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尘笑,“太妃听闻千岁爷要讨这个,二话不说便送了过来,还说不用送回来了,您直接拿去。”
避瘟神一般,当真是供起九千岁绕着走。
众人心知肚明,拂尘仍是道,“太妃娘娘一片好心,老奴就直说只是陛下想抱去玩一会儿,爷您不打算夺人所好。”
千岁爷的府上是不可能养这玩意儿的,也不可能今日就送到养心殿让乌憬的宫人养着。
拂尘瞧得清楚,主子这是钓着人呢。
毕竟小孩就爱这些小玩意儿,若是一下子满足了,便不听话了,虽然天子不是孩童,但脑子是个不中用的,倒也没差。
只是乌憬不知晓,呆呆地看着宫人把那只小狸猫放进他怀里,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听宁轻鸿说,“乌乌既然喜爱这些小玩意儿,哥哥就给乌乌玩。”
“只是不能玩太久,要还回去的。”
“下次还想玩——”
乌憬下意识接口,“要同哥哥说?”
宁轻鸿应了。
怀里的小奶猫被宫中的规矩养得很乖,“喵喵”叫着舔人的指尖,乌憬感受着那份黏糊糊的暖意,忍不住开心了一下,仰起脸。
“乌乌记住了。”
少年天子瞧上去,竟养得比这猫还要乖得过分。
第23章 秘密 不能告诉别人
那小狸奴格外亲人,也不知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跑出家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才被寻回去,还是天性就乖软。
缠在乌憬指间,格外粘人。
任谁都能瞧出天子稀罕得紧。
得了千岁爷允许后,又捏猫耳朵,又把小狸猫抱起来玩,都快把脸埋进松软的猫毛里了。
宁轻鸿给乌憬擦刺到眼里的猫毛,好笑道,“也不知这习惯从哪学的。”
方才也是,抱着他就直往怀里钻。
除了把脸埋进布老虎、小猫里,还会往人身上埋。
乌憬仰着脸,被人拿着湿帕子静静擦拭着,那只狸奴猫宠被送回给太妃了,他没耍着脾气不肯撒手,而是听话地还给宫人了。
现下浑身都是狗毛跟猫毛。
宁轻鸿用一张帕子怎么可能擦得干净,他微微叹了口气,像在教训从家里跑出去外面野,回来落了一身泥的不听话小孩,惩罚似的拿开帕子,用指腹在乌憬被猫毛弄得发红的眼角抹了抹。
“带陛下回养心殿洗漱。”
他一声令下。
宫人们就都忙了起来,乌憬听他这话,似乎是不想跟着自己走,要留在御花园里,或者干脆就这么出宫,于是秉持人设地拽着宁轻鸿的衣角不放,巴巴地看着人。
拂尘见这场面,一时拿不准主意,本来回府的轿子都在东侧门候着了,只好问,“爷,可要乘步辇出宫?”
宫内除了这一片巧夺天工的好景色,没什么让千岁爷有兴致玩乐的地方,没撞见天子前,以往主子一下了朝,在越级殿同内阁大臣们商议完,会特地去一趟御花园,再坐步辇绕一圈,从东侧门出宫回府,折子也会跟着一起带回去。
前日千岁爷处理着积攒十日的事,才会在宫内待了整整一日,再十几日前,便是陛下感染风寒之时。
可今日一早连折子都批完了,拂尘摸不准千岁爷心里头的什么意思,他也不打弯弯绕绕,直接问出了口。
明显晓得自己主子什么脾性。
论揣摩人心,算计一道,恐怕没人比宁轻鸿更在行,于是其余人颤颤巍巍在他面前说着好话,猜他心思的模样都能叫他一眼看透。
假就罢了,猜也猜不准。
蠢得让人败坏兴致。
宁轻鸿低眸瞧了一眼只会拉着他衣角玩的乌憬,无奈道,“先去趟养心殿。”他反手将自己的袖角拂开,去牵乌憬的手,“乌乌,走吧。”
乌憬盯着那被他揉得皱巴巴的袖角看了两眼,想起初见宁轻鸿时,这人衣裳上起了个褶子,都得让人拿金斗烫平。
他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养心殿的宫人早就得了命令,备好了汤池子,现下乌憬也不会只待在寝殿内用木桶洗浴了,被当个帝王好生供着。
沐浴就跟泡温泉一样,池面蒸腾着热气。
宁轻鸿只将人送到,看宫人跟了进去伺候,不知乌憬把这些人赶到屏风后自己洗。
他站在外面,看宫人送来的天子衣裳。
每一件都是一针一线细细缝出来的宫装,最为熟悉的一套是件白衣红底的衣裳,再过便是件黄底绣着海棠花的常服……
天子年纪尚轻,做得衣裳也都往颜色鲜艳的打扮,每一件都在暗中彰显着什么叫花里胡哨。
宁轻鸿挑了身红底白纹的丝绸料子,他眼光极好,白纹绣金,花色繁复,面积大得几乎沾了小半身,将这红绸的艳俗硬生生压下去,只余金贵二字。
他等得不久,很快,天子就换好了衣裳出来,宁轻鸿抬手,“过来。”
乌憬披着一头湿发,踩着木屐的声音“嗒嗒”作响,困惑地喊,“哥哥?”
宁轻鸿半笑着,似乎很是满意,他留下来就像为了这一刻,瞧瞧天子穿着他挑出来的衣裳是什么样子的,又垂眸,慢条斯理地理了理乌憬的衣襟,“去玩吧。”
他拂开乌憬又想拽他衣角的手,“听话。”
宁轻鸿走时跟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养心殿的人员替换在他踏出殿的那一刻,就完成了。
乌憬被宫人带回寝殿时,又瞧见在寝殿门处候着的燕荷。
不知为何,燕荷姐姐在看清他的那一刻,脸色似乎很难看?乌憬被她上上下下、从头看到尾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
哪哪都很不自在。
燕荷似乎在问着什么,“陛下换下来的衣裳呢?”
乌憬竖起耳朵偷听。
送乌憬回来的宫人回,“都拿去洗了。”
燕荷想都没想,“拿去烧了,见不得光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平白让人编排。
燕荷现下成了养心殿的掌事宫女,这点权力还是有的,那宫人应下。
徒留乌憬一头雾水。
他被带到凳子上坐下,燕荷用干帕子给他擦着发,乌憬拿了块点心往嘴里啃,嘴里还含糊道谢,“谢谢燕荷姐姐。”
燕荷擦发的手一顿,又继续动作,许久,突然很是无力地叹了口气,她情绪外露只是一瞬,又恭敬地把弄湿的帕子放好。
只擦干净乌憬发尾滴下的水珠。
燕荷,“陛下,您先起来。”
乌憬懵懂地看着她。
少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纯粹。
燕荷却低下眼躲闪开,心生起一股害了人的罪恶感,她重复,“先从椅子上起来。”
乌憬迷茫地站起身,眼睁睁地看着燕荷同先前一样,看了看他的手脚,检查了一下他的小臂小腿,愈发困惑,“乌乌没有摔。”
以前为了装傻子,他就经常假装跑快的时候绊倒自己,偶尔会失手磕到一片红。
他以为燕荷姐姐是担心他跑出去玩又摔了。
燕荷踌躇着什么,慢慢下定决心,她看了看四周,周围空无一人,宫人都被她打发走了。
不过一眨眼,乌憬手里被迅速塞进一个什么东西,小巧精致,他还没看,就听见燕荷语气严厉,“身上要是有哪疼,就用它自己给自己涂上,知道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乌憬只会重复她的话,“不告诉别人?”
燕荷点头,“秘密。”
乌憬一脸他知道了的神情,用力点头。
燕荷松下一口气,眼底仿佛有几分愧疚,得到了乌憬的保证,转身逃似的,匆匆离去。
乌憬这才低下头,认认真真瞧手心里被塞进来的小盒子,很朴素的一个小木盒,看上去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他小心地打开,里面是垫着一层油纸,上面是一坨白色的脂膏,还能闻到药香味。
这是什么?
乌憬用手沾了一点,药膏很容易就被温度划开,成了有些油的透明胶质。
应该是外用的?
他被这个药膏吸引了注意力,不知道燕荷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给他塞药。
还一直强调他身上哪里疼一定要抹上去。
他趴在案桌上,研究了一会儿,没研究出个名堂,反而天都要黑了。
他也并不嫌弃它朴素,只是用帕子把手擦干净,准备将小木盒放好,他知道以前燕荷在养心殿做事,恐怕日子也不比过去的皇帝好过。
先前他抓到一条鱼,燕荷虽然答应帮他弄熟,自己却吃了半条就能看出来了。
宫里头的人只会伺候人,没几个识字的,也没存到过什么好东西,更不用说燕荷这种没跟对好主子,本身手里头就没什么积蓄的。
这个药膏对燕荷来说一定很珍贵。
他听燕荷的话,珍惜地把这个木盒藏进了袖子里,谁也没告诉。
虽然也不晓得它有什么用。
用了晚膳,乌憬洗漱完,没多久就准备睡觉,等寝殿的宫人全都走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榻,准备把这个木盒藏进床底下。
弯身一看,两个盘子上除了堆着几颗碎石头,还有一个连在一起的九个铁环。
乌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藏得这东西,片刻,才想起这玩意儿是什么,霎时把木盒塞进去后,立刻爬起来,慌里慌张地开始翻自己的整张床。
他都忘记了,还有个杆子藏在床上。
但是帮他收拾床榻的宫人就算找到了,应当也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吧?九连环虽然在现代被破解出了很多种跟魔方一样有规律的解法,但在现下,不是谁都能玩得到,会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