想死,你拦得住么。”
话应刚落,影三突然瞳孔涣散,猛地呛出一口血,神色衰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骤然惊慌,他连忙翻着伤药,才想起伤药全在影二五身上,连声吼道:“影二五!”
破门而入的,是滚烫的火舌。
门一开,风有了方向,迅速地舔舐着这间用草木搭成的房子。
阿萍粗胖的身躯在夜色中奔逃。
烈火很快烧到屋子中央,冒出呛人的黑烟。
影三是饽饽,绝不能死在火中。
男人暗骂了一声,急忙解着影三手脚上的束缚,却没注意到影三那双一直睁着的,满是狠意与决绝的眼睛。
他赌对了。
不枉他方才自断经脉,废了自己三年功力。
麻绳绑的紧,又一直泡着水,极难解开。
烈火过境,舔上床板,舔着两人的衣服。
影三一动不动,冷漠地算着时间。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等到男人把影三扛起来时,影三骤然发力,双手绕过被烈火烧得摇摇欲坠的房梁,狠狠向下一扯。
燃着火的厚重的房梁朝着男人当头砸下。
“你!”
男人怒吼着,想也不想地蓄起内力,朝房梁一拍。
影三咬牙,移身在那房梁柱子前,被撞飞在角落。
男人被困在火中。
影三呛着血,拿起无痕,踉跄推门而出。
影二五眼中映着浩瀚的火海,看他一眼,视若无物地转开了视线。
“五息。”
“五息后,主上会出来,我会追你。”
方才那一撞仿佛将肺腑都撞了出来,影三在夜色中奔逃,连喘息都困难。
阿萍一边跑一边回头:“小妾!往东!东边不远就是村子的出口!”
连日的折磨让影三说话都困难,他跌撞着,脚步愈发沉重,一个趔趄,摔跪在小路上,眼前发黑。
不远的出口处,横七竖八着几具暗卫的尸体。
影三神志涣散,只凭着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去。
地面被他拖出一道暗红的痕迹。
五息时间已到。
影三听到了身后迅猛的衣袂翻飞声。
还有一声急切的呼唤。
“三三!小心!”
比呼唤更快的,是身后近在咫尺的寒鸦。
影三低吼着,青筋浮现到肿胀,拼劲全力,双手撑着膝盖用力站起。
白子破空而至挡开寒鸦的同时,影三再无一分力气,直直朝下坠去——
跌进了一个怀抱。
是影三以为再也无法拥有的怀抱。
他从喉咙里逸出一声无助又委屈的泣音,和着满身的伤,血淋淋地,剖开陆展清的心。
第52章 表白
沉沉山雾中,寒鸦来不及收势,直直撞上一把冷冽的长刀。
影二五还来不及变化招式,身上已然多出了好几处狰狞的刀伤。
惊魂未定地退开,影二五才有机会看清面前眉宇含怒的人。
是纪连阙。
纪连阙一袭红衣,袖口处的黑色护腕随着他横刀的动作,森然地盯着影二五。
尽管影二五没有与纪连阙打过照面,却也在先前多次处理阴阳当铺的事情中暗地里见过他几回。
寒鸦转攻为守,影二五缓缓地后退着。
打不过是一方面,想留一丝情面好探查王家冤案也是一方面。
夜雾在翻滚。
不知为何,已经从火海中脱身的主子没有前来。
影二五眼露讥讽,身影极快地消失。
纪连阙转着刀,放任影二五的离去。
这种臭蝇小虫,没什么可追的。还是弟弟最重要。
长刀一瞬间入鞘,还没转身他就欣喜道:“长——”
遮天的古树在山风中昏暗出大片阴影。
面前除了一堆烂泥和石头,哪里还有什么弟弟。
纪连阙气得骂了一声,连忙寻着二人的踪迹。
明念崖地势险峻,连带着山脚下的城镇也人烟稀少。
纪连阙到的时候,驯已经蹲在一间客栈的屋顶,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人呢。”
驯面无表情道:“三楼靠左第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