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根本无人在意维尔集团的高管干了什么,这帖子挂了三天,至今只有两个人点赞,既没有人收藏也没有人回复。
屏幕因为放的太久没动过,慢慢暗了下去。
许添谊伸手,又点了一下,让它重新明亮。
他盯着看个没完没了,游奇缺少眼力见,还在旁边添油加醋道:“你最了解他,你说呢?下次多注意观察!不过人不可貌相,公司里是个假正经,在外面当多情浪子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我个人坚决抵制这种行为……”
许添谊将账户ID记录下来,说:“我后续会一直跟进的。”
然而怎么跟进,没有任何思路。
回到办公室,他偷偷注册账号,搜索ID,将帖子上的照片保存。
重新认真钻研这图片,场景不像国内,一旁的招牌写着英文,衣着季节也对不上,恐怕还是贺之昭在加拿大的时候拍摄的。
女生的身体微微前倾,是正在表达的样子。
诚如游奇所言,是光看背影都知道有多美的程度。
为什么贺之昭在加拿大的照片也会有人偷偷拍摄,为什么有人要揭露集团这群高管的私生活。
这些都有探究的余地。
然而许添谊并不在思考这些,他的内心被另一种情绪彻底掩埋。
说到底,就算贺之昭只喜欢金发碧眼的美女,也和任何人没关系。作为单身汉,这样的行为只能说明在择偶上有自己的喜好和偏爱。
毕竟这年头,所谓的成功男士既有已婚的出轨外遇,也有未婚的出入会所酒吧,玩得花的人数不胜数。
男人剥掉光亮的外衣,内心不腌臜的没几个。
不知为何,“贺总有对象吗?”这个问题让许添谊很不舒服。
倒并不是因为这问题窥探了隐私,又或涉嫌僭越的缘故。
只是这问题这让他察觉,如今两人工作来往甚为密切,却从来没什么触及隐私和情感方面的话题。
这理应就是职场的红线,况且两个男人在一起谈这个未免太奇怪了。
但是,但是。
贺之昭会说需要他,会在他低血糖的时候公主抱他下楼,会盯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会说什么“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幸福。”
那种真诚友善的表情、甜言蜜语的鬼话让许添谊产生两人很默契的错觉——
他误以为这些话是专讲给他听的,他具有特殊性。
这个金发美女是贺之昭的女朋友吗?
贺之昭谈过恋爱吗,有没有喜欢的类型?
除了Alan,还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一想到贺之昭也会向其他人,向他的恋人、向他的朋友露出那种表示喜欢的表情,可能也会说:“我很幸福,我需要你。”这样的鬼话。
许添谊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空烧,没人观赏,没人在意。
所以小时候不打电话也是因为如此吗?
许添谊又开始最坏的揣测。
可能贺之昭天生就会如何利益最大化。离开他以后,觉得从此不会再接触了,没有必要维系关系,所以把打电话也忘掉了。
等再意外见到,知道工作上需要他,于是就又当之前的事情全然没发生过,自顾自和蔼可亲地接近过来,用他最想要的话和行为迷惑他。
许添谊能很轻易地就承认自己没那么洒脱——既不能直接忘记或干脆地怨恨,也不能抛弃前尘旧事,简单地选择原谅。
青春期编织的梦境,是一场梦幻泡影。每次醒来,唯有陌生的生理反应无法隐瞒。
因为搞不明白头脑想什么,身体跟着在发生什么,所以害怕、茫然、生气也困惑。
但每次睡前裹着被子,又卑微地想再梦见——
既然现实再也无法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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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之昭推开门,发现外面那间办公室仍旧没有人。
这代表许添谊已经先行离开,可能和其他同事一起吃中饭了。
怎么会这样呢?
贺之昭不知道小谊看了什么,又自行揣测了什么,只知对方已有两天没和他吃中饭,也拒绝了他再一同去健身房的邀请。
这对已经隐隐形成习惯的贺总来说,并不习惯。
他重坐回茶水间外面的小圆桌独享午餐,没有了许添谊投喂自制特色餐点,也没了壮壮的照片可以看。心里有点困惑。
他想和许添谊说很多话。
一些不适合在工作场合表达的东西。
又经过两次心理咨询,再加上有针对性的练习,贺之昭自认感知能力正在恢复,使用中文时的表达障碍正在慢慢消失,中文也流利少许。
他并不会将自己全部的困惑都交付拜托给田沐春解答,他仍旧希望田医生只是给他一些可供采纳的思维模式,能够让他理解学习并加以利用。
所以他认为现在的局面可以自行解决。
贺之昭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发现许添谊正靠在桌前,看到他来,像没预料到,措手不及地点点头:“贺总。”
“小谊,你吃饭了么?”贺之昭没往里走,站定下来。
许添谊当他兴师问罪,心道脸皮好厚,答:“吃过了。”
“吃的什么?”
“我自己带的便当。”
贺之昭点了下头,还是没走:“明天早上是九点五十的飞机,对吗?”
一谈工作,许添谊就正经了:“对,证件机票都在早上给你的信封里面,别忘记带了。另外。”他道,“我列了份可能需要的东西清单,发在邮箱里了,你可以对照参考看看。”
本周后几个工作日,贺之昭要和王磊一同去新加坡和香港开会。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贺总感谢完,思考了一下,延伸话题,“我可以带回来。”
听前半句,许添谊心里随便一想,要爱啊。嘴上冷淡道:“没有。”
聊闲天很难啊。贺之昭想,之前Rachel每次都会叫他带东西的。
“你的体型偏瘦,增加一些肌肉会更加健康。”他又跳跃道,“现在很像模特。”
许添谊睨了眼对方的胸肌:“谢谢,暂时没有这个想法。”故意的冷淡有着有恃无恐的成分。知道摘去面具和礼节,这么说也没关系。但本人并没有察觉。
又聊完了。
贺之昭心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陌生情绪。他苦思冥想,如同隔靴搔痒,忍不住来回走了两圈。
许秘书已经坐在座位上了。他抬头看老板像钟摆发癫,终于动了恻隐之心,问:“怎么了?”
到底要干什么?
贺之昭看着他,坦白:“怎么这两天没等我吃饭呢。”
还委屈上了。许添谊心里冷笑,实际却错开眼神,语气放软了:“哦……因为有点饿,早饭没吃饱。”
“原来如此。”贺之昭豁然开朗,“那还是你先吃吧。”
许添谊不胜烦躁,想问的很多,都问不了,遂只道:“知道了!下次会等你的。”是河豚泄了气,暂时投降的意思。
第35章 为什么
贺之昭出差,秘书像行星失去恒星,没了绕着转的对象。
但尽管老板不在,要做的事情仍旧不少——
要团建了!
原本团建总发生在春天,不过是某个周六去个就近的公园野餐,再做些莫名其妙又让人尴尬的团队游戏就结束了。
今年因早春涉及大规模人事变动搁置至今,现由比较宽容的人拍板——贺之昭同意工作日出市并住一晚。
于是在大部分人认为取消了时,它又闪亮登场,就有营造意外之喜的氛围。
Kelly摩拳擦掌,打了鸡血地做民意调查,将一众热门团建地点加以罗列,大有要不负众望的意思。
因为天气热,漂流意外受欢迎。最重要的娱乐项目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许添谊将预算和策划的表格点开研究,Kelly在旁边忐忑看着。
在许添谊被提拔前,两人短暂共事过两个月。平日玩闹归玩闹,工作上对方像她严厉的前辈。
她解释道:“晚上预备是订这个公园的烧烤套餐,报价是120元一人,还是比较合算的。炭火、食材这些全部都是公园提供,也可以借用帐篷,不过还是住酒店吧……”
再拖下去就临近财年结束,又要准备年会,时间紧任务重,他们要赶在这周敲定方案,将一切安排完毕,下周便出发。
许添谊斟酌问:“漂流不会游泳的人怎么办?是否能保障安全?”
“没关系,这个穿救生衣的,不用会游泳。而且毕竟是人造景观,水深只有一米。”行政部另一位同事补充了,又犹豫道,“反正现在不会游泳的人应该还是比较少的吧……”
许添谊的表情微妙变了变。
他就不会游泳啊。
但被这么一说,他自尊心又那么强,就不方便继续向下询问了。
核对行程、联系场地、统计人数、租用车辆……
许秘书一边推进着工作,一边挂心航班情况。若一切顺利,飞机现在应该已经在香港着陆。
会向他报平安吗?
许添谊觉得贺之昭很矛盾,工作效率很高,开会时语速会有点快,什么都可以做一个数据分析。生活上又很迟钝,启动像要很长时间,慢吞吞的,还经常说莫名其妙的话。
单每次话语都不幸成功猜到许添谊想要什么,像一记记直球,打得他七荤八素,只能丢盔弃甲,心甘情愿地全力以赴,并且真心实意想对方能满意。
香港和新加坡这几天都艳阳高照,社会安定,几封邮件也早就将要交接的工作全部捋清楚,没有再突兀嘱咐任何讯息的必要。
原本上班只需要思念家里的壮壮,现在又多想一个,脑子简直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