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应该只是他将壮壮还给它的主人的一天而已。
他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上次和你说的Alan刚回国,和他吃完饭,我来这里的绿地看一看。”贺之昭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再讲什么了,接一句,“绿地很多狗。”
说话的语气虽然平静,他却仍旧没完全退回驾驶位发动车子,只目不转视地看着许添谊有些颤抖的嘴唇,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越发明显。
贺之昭因此被驱使着不断靠近、再靠近,想继续产生肢体接触。他闻到了许添谊肌肤上粘连的很淡的酒精味,说:“在那里捡到壮壮,然后遇到了你。”
安静感太压迫,许添谊下了决心后将手臂移开,缓缓露出眼睛与贺之昭对视。
再暗的光都看得出眼角泛红,分不清是眼泪还只是疲倦。
“好笑吗?”
“好笑什么?”贺之昭耐心问。
许添谊道:“同性恋,喜欢男人,但谈了两次恋爱都很失败。”
他说:“明明都是他们先问我要不要谈恋爱的,今天这个前男友最后突然和我说打点好了要去结婚,刚分手的那个前男友被我当场抓到出轨。一个老是和我吵架,吵完就不理我,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每次找他都很害怕他说要分手,一个喜欢挑剔我做的饭难吃,对我不满意。但那天看到他抱着情人,喜欢得走在路上都忍不住要亲一下。而且变得好大方啊,请人吃饭的餐厅好贵。”
前男友。
许添谊原本私心想藏着掖着,既不想被知道也不想被贺之昭看到的事情。
现在却自暴自弃一股脑倒出,像展示伤口一样反复提到关键词。
许添谊继续说:“我很擅长把所有的关系都越搞越坏,和我相处时间越久就会对我态度越糟糕。小时候看到你和别人玩,每次气得都和你冷战。现在知道了,被忽略这么难受。对不起,对不起。”
似乎要用无数重复相似的语言来回碾压,强调自己是怎么样不好的人。
人生思考无数次的问题始终得不到答案,究竟从哪一步开始出错,因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是不是他该从人生犯的第一个错误开始道歉,从第一个纰缪开始赎罪,才会有被原谅、才有得到转机的可能?
贺之昭望进许添谊的眼睛,现在他很后悔自己没能找到更早更好的方式让两个人重新相遇。
“谈两个男朋友也没什么好笑的,我也有四遍都没过的方案。无论什么一次成功都很困难。”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心愿,前倾身体抱住了许添谊,将脸贴在许添谊的脖子边,“那就以后不要忽略我,相信我说的话吧。”
是别人不珍惜,但他很珍惜的许添谊。
「“比你珍惜。”」
「“许添谊对我是特殊的。”」
许添谊清晰记得贺之昭说了什么,像做场梦,然最好的梦也不敢梦到这些。特殊是怎样的特殊?
凑得太近了。
是防线被击溃,彻底信赖,是知道不会被伤害才能有的距离。
不是喜欢年少的好友,不是喜欢合格的秘书,是喜欢现在这个阴郁别扭的许添谊吗?
许添谊猜到答案,心里却连微小的喜悦都谨慎再谨慎。
明想再做无数遍的确认,他嘴里说的却背道而驰,如同要推得更远:“谢谢你解围,他误把你当成我的现任对象了。希望没给你困扰。”
贺之昭再没给他机会妄自菲薄。
“我不困扰,也没有演戏。喜欢你是真的。”
“别再到处受伤了。”他说,“许添谊,让我保护你。”
“……壮壮送走了,我没有狗了。”
“我们也去养。”
“不要。”许添谊抓着贺之昭很短的发茬,鼻尖几乎抵在一起,“你现在说这么好听,以后看清楚我了,也会觉得我讨人厌的。”
贺之昭摸了摸他的脸,沾一手眼泪:“不会。”
情绪也跟着在这个夜晚变得湿漉漉的。
呼吸不断交缠,彼此的气息不断交换,一时你你我我分不清什么属于谁。
“问你。”
“嗯。”
“我过度通气的样子很丑吗?”
“不丑,还是很漂亮。但不希望你再过度通气,想你一直健康开心。”
“我不相信你。”许添谊用手指点着他的脸,拉开了两者的距离,说,“你的分数已经被我扣完了。”
“什么分数?”
“干嘛告诉你。”
“告诉我吧。”
……
“每天都等你的电话,等不到就扣分,扣光时候你也没打过来。”许添谊冷硬地总结,“所以,你很讨厌。”
他没说自己那天被贺之昭舅舅指着鼻子驱赶,没说那天斜阳如血,也没再说责怪的话,因为本意并非如此。
别别扭扭,下意识不自觉地渴望撒娇,又非常不擅长这个,所以只能说这些。
像隔着一道不可见的界限,小心翼翼露出一些被偏爱的乞求。不得到回应也早就习惯正常。
“是吗。”贺之昭看着倒退成小学生的醉鬼,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脖子和下巴,问,“那我还有增加分数,变得不讨厌的机会吗?”
许添谊原本摸着发茬的左手松了劲,指腹无意识地摸索着贺之昭后颈的肌肤。他差点以为自己在摸壮壮。
两者竟然有一样的臣服和触手可及的喜爱之情。
可他偏偏要生硬地扭开脸:“我怎么知道。”
“还是给我个机会吧。”贺之昭追上去,贴着他的嘴角说,“我会努力的。”
吻总是不知道由谁先开始,这次再没有任何理由成为遮掩的借口,亦无场景缤纷的蛊惑,吻就是吻。
贺之昭轻轻抱住许添谊很薄的腰,感受到对方勾紧了他的脖子,所以动作上更顺从,只被推着走。
像看上去极为恐怖,实际没什么危害的猛兽。
潮湿的、雾蒙蒙的眼睛闭起来。唇温凉,呼吸相反是极热的。贺之昭小心含住得来不易的唇瓣,没什么技巧的吮咬,再然后终于无师自通撬开牙关,唇舌交缠。
许添谊整个人被拢住,抵着座椅,失守阵地,退无可退。防守到最后是丢盔弃甲。
脑子很乱像泡在温水里,思维瓦解得软绵绵不再尖锐。唯独是手臂却很紧勾住贺之昭的脖子。
因为在接吻,因为被抱得很牢,所以能确认,至少当下,这一分这一秒,贺之昭说的话发自本心。是真的喜欢他,也真的想要保护他。
酩酊中,许添谊偷偷睁开眼睛。
你喜欢我的话,就表现得再明显一点、丰盛一点吧。
他在心里很贪心地恳求——为什么会是我呢?
真相是内心的怀疑和防备早就没表现得那么浓重。
因为贺之昭早就不停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好像值得被喜欢。
所以许添谊也想鼓足勇气下定决心,交付出自己最后一块完整的真心。
第49章 积攒分数不择手段!
“今天行程无变动,上午十点参加签约仪式。”许添谊文质彬彬、有礼有节地汇报,“下午是去商场的考察活动,还有上次招商公司的人说希望活动结束后,后续由他们陪同,您和王总一起和投促办的领导再简单聊聊。”
“好的。”贺之昭关掉正在看的文件,确认好今天的行程,看着他却问,“昨天晚上休息的好吗?你喝酒了。”
一个晚上明明发生太多事情,讲出来或让当事人感到难堪。最后只简略成这样一句休息好不好的问候。
许添谊抿着嘴,神情还装着镇定自若,实际面孔早就泄露有无,红得像要蒸熟了。
怎么说?说什么?
说自己嘴唇被吮得疼?
因为喝醉的许添谊说的做的,也都是许添谊说的做的。他没法否认,假装不是自己的手笔。
说的话和做的事几乎全部记得,却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做。
酒精让界限被无限模糊,让他所作所为不再考虑后果,只被自己的心愿简单驱使。
因为想碰、想吻、想撒娇,便也那么做了,也得到不能更好的反馈。
“嗯,休息很好,谢谢。”半晌憋出这一句,许添谊观察贺之昭的发型与往日不尽相同,又生硬地转折话题问,“你去剪头发了?”
“是的。”贺之昭略略低头给他看,“理得比平时短,参照你的意见。”
昨天下车前,许添谊原本有点睡着了,被叫醒又拽着贺之昭脑后的发茬,一会说贺之昭头发太长很好拽很危险,一会说贺之昭的呼吸太热,喷在他脖子上很难受。
其实是想再被多亲两下。
当时贺之昭抱着他,一时不敢主动,毕竟自己分数都被扣完了,差生啊,再犯错好危险。看许添谊凑得太近才又嘴对嘴很轻碰了两下,把人抱下车送回家走了。
机缘巧合遂了意,其实压根没懂,当夜就去把头发理短了。
贺之昭展示完发型,贴心道:“你可以摸一摸确认。”
“……不要。”
“好,那头发理短了,这是可以加分的吗?”
许添谊的脸更红了,他是来这里正经工作的。
虽然也记得自己说的那胡话,只没想到贺之昭非要通过一种手段将其量化来完成指标。
他过很多秒才恼火地小声说:“可以。”
好在这氛围被及时打破。在没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Alan从他的江景房中缓缓醒来,吃完客房服务送来的早餐,随后独自背着个双肩包冲到了维尔所在的办公楼楼下。
因为人生地不熟看上去有些鬼鬼祟祟,还掏不出自己的员工卡,他随即被安保人员怀疑地拦在了大厅,并要求打电话求证。
前台的王茉莉接到电话,听见有人找贺之昭,大惊失色请示Kelly,Kelly又去找许秘书,终于把少爷给坎坷地接回了公司。
Alan是标准混血长相,帅得像明星又性格阳光,一路在办公区和大家握手合照,用蹩脚的中文到处说:“恭喜发财。”一边手里拿着Kelly给的,实际是许添谊临时备好送下来的红包发给大家。
一切事了,Alan心满意足地被领着上楼梯去找贺之昭。都在等他,他先看总裁一旁规矩站着的许添谊,明白是谁,高高兴兴露出微笑打招呼。
故事另一位主角,要好好认识:“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