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医生也傻眼了,试探着问,“你跟病床上那个……是兄弟?”
花重锦摇了摇头。
医生沉默了。医院里这种奇奇怪怪的事,他也见多了,不问就是最好的处理。
“医生,注意事项您直接告诉我吧。”花重锦小声说,“我自己会好好记住的。”
“行。”医生说了下要他注意的事,“这几天脚上不要用太多力,尤其是爬楼梯这种活动。如果楼里没有电梯,最近几天最好先别出门了。”
“恩,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花重锦这次虽然没动骨,但还是伤了筋。
不爬楼梯啊……这个有点麻烦。
花重锦心想,不知道该编个什么借口,才能先搬出去住几天。毕竟住在花家,自己的房间在三楼不说,花盛昌是绝对不会答应让人送饭给自己,在卧室里用餐的。
大概是终于想起自己对外的亲儿子还被晾在一边,花盛昌走了过来,语气生硬地问:“怎么样?”
“没什么,”花重锦把医生说的转述了一遍,又明知故问,“周少爷……他没事吧?”
要不是旁边还有这么多外人,花盛昌就快要憋不住发火了。
“你个惹事精!”花盛昌压低声音斥责,“才出来一天,就惹这么大的事!”
一旁的女老师皱了下眉:“花先生,这次的事是周同学有错在先。花同学虽然在老师明令要求下乱跑是不对,但他也是因为太害怕了,无奈之下才这么做的。您作为父亲,怎么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孩子呢?”
“老师,您关心学生没问题,但是我们家的内情,您应该也不了解。花重锦这孩子从小就惹事,别说是鹤瑄……周鹤瑄,就是其他几个世交家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一个孩子讨厌他,可能不是他的问题,但是所有孩子都讨厌他,总不能是所有孩子都有问题吧?”
听到花盛昌这番话,女老师眉头拧作一团,当即就想跟花盛昌展开一段有关孩子教育、霸凌的争论。
“对不起,爸,是我的错。”花重锦低着头,垂下来的额发挡住了脸,叫人看不清神情。
“知道错了还不赶紧去给周少爷道歉?”
花重锦拖着受伤的左脚,一瘸一拐地走到周鹤瑄床边。
他想,现在的他在别人眼里,肯定像极了当年那条瘸腿的小白狗。
“周少爷,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花重锦低声下气,“等你好了之后,想打我就打我吧,我不会再跑了。”
听到这话,老师一下瞪大了眼:“周鹤瑄,你平时还打同学?”
“没有!绝对没有!”看到这位在学校政教处以严厉出名的女老师,周鹤瑄顿时怂得像个鹌鹑,“花重锦,你别胡说害我!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
花重锦顿时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似乎在说“你不是经常打我吗”。
老师更气了:“行啊周鹤瑄,你现在都敢当着老师的面威胁同学了啊!校外的事我管不着,但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在学校里打架,不然肯定要给你记过处分!”
周鹤瑄有苦说不出。
除了小时候他动手打过两次花重锦,结果还被云婷当场抓住给反打了两次以外,他们对花重锦的欺负,几乎都是以心理上的羞辱为主,什么时候真动过手啊?
但是这小子长的这张脸,确实太有优势了。
尤其是此时的花重锦,脸上还挂着一些脏泥,一双睡凤眼盯着人,看起来无比幽怨又可怜。
周鹤瑄决定,等自己好了,非得狠狠揍花重锦一顿出出气才行!
*
因为第一天就闹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两个人的修学一起泡了汤。
周母拉着老师问:“真的不能再通融一下吗?毕竟我们瑄瑄明年就大四,没有这个机会了。他的学分还不够。”
“不行。活动开始之前,学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明令禁止学生借修学的机会生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立刻取消资格,失去本次学分。”
闻言,周鹤瑄脸色也变了,看看自己妈,又看看花盛昌。
“我代表我家孩子原谅了,这样也不行吗?”花盛昌迫切问。
“不行。都是成年人了,告知书上都签了字的。”老师一脸不悦,“现在知道后悔了,闹事的时候干嘛去了?明知道自己学分不够,还不好好抓紧学校额外给你们的机会,我看你也不是很着急学分啊。”
她还是第一次见胳膊肘如此往外拐的家长。自己孩子委屈成这样,他漠不关心,倒是先低头去给过错方的孩子认错了!
之前她还纳闷,花重锦家境明明也不错,为什么性格这么糟糕。现在她倒是明白了。
“你儿子被连累不能拿这两个学分,怎么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被指责的花盛昌十分不高兴:“都已经结婚的人了,拿不拿这点学分有什么区别?能毕业就行了,反正以后这学历也就是拿给人看看。”
听到结婚,老师眼睛一亮,问花重锦:“领证了?”
花重锦点点头。
“结婚证可以认证两个学分,你回去后去教学网上下载相关文件,等开学的时候带着证件来申请就行。”
一听结婚证竟然可以加学分,周鹤瑄跟花盛昌都傻了眼。
花重锦当然知道瑾大结婚证可以加学分,但他之前没想过要这两分。
一来,他其实不差那点学分,这次修学旅行也只是想出来度个假。
二来,他还没弄清楚傅琢祈跟自己联姻的目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离了。要是这边刚申请了学分,那边毕业之前就离了,再重新认定学分也是个麻烦事。
不过看周鹤瑄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花重锦决定,麻烦就麻烦吧,先让他难受再说。
“好的,谢谢老师。”花重锦应了,余光瞥着那边的三人,心情大好。
连带不小心真崴脚的懊恼也消散了几分。
周鹤瑄因为伤口有点深,还需要留院待一天,周母便在这里陪着。
花盛昌还有些不放心,但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带着花重锦回去。
回去的车上,花盛昌果然没忍住,冲着花重锦好一顿骂。
花重锦低着头假装自己在认真挨训,其实在复盘今天的演技。
——刚刚的角色揣摩好像出了点问题,被打的人应该不会在那种时候露出疑惑表情的吧?应该是恐惧,然后立刻否认自己被打?
看来下次要再好好精进一下。花重锦想。
花盛昌终于骂完了,心情舒畅了不少:“早就说你这个修学就不该去!你去就算了,还跑去惹鹤瑄干什么?你二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鹤瑄他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你能不能拿出个哥哥的样子来!”
花盛昌说着说着,就快要把真相说秃噜嘴。
花重锦赶紧打断他:“对不起。”
戏这才哪儿到哪儿,现在就剧透可不好。花重锦心道。
“明天,你跟我去周家,给鹤瑄好好道个歉。”
“恩。”花重锦应了,心想,得赶紧找个搬出来的理由。
要是没有结婚,还可以找云婷帮帮忙。但是自从见了订婚那天花盛昌对云婷的态度,花重锦也不太好再继续把云婷扯进来。
难道要找那边的人?花重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后的痣,现在时机还没到,不是很想跟那边频繁联络,免得哪天突然就暴露自己。
要不,还是再吃点苦吧。花重锦想,大不了这笔账也算在花家人头上,到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好了。
*
傅琢祈刚结束一个会议,正准备整理会议记录的时候,张管家就发来了消息。
【夫人昨天去参加修学旅行,好像受了伤。】
小狐狸受伤?傅琢祈十分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十五岁之后的小狐狸,就已经完全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这是真受伤,还是又在演新的剧本了?
【怎么一回事?】傅琢祈问。
张管家回答:【好像是在山上崴了脚,今天早上看他跟花先生出去的时候,拄着拐杖,看起来有点严重。】
真受伤了?
傅琢祈手里的钢笔有些失控,在纸上戳出一个墨点。
【崴脚了还出门?】放下笔,傅琢祈专心打字。
【似乎是去周家。】
周家……难道小狐狸受伤这事,跟周鹤瑄有关?
【等他回来后,麻烦张叔你去花家把他接过来。就先让他在一楼随便找间客房住着。】
【好的,先生。】
回完张管家的消息,傅琢祈看着文件上被自己戳出的墨点,叫来了助理:“抱歉,不小心弄脏了,麻烦再重新打印一下这一页吧。”
“好的,傅总。”对于这个不论对谁讲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老板,助理打心底里佩服。
只不过看着文件上的墨点,助理有些好奇,一向不会出这种小问题的傅总,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
接到通知的张管家,并不会觉得傅琢祈这种行为是因为喜欢,包括傅琢祈这次出国前,要求他时刻汇报花重锦的消息在内。
他知道,傅琢祈一向是个很护短的人。
即便并不明白傅琢祈为什么会答应跟花重锦结婚,但两人领了证,傅琢祈便会把人划分到自己的领域内。
等着花盛昌带着拄着单拐的花重锦回来,张管家便出门前往了花家。
见傅家的管家过来,花盛昌十分热情:“你怎么过来了?是琢祈提前回国了吗?”
“没有。”张管家带着职业微笑,“是先生觉得,既然夫人跟先生已经领了证——虽然婚礼还没办,但还是先让夫人搬去那边适应一下比较好。”
“还是琢祈想得周到。”花盛昌点头,转身叫住一个阿姨,“你去把重锦叫下来,让他简单收拾点行李。”
“好的,先生。”
阿姨来敲门的时候,花重锦正在努力尝试如何快速适应单脚生活。
听到阿姨的话,花重锦有些纳闷:“爸爸这是要我去哪儿?”
花盛昌竟然会主动把自己送出去?
“我看是姑爷家那边的张管家来了。”
姑爷?花重锦内心没忍住嗤笑。封建地主的戏还真演上瘾了?
不过,去傅家?为什么?傅琢祈现在不是还在国外吗?
花重锦一边慢吞吞收拾行李,一边想:应该不会提前回来吧?过去那边住应该也没什么。