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挂断了电话,暗忖自己果然不是个君子,但想了想刚刚的决定,倒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和犹豫,任何人都不是不可替代的,用得好就继续用,用不好就换其他人。
我付出金钱,对方交出工作成果,我们之间只是最单纯的雇佣关系,双方都可以随时选择中止。
处理完宋律师的事,也到了我正式下班的时间,司机送我回家,我坐在车后座上,向窗外看,不经意间发现了街道上有不少有关爱情的布置。
“今天是几号?”我随口问。
“2月13日,明天是情人节。”司机在前方回答。
“我记得你结婚了?”
“是,小孩都已经两岁了。”
“那明天要不要陪老婆过个节?”
“明天还是我的班,先生。”
“明天我已经不会出门了,放你一天假,好好陪爱人吧。”
“那敢情好啊,谢谢先生。”
“不必谢。”
我用指尖碰了碰玻璃,画了一个爱心的图案,又将它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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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电梯门,齐康穿着我新为他买的衣服,站在管家的旁边等我。
管家递上了温热的毛巾,我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脸,伸展开双臂,让工作人员帮我脱下外套。
在我和齐康走进房间的这段路上,我有几次想开启话题,但都没有说出口,齐康也安静得厉害,像一个跟随着我的幽灵。
我被这联想逗笑了,也真的轻笑出声,齐康稍微走进了一点,略带忐忑地说:“谢谢你帮我找了老师。”
“下午都上了什么课?”
“上了语文课和数学课,两位老师都很专业的。”
“从高一的课程开始讲?”
“嗯,现在高考的内容和我那时候学习的内容有很大的不同,那些知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得重头开始学。”
“也别太着急,今年能考就今年考,今年来不及的话,明年也是一样的。”
齐康没有回这句话,我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有不一样的想法。沉默本身就可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他不愿意说,我也不愿意追问。
晚上厨师做的日料,齐康不太会吃,好在吃日料也不太难学,我本以为他会对芥末不太感冒,但没想到他对此适应很好,看起来很喜欢用三文鱼沾着芥末入口。
吃过了晚饭,我去浴室洗澡,齐康在沙发上弯着腰做作业。
我看他的身形,倒是能看出几分当年的模样,但等到走近了,再看他粗糙的双手,很笨拙的用笔的姿态,又能清晰地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别在这里做作业。”我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耳垂。
他抬起头,有些乖顺地看着我。
“隔壁就是书房,去那边写,那边的台灯也好一些。”
“马上就写完了……”
“那也去那边写吧,再说,写完了作业,明天不是还要复习下功课?”
齐康看了看我,目光又转向了双人床的方向,而我竟然瞬间懂得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言语。
他应该是惦记着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掐算着时间,只准备匆匆写完作业。
“好好学习吧,”相比较和他上床,或许,我更愿意看着他读书的模样,“明天我也要上班,没什么想法做其他事。”
齐康得了这句话,像是得了某种赦令似的,捧着那一摞崭新的书本和文具,去了隔壁学习。
我没有跟着他一起去,而是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靠在了床头,准备连夜工作,赶一赶进度。
约莫三个小时后,齐康静悄悄地走了回来,有些诧异地发现,我竟然还没睡。
我掀开了被子,拍了拍身侧,对他说:“上床睡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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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抱着齐康,纯睡觉,睡得很熟。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看怀里的他,有一种我这些年都是抱着他睡的错觉。
你看,人的记忆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总能悄无声息地依照着人的潜意识,补齐那些空缺的内容,倘若不细细思考,或许真的会产生“这就是事实”的错觉。
他睡得很沉,有一种很恬静的气质,我有点想亲他,但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因为我很清楚,如果我亲他的话,那就不止亲他了。
我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脸,过了一小会儿,他睁开了双眼,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我等他开口说话,但他很安静,像是在等着我先说,我们四目相对了一小会儿,还是我先开了口:“老师说要几点来?”
“九点。”
“那还来得及,现在刚八点钟。”
他“哦”了一声,想起身去洗漱,但是一动身体就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看了看我的脸色,问我:“要不要……”
“你知道的,一个小时对我来说完全不够,给老师们留个好印象,你先去洗漱吧。”
我不认为我说这句话有什么奇怪或者特殊的,但齐康的表情很怪,仿佛我说了什么惊人的话语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听你的。”
我从管家的手中要到了齐康的课表和授课老师的简历,然后发现他每天的上课时间是从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四点,课程安排得非常合理,授课老师年纪也偏大,经验非常丰富,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
我没有去见齐康的老师们,因为我终究不是齐康的家长,甚至比齐康还要小一些,我过去的话,齐康或许会很尴尬,这也不利于他的学习。
但我在路过临时充当学习室的书房的时候,透过门玻璃悄悄地看了几眼,齐康端坐在书桌的后面,脊背挺的笔直,聚精会神地记录着笔记,看起来非常用心。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当年的影子,并为此感到了隐秘的欢喜。
我知晓我自己的那点心思的确上不得台面,我觊觎着当年熠熠生辉的齐康,怀揣着和他共入爱河的美梦,然而事实却是我得不到当年的齐康、我被他狠狠地抛在了身后,便也只能从现在的齐康身上,去找寻一些过去的影子。
我像是在玩一个拼拼补补的游戏,捡到一个曾经很想要的、但现在破破烂烂的娃娃,将娃娃带回了家,但会控制不住本能地想将它“恢复原样”。
然而我心知肚明,我只能将它尽力地“恢复”,却不可能让它焕然一新——因为时光是不可逆的,我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个崭新的娃娃了。
我收回了视线,悄无声息地离开,司机带我去了一所知名的大学——我要作为演讲嘉宾,面向学生们讲一节公开课。
演讲很成功,学生们也很热情,在演讲后的互动环节里,有人询问我目前的情感状态,我没有迟疑,直接回答:“正在恋爱中。”
提问的学生追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我反问她:“男孩子不可以么?”
整个礼堂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我也有注意到原本昏昏欲睡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几个“特邀记者”,现在都打起了精神,甚至拿起相机为我补拍了几张照片。
我真切地感受到时代是大不一样了。
在十多年前的时候,尽管法律也允许男男结婚,但因为缺乏配套生育科技,大环境还是对男男夫妻比较苛责的,常用的说法就是——男男夫妻不过是搭伙过日子、只有冲动的欲望缺乏责任心,对社会毫无贡献可言。
但随着近十年来,辅助生育技术的突飞猛进,两个男性也可以通过科技手段,孕育自己的后代,虽然目前的风险很高、成功概率不大,但社会风评却有了极大的扭转。
人们开始吹嘘男男之间的爱情,并且极力加入到劝生孩子的行列中——生一个还不行,至少要生两个,才能对得起两个男人。
这种社会风气让我觉得微妙至极,然而背后的资本力量非常雄厚,我倒也没有得罪他们的必要。
学生们起哄想让我说出更多的细节,我面带笑容地打着太极,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看了一眼手表,对他们说:“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接下来还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抱歉,我要先离开了。”
话说完了,学生们对此也表示了理解,纷纷表示“不必道歉”,我在保安的护送下上了车,等到车辆开出了校园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吩咐司机:“开车去公司。”
“是,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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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节日筹备的员工非常用心,在情人节当天提议提前下班三个小时,并且为每个员工定制了一份小礼物。
我批准了提前下班的申请,也收到了小礼物——一张花束兑换券、一张蛋糕兑换券和一盒巧克力。
一般这种礼物我会顺手送给身边的员工,或者放进抽屉里,但今天我莫名其妙改变了主意,让助理帮我兑换了花朵和蛋糕,然后拿着蛋糕、鲜花和巧克力,回去见我的太太。
我回来得有些早,加上没有提前告知任何人,走出电梯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一长串人在迎接我回来。
我倒也没感到失落,甚至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虽然管家先生总是那么贴心,但偶尔他过于看重的“仪式感”,有时候将我夹在太高的位置上了,我不得不在电梯开启的那一瞬间,进入到“工作”的模式中,极力不要表现出放松的情绪。
我难得放松地从电梯走到了客厅,我的工作人员见我后,眼神是惊讶的,但举止丝毫没有慌乱,温声询问我是否要更换衣物,并且想帮我拎手中的蛋糕。
我婉拒了他的好意,询问他:“我太太在哪里?”
“夫人正在楼下右侧的A18室上课。”
“先不必打扰他,等他上完了课,再叫他到C06来。”
“是,先生。”
上下两层的空间实在太大,为了方便记忆,每个房间都设置了对应的编号。
A18是我为齐康安排的“教室”,而C06,当时的功能设置就是为了与可能会有的恋人共度一个浪漫的夜晚。
C06安装了相对先进的智能系统,可以调节成多种不同的模式,我切了一个,最后换成了度假模式,很快,室内的情景切换成了沙滩和海浪,影像虽然不够真实,但声音却用了杜比生效,几可乱真。
室内的空间很大,除了餐桌之外,还有钢琴、浴缸和柔软的水床。
工作人员们鱼贯而入,将水床上的床单被罩换了全新的,甚至贴心地在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方正的盒子。
不必打开,我都知道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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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齐康进门以前,工作人员刚好点亮了金色的蜡烛。
齐康推门而入,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说:“这个房间很漂亮。”
我捏了捏自己的指节,对他说:“进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