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能都是视觉动物。

　　如果是以前在众人眼中丑陋异常的莫苍生，根本不会有人关心他的生死。

　　但此刻，有些人有了别样的心思。

第93章 、

　　“沈翎玉是我师尊, 也是我未来……道侣。我师尊他从未主动害过人，他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全拜执占所赐，你们不敢去和始作俑者执占叫嚣，反正来攻讦受害者？”

　　莫苍生一双漂亮的眼眸似是被黑雾蒙住了，他似笑非笑的抬眸看了一眼执占，然后再缓缓扫过进入备战阶段想要将沈翎玉就地诛杀的众修者们。

　　“他算什么受害者，他明明是利益既得者, 不然他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修为成就？一个该死的恶心的妖魔还伪装成人类，装什么孤高清冷剑尊，不过又当又立罢了。”有修者不怕死地大声吼道，在他眼中莫苍生只是个筑基期罢了, 长得这么好看, 现在没有了沈翎玉的庇护, 之后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倏忽，一把气息威压极其危险的长刀从虚空之中慢慢出现。

　　莫苍生用不了剑, 因为他的本命神器是一把刀。

　　刀锋似是淬血, 刀光如花, 多么美的刀。

　　刀身隐约泛着碧色, 凄凉哀愁悲伤, 全都是莫苍生在熔铸此刀时注入的情绪。

　　黑雾之中，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甜腻的微笑, 他歪头蹭了蹭沈翎玉毛茸茸的脑袋。

　　只要他知道，那一切到底有多痛苦，他想起在意识世界中见到的还是小孩的沈翎玉，明明过得那么辛苦，却还是靠自己在努力活着, 那身衣服已经很破烂了，仍然还是干干净净的，就连洗碗都比别人认真很多。

　　沈翎玉才不想成为什么所谓地利益既得者呢，执占不过是别有目的罢了，根本不管沈翎玉的死活，沈翎玉能够活下来，受到的苦难折磨超乎常人想象，他付出的他得到的要多千倍万倍。

　　无论他变成什么形态，遇到什么变故，他仍然是那个可以保持本心的沈翎玉，即便当年还是普通孤儿时瘦骨嶙峋的他，也有着不屈的傲骨。“我师尊是返祖天生魔体呢，他本来天赋就极高，是执占这个不孝子不好好做人，本尊今天就是来好好管教一下他的。还有你这个废物是在恼羞成怒？不肯接受自己是个废物的现实？那么就死一死好啦。你只有重新转世投胎才有救了。”

　　刀光一闪，很多修者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口出狂言的修者就已经尸首分离，全身几乎都破裂了，鲜血四溅。

　　这……这……这个绝世大美人在说些什么？而且他不是只有筑基期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之前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着我师尊喊打喊杀的，我全都记下来了，之后我会一一和你们清算的。”

　　清冷暴戾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甚至很多修者直接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灾祸之气笼罩在莫苍生周围，他兜帽掉落，银发散落下来，些许缠绕在沈翎玉毛茸茸的耳朵上。

　　他一手握刀，一手抚摸着沈翎玉毛茸茸的脑袋，好像抱着毛茸茸打滚啊，为什么会这么可爱，一般的什么妖魔凶兽本体不应该都是那种凶神恶煞丑陋至极的吗？为什么沈翎玉是可爱的毛茸茸的，还有小翅膀。

　　转念一想，这特么都是执占改造出来的，莫苍生原本有几分柔和的表情，又阴沉了下去。

　　沈翎玉一双兽瞳瞳孔细长泛金，被如雾的赤红色晕染散开，美得有几分瑰丽，像琥珀琉璃。

　　他没有如同执占所想的那般完全失去理智，他还有着本能，可是他的本能却不再是吞噬，而是莫苍生，他想要靠近莫苍生，想要蹭蹭这个人。

　　他对他，永远都是偏心的。

　　即便他现在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莫苍生是谁了，但是他的本能也在提醒着他曾心甘情愿地被人驯服过。

　　就如他在许久之前就觉得脸上有着黑色疤痕的莫苍生很可爱一样，莫苍生也不会惧怕他恐怖异变之后的兽形。

　　没错，沈翎玉下意识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很吓人的，然而莫苍生只想狂rua他。

　　他瑰丽的琉璃竖瞳里满是莫苍生。

　　他忍不住用毛茸茸的躯体蹭了蹭莫苍生，同头亲昵地摩挲着莫苍生的脸颊。

　　而那些一直看着他们的修者还以为沈翎玉终于凶性大发，大美人作茧自缚，要香消玉殒了，大美人就算再厉害，也只会变成妖魔的食物，之前沈翎玉还是人形是就在撕咬吞噬那些妖物了，现在这样，看起来就像要吃人。

　　甚至有人一脸可惜之色，毕竟事发突然，他们也没办法出手搭救。大美人为他的恻隐之心付出了代价，之前还那么嚣张呢，不过瞬间，就要丧于妖兽之口。

　　然而事情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

　　美人和白色凶兽亲昵的蹭了起来，那种外人无论如何都融入不进去的氛围太奇妙了。

　　莫苍生的刀是次神器，同时也是沾染了无数血腥的至凶之器，当年莫苍生用此刀几乎将整个妖族屠戮殆尽。

　　只不过众人都还是没有把莫苍生放在眼中，诚然，刚刚莫苍生是当场杀了一个修者，但是那个修者也确实只是个筑基期的废物罢了，杀这种低阶修者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他们此刻最惧怕的始终还是执占，然后才是与他们处于同一平台之上已经发生了异变的沈翎玉。

　　众人都觉得沈翎玉比执占好对付，先把沈翎玉杀了，才去和执占对峙，其实现在执占才是真正地强弩之末，他本人其实早就不行了，才一直站在那里装模作样，靠着掌控大阵和那些妖物，把这些修者全部都吓住了。

　　莫苍生之所以现在都还不揭穿执占，不过是还有其他打算罢了。

　　“蠢货。”莫苍生嗤笑一声，他知道现在沈翎玉变成了大白团子，懵懵懂懂地，其实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脏话大美人一边满脸温柔地蹭着沈翎玉，一边骂人。

　　虽然莫苍生手里的刀散发着让他们惧怕的气息，但是很多人都觉得这是沈翎玉带来的威压。

　　甚至很多人觉得蠢的是莫苍生，明明是修仙者，长得这么好看，还是世界宗门大比文斗第一名，在玄文整理有着如此造诣，前途无量，却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与妖魔怪物站成一方。

　　有修者终于忍不住想动手了，他向还在和沈翎玉亲昵玩闹的莫苍生使出了杀招。

　　却只见黑雾将莫苍生和沈翎玉围得严严实实的，倏忽，一道惊艳动人如海市蜃楼的刀光出现在众人眼前，就像如烟如云的梦一般。

　　那名出手的修者直接被斩杀，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溅出来。众人一阵惊骇，直接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般。不见血，却比之前更加可怕。

　　入目只有极致的黑与白，美人一手握刀，一手搂着白色妖魔，斜斜靠在毛茸茸的躯体上，整个身体都快埋到软白毛里。

　　美人，白色妖魔，尸体。

　　那些蠢蠢欲动想要出手的修者慌忙地向后退去，这从视觉上带来的震慑感实在是太骇人心魄了，甚至让人生出了退缩之心，不敢再反抗，这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其中和莫苍生有过交集的戚飞星和顾蕴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他们没有想要参与这场围杀，却也没准备出言相劝，这种时候，只能随波逐流，他们终将只是修为低下的普通修者。

　　而戚飞星的哥哥戚晖阳却没在场内，作为稷下学宫的大宗师，他还在解决着那些发生了异变的修者和源源不断的妖物。

　　这处地方现在应该是整个辰宿教派唯一没有受到异变者和妖物侵扰的地方，因为被执占控制大阵全部拦住了。

　　而之前跳进来的那些小妖物，几乎都被沈翎玉吞噬殆尽了。

　　气氛一下子又凝滞住了，没人敢再动手了，也没人敢再说话了，这美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修者，那位随随便便被斩杀的修者可是分神期的大能了，而且这变化实在是太诡异了，没人敢以貌取人，再轻看这美得动人心魄的年轻男人了。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莫苍生满脸笑意的继续和沈翎玉亲昵，还偶尔摸摸对方的大翅膀，或者揉揉那双毛茸茸的耳朵。

　　“你会飞吗？”年轻男人的声音和少年音不一样，带着低沉的磁性，还有几分甜甜的笑意，他把头凑到白色妖魔耳边，缓缓问道，温热的气息也喷到了毛茸茸的耳朵上。

　　白色妖魔忍不住晃了晃耳朵。

　　气氛变得越加诡异了。

　　这场在辰宿教派发生的浩劫，打开方式好像有点不对啊？

　　天幕之上，一直在隐忍着执律却说话了，“我知道师弟你想证明什么，我觉得师尊当年没有做错，你这样的人渣就是该诛杀。”

　　一直在对峙的两师兄弟眼中只有彼此，并没有关注到别处发生了什么。

　　“呵，我不过是被他觉察出是噬元妖魔体，他就觉得我要害世，师兄，你当年口口声声说爱我，那么，当我被他抽魂炼魄之时，你来救我了吗？你真的觉得一个人的体质血脉真的会影响他的心性吗？”执占此刻不再阴柔，他看着执律冷冷问道。

　　众人不再看美人与妖魔，而是继续仰头看向空中，当做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阿寻，你根本没有必要如此证明，你的所作所为不正是说明师尊当年的做法是对的吗？”

　　阿寻是执占当年的真名，这个名字或许只有执律才知道了，而执律的真名也只有执占才知道。

　　“他当时察觉出我是噬元妖魔体，完全可以隐瞒下去，不说出实情，他可以骗我，可以好好教导我啊。”

第94章 、

　　执占沉下声：“你看那个不成人样的可怜孩子, 他现在的体质在师尊眼中应该是那种只能丢到荡魄山压制折磨诛杀的妖魔吧，可是你知道吗？除了被我逼迫时, 他可从未做过一点坏事哦，甚至没有了记忆后，还是个想要拯时济世的剑修呢。”

　　执律双眼泛红，他当年实力不够，即便受了断脊之疼，也没能从一开始就救下执占, 让执占受了许多折磨，之后又优柔寡断放走了早已入魔的执占。

　　当年两人的师尊执意要诛杀执占，师尊坚定的觉得这种偏恶的体质血脉，是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智的。

　　但是辰宿教派还有很多长老觉得执占是未来能够带领宗门走向辉煌的人物, 觉得就此诛杀, 太过可惜, 毕竟星辰之力对执占太过亲和了。

　　所以他们采取了一种折中的方法，就是改造执占的体质, 将他体内妖魔体的部分从他躯体神魂里驱除出去。

　　后来成果看似很好, 执占比之前更加温暖柔和, 仿佛是天生为星辰智道而生的儒士宗师, 实则……

　　“师兄, 你看到了吗？他们不过在我的寥寥数语之下，就受到了挑拨, 想要去围攻沈翎玉。可笑。”执占的眸中一片冷寂，突然他又似想起来什么觉得好玩的事，他终于将目光移了下去，指着莫苍生对执律说，“你看那个人, 他是圣神之体哦，可能是师尊最喜欢的体质了，说不定还会直接让宗门把他封为什么圣子之类的吧。

　　可是师兄你知道吗？他杀了他在这个世界的很多直系血亲哦，还将那些人的神魂丢在幽冥河之中折磨，而且还不 仅仅于此。

　　师兄，你知道吗？我真的是重生归来的，还是圣神将我带回来的，呵，你知道前世圣神是以什么证道的吗？

　　是杀戮道。”

　　“阿寻，你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为了证明这个？”执律眼中有着痛苦，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倾心的小师弟确实就是一个人渣变态，他被感情蒙蔽了理智，放走了这么一个东西。

　　让很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甚至连他一直想要守护的辰宿教派也即将被毁灭。

　　“我早已不是什么阿寻，师兄你看到了吧，拥有偏恶体质血脉的修者不一定就是坏人，而拥有偏善体质的修者所做之事，不一定就是善事。而且我真可怜，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一个人愿意真心对我，师兄，如果你也可以像这样对我不离不弃就好了，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执律闻言，却笑了，笑得有几分悲怆，“师弟，你可真会自欺欺人，我们都心知肚明，师尊当年想要诛杀你，可不仅仅是因为你是噬元妖魔体。”

　　执律挣扎痛苦了这么几千年，终于还是清醒了，这个与他同甘共苦从小相识的师弟，真的有颗害世之心，没有丝毫同理心，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把所有的错都推给别人，为自己的行为找到足够的借口。

　　五千年前，执律和执占其实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拜入辰宿教派的，当时有一道考验是攀天藤，执占因为身体弱，慢了一步，按照规矩，他是不能入辰宿教派的，当时那个管事修者秉公执法，并没有让执占通过。

　　这本来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那位修者也没有出言侮辱过执占，可是执占在因为出众的智道天赋得以破格拜入辰宿教派后，悄悄处理了那位秉公执法的管事修者，手段残忍。

　　这也只是其一，甚至在执占这里，类似的事情屡见不鲜。

　　拜入辰宿教派后，他们的师尊对两人可以说是仁至义尽，把他们当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教导，可是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执占不仅让同门师兄弟去送死，还想到了一些狠毒的方法把同门改造成了傀儡去探路，甚至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根本没觉得怎么样。

　　在师尊和执律训诫阻止执占之后，执占还觉得是他们背叛了他，之后执占可怜兮兮的来向执律认错，执律就这么动了恻隐之心。

　　执律现在只觉得，他和师尊真是太可悲了，师尊当年根本没把执占干得这些事说出去，他就像一个可怜的父亲一样为执占找借口，把一切归咎于是执占的噬元妖魔体影响了心性，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最后被却被执占用那样的手段对待。

　　而他当年为执占受过的那些苦，就算执占知道了，也根本不会觉得如何，这个人从来不记得别人对他的好。

　　在今天，执占向执律证明了，体质确实不会影响心性。

　　也证明了执律当年的心软和情谊终究是错付。

　　他忍不住用手捂住脸，他活该，他才是一直自欺欺人的那个，总是对执占抱有幻想和希望。

　　最后他不仅害了师尊，也害了整个辰宿教派，当年如果不是他在其中周旋，执占早就死了。

　　执占也笑了，不过是很无所谓的那种，往事如何，他已经不在乎了，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他自己，顺便证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